李舟阳惨笑:“我确实应该有一个妹妹,皇城攻破之时,我没有救回她,所以心里一直留有遗憾。若不是年龄小,连夜噩梦,吵闹着要找妹妹,恐怕你们对外公布的就只有一个皇子,而西嘉也就再也无法认祖归宗。”
李舟阳起身,将“竹叶青”从地上捡拾起,安安静静擦拭打蜡后,收回竹伞之中。剑客之姿从来笔挺,可今日,他却身形微晃,身轻如萍,随时像会被风吹去。
灯下,沈天骄跪地稽首,口中高呼:“后来,老臣从一灰衣人处得知,原来楼括并没有杀小公主。然而我等苦心经营多年,再不敢重蹈覆辙,不是老臣心狠,且不论将士难尊一女子为王,更何况一旦迎回公主,当年秘密自然瓦解,臣等失信于人,必然人心涣散,不需晋朝人马来灭,我们便会从此一蹶不振,殿下,您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我真的是你们的希望?”李舟阳冷冷一笑,光下暗影里,他这一声显得格外无情,“还是说,你们只是不愿放弃,复仇的工具和棋子?”
————
夜来愁绪多展,百里外的山头,楼西嘉就着篝火,欲言又止。她太了解她的义父了,没人会愿意徒劳,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毁去证据若被她所知,虽然嘴上不会埋怨,但心中依旧会耿耿于怀,毕竟,人都想知道自己的根,不论当年是被抛弃,还是无奈离散。
那么,他这么一说,结合沈天骄之前在武侯祠中说的话,楼西嘉心里蓦然死灰一片。一时间,四下寂静,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出。
“义父,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过了半晌,她终于鼓起勇气,去挤出怀疑的字眼,然而话还没问出,楼括已经心知肚明,当下将往事一一倾吐。
那个冷厉的杀手一字一句道:“对不起,你的生母,确是我所杀。”
“那你为什么不杀我?”楼西嘉霍然起身,伸出的指责的手却在对上他双眼时莫名开始颤抖。那一瞬间她懂了,为何姑萼会给她两条选择,为何会告诉她追查即是痛苦,原来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自己蒙在鼓里,这样的感觉真糟糕,比被沈天骄指着鼻子骂认贼作父还要难受。
想到这里,眼泪从眶中滚出,楼西嘉抹了一把,再责问一声:“为什么?”
“因为……那时尚在襁褓中的你一直抓着我的衣襟,不住对我笑,那一瞬间,我心软了下不去手。”楼括按着额头叹息,一字一句道,“那年我还不是千秋殿殿首,小有名气,心比天高,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我杀不了的人,没有我完成不了的任务,为了钱,什么都敢接。千秋牌上明言杀李长离夫妇,李长离已死,我出手了解你母亲后,杀不杀你其实都不重要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楼西嘉难以接受,她咬牙摆首,语带哭腔,最后怅然奔走:“我,我不能接受,我不信!”
“西嘉!”白少缺狠狠瞪了楼括一眼,转头追了上去。
篝火前,只有姬洛和那个戴斗笠的男人相对而坐,沉默无言。明明方才楼括声已颤抖,却愣是冷硬着,半滴眼泪也未流。
过了好一会,无人添柴而篝火渐渐熄灭,楼括抬头望着身前伸手贴近火舌汲取热度的少年,轻声道:“他们都走了,你为什么还不走?”
“因为我有一事请教阁下。”姬洛淡淡一笑,“二十多年前您可在北地截杀过一位善使玲珑针的女子?”
死在“千叶影木”之下的人没有上千也有足百,按说若非江湖泰斗,朝堂名士,能让一个杀手记挂在心的寥寥无几。但除去今夜那灰衣人不算,能躲过他成名绝技的猎物一生唯有那一位,偏那一次不止是武功上失利,甚至截杀不成后,他一度再也找不到那女子的踪迹,全然是生死不知。
好在,殿主相中了他的天赋和果敢,因而一路力保,同时发布千秋牌的人也撤了回去,并未为此找麻烦。自那以后,随着年岁长,经历日渐丰富,杀人已然麻木,再忆起往昔,若非印象深刻,他甚而都怀疑自己只是去北地游览了一趟,并未有任务缠身。
“你是谁?”楼括起身,右手向后按在腰腹间,气质迅速敛了下来,像个随时准备出击的老道猎人。
姬洛微微摇头,转身露出空门,似是向他展示自己的无害:“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前辈您可还记得是谁买
凶|杀|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一章已经暗示了楼西嘉的选择,下一章会更明显一点——就是无作为!
因为楼西嘉实际上是个外强中干的人,对别人怎么样无所谓(参考卓斐然),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但是如果遇到身边的在意的人,就会犹豫不果决,什么都想占点(比如大祭司,姑萼),所以对哥哥,对养父,对素未谋面的亲生父母就会各种纠结,说白了最后逃避了…
以上是我想写出的效果,如果没写出…大概是我笔力还不到,枯了哈哈哈哈哈(? ?︿ ??)
