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怎么就叫蹭,香火的事儿能叫蹭吗?”
“……”南荣麒被气得倒吸一口凉气,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两人拌嘴互损的年少时光,口不择言道,“等你死了,我一定给你塑尊大的,镶金镀银!把你摆在我们演武场中心,让弟子们天天给你磕头!”
说到这,他忽地一静,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抬头,看到萧倚鹤撑在桌旁笑盈盈的眼睛,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逗自己玩。
萧倚鹤见他终于不那么紧绷了,这才道:“谢谢你,也谢谢咱爹……不过玉像没用。”
南荣麒啊了一声:“那你要什么样的?”
萧倚鹤道:“我自己的精血才能濡养我的魂魄,不是宋遥的。”
“你都死了七十年了,尸首早就兵解,我到哪里去给你弄——啊。”南荣麒忽然感叹了一声,“还真有……”他看向萧倚鹤,“你的剑穗。”
萧倚鹤点头:“但是需要剑穗的应该不止我一个。萧凉只是心魔,甚至连片残魂都算不上,他若想做人,我的魂魄和精血亦是缺一不可。我估计,此时他已经召集尸潮大军往追月山庄去了……你把剑穗放哪了?”
“……我卧房里。”南荣麒嚯地站起,“不早说!”
萧倚鹤拽住他:“让无双和玄微跟你一起去。追月山庄守备森严,不是他之前说灭就灭的那些道门小宗,他若真要去抢剑穗,一定不会只有尸潮厉鬼,很可能……”
“可能什么?”
萧倚鹤顿了顿,实在不愿抱以这种猜想:“没什么,明日无论来的是什么,一定不要手下留情。速战速决,取了剑穗,到剑神山碧霄殿的废墟上等我,记住了?”
南荣麒点点头,便要先赶回追月山庄,刚动身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真的可行吗,你不要骗我。”
萧倚鹤莫名说道:“太初剑宗的早膳还挺好吃的。”
南荣麒不解如此关头,他为何突然要提起太初剑宗的早饭。
萧倚鹤轻松地笑起来:“打完这一仗,我还要回来吃早饭呢!”
“……”南荣麒实在跟不上他的思路,险些又被气着,但是损讽的话刚到嘴边就被他咽回去了,他默默走了几步,到了殿外,又忽地转身阔步回来,一把将萧倚鹤搂进了怀里。
萧倚鹤被他勒得喘不上气来,刚要张嘴,就恍惚听见肩头小声抽鼻子的声音,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阿麒。”
南荣麒回以更加用力的拍打,震得萧倚鹤整个胸腔都嗡嗡的:“我和玄微准备好暖锅、饺子还有醉鸡纯酿,五十年、七十年还是一百年,都无所谓,我们等你……一直等你。”
萧倚鹤笑道:“好。”
南荣麒:“一定要回来。”
萧倚鹤:“嗯。”
南荣麒又抱了抱他,才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大殿,行至阔处,暗暗一咬牙,抛剑登上,御风而去。
·
与此同时,薛玄微那边也并不愉快。
他本就不擅言谈,而师尊更是安静,两人本来就无话可聊,今日时隔多年再次坐在一起,也只是平添尴尬。
朝闻道端了茶水进来,见两人一东一西端坐着,已经一炷香的时间了没有说一句话,他觉得奇怪,率先打破这个诡异的气氛。
“师父,宗主,请喝茶。”
朝惜之转头看到食盒,勉强找到一点话题:“饺子很好吃,谢谢你。”
“烂了。”薛玄微说,“而且并不是我叫人送的。”
“……”朝惜之沉默了一会,硬着头皮继续找话,“倚鹤也吃了吗?”
薛玄微“嗯”了一声。
两人又沉默了,朝惜之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两道枷锁咒纹,千方百计地从脑海中搜寻能与他聊的事情,却发现两人师徒多年,竟如陌路一般,从无一件值得回味的事情。
若有那么一两件沾边的,也是因为其中掺杂了萧倚鹤的身影。
“那你……”
薛玄微听不下去,观他支支吾吾之态,并非是当真有什么话要说。
他实在后悔自己为何要来,不管是剑神山的那些年,还是后来的这些年,他与这个人都没什么可叙旧的。他一下子想明白了这场会面的本质,于是蓦地站起要走。
朝惜之也跟着站起来:“玄微!”
薛玄微闭了闭眼睛:“不要勉强自己了,你我之间本就无话可说。即便今日坐在一起,也不过是师兄强行的安排。”
朝惜之怔了很久,因为自己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徒儿相处。又惊讶于薛玄微早已看穿这场会面不过是个幌子,他被指责得哑口无言:“……对不起。”
“你于我没什么好抱歉的,我本就不奢望你什么。”
……没有期待,自然不抱奢望,也就谈不上什么愧对和亏欠。
两人又强忍着尴尬面对面坐了一会,一壶茶从热喝到冷,坐到外面雪都停了,银月如勾轻轻洒入雕栏。薛玄微估计时间差不多了,终于放下空茶盏。
这回朝惜之没有再拦,而是说:“我会尽快把朝惜之还给你们。”
薛玄微看了一眼他腕上的咒纹,他眼下如同凡人,在太初山可谓是寸步难行,倒不担心他又会作乱。于是淡淡嗯了一声。走了几步,朝惜之又突然追上:“玄微,替我向倚鹤道抱歉……若能重来,我一定会学着做一个好师父。”
“没有什么可以重来。”薛玄微冷声道。
朝惜之攥紧掌心,自嘲地笑了:“是。”
……昔日温情,无论再作何补救,终究是回不去的。
薛玄微离开观花峰,并未御剑,而是披