PS:我觉得还是跟杨康不一样的,主要是完颜洪烈对他和他妈妈确实特别特别好,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他的性格决定了他还是有点放不下身份地位…(个人观点,如果有错请大家指出谢谢…毕竟细节什么的不太记得了)
注:部分资料参考百度百科,史料源于《晋书》和《资治通鉴》,当然因为剧情的需要,所以有所增添,李长离及其身世都为虚构,望周知。
注2:出自《世说新语·贤媛》,这也是我见犹怜的典故由来。
汉兴为成汉年号。
第145章
咸安二年,夏。
自八风令问世, 天下武林莫不趋之若鹜, 一时间风云搅动, 打鹿台倾覆,四劫坞换血,到晏家一蹶不振,滇南内乱,各家落子为棋, 以九州布盘,暗中角力较量。及此,高门隐士出山,邋遢老客拭刀, 白马银鞍的少年子, 强不畏虎, 匹马单枪登青云,一心扶摇九重天。责难当前, 红颜巾帼亦不推诿, 尤是风姿飒飒,可与男儿比肩。
就在中原密云不雨,人人正仰高山而望风动时, 夜雨又起风波——
“高兄,你听说了吗?武林北斗帝师阁也出世嘞!”
“帝师阁?”酒盏翻倒间,有人掏了掏耳朵,在盘中一边掷下骰子, 一边撕下牛腿肉扯咬,“他们不是早不管江湖中的事了吗?”
“我听说……”喝得满脸通红的汉子打了个酒嗝,上前拿手掩着嘴,在人耳边砸吧两声,忽然拔高音量:“我听说!”
姓高的攘着他的衣襟,将口气腥臭的汉子推回凳子上,咒骂了一句:“妈了个巴子,差点把老子的耳朵震聋,听说个屁……屁……”他自己也已醉得两眼昏花,两句话下来头晕气喘,说了半截就忘了自己究竟要说个什么,最后笑得鸡贼:“哦哟,你那婆娘给你生了个儿子没屁|眼?”
“嘿!说什么呢?”起话头的男子怒了,把酒坛子拂到地上,一桌好几个大汉都笑得前仰后合。他自觉没意思,离了桌走到江边就着几根茅草掩着,脱了裤子撒尿,嘴巴上还哼哼了两声。
等人一走,那姓高的粗莽汉子一摸脑袋,指了个尖嘴猴腮的人,呼过去一嘴巴:“他到底要说啥?”
“说啥,不是说屁|眼吗?”
“胡说!明明在说怡红楼的小娘子!”另一个喝的三摇六晃的一脚把坐下的长椅腿儿给踹断了,还惦记着屁|眼的老兄一屁股落到地上,给碎成了八瓣。
姓高的一捶桌板:“对,小娘子!”他嘴上刚准备扯出一副□□,胃里头忽然一阵翻涌,便赶忙翻出桌凳扶着撑酒棚的杆子吐了一地。胃里空了,酒气泄了一半,他拿拳头捶了捶浆糊似的脑袋,啐了一口:‘哎,不是小娘子,明明在说帝师阁!’
“是……是小娘子!”另外两人唯唯诺诺,两道目光却落在了姓高的后头,愣是眼睛都看直了。那大汉后知后觉回头,果然见一道白影从身前飘过,他想都没想伸手去捞,没想到还真拉住了衣摆一角。
下一秒,清亮的酒水里多了两抹浮红,桌上的醉鬼端着酒樽抿了一口,手上一滑,“哐啷”一声落地,四面忽然默契地静了下来。
“我的手!”姓高的只觉寒光一闪,一柄锋刃已将他手心捅了个对穿,可再抬头,哪里还有什么小娘子,只有两抹红白影子从四面黑魆魆的树影里掠过。
他按着手腕一屁股摔到泥里,终于彻底酒醒:“有鬼!有女鬼!他娘的见鬼喽!”这一声惊呼,又湮没在了酒客们的大放厥词中。
夜风里忽然传来一声唤。
“公子,开船哩——”艄公缩手缩脚往舱里瞥了一眼,身着红白二色衣衫的男女已提着酒壶,自斟自酌起来,人数上还差了一个,于是他爬到船头,张开嗓子一声吆喝。
有人从渡头上快步走来,足尖一点,人如清风,已立于甲板上。艄公转头一惊,呵呵哂笑:“公子打没打听到想要的消息?这川江上的野渡酒肆三不管,虽然消息灵通,但鱼龙混杂得很,还是小心点,冒久待,等再过一阵到了四劫坞的辖口,就安全咯。”
那公子颔首,未语先笑:“多谢丈人,对了,方才瞧您老的斗笠破了个大洞,便顺手从酒家那儿买了一顶,在下观天乃‘月离于毕’之象,滂沱大雨将至,还烦请替换,一路顺风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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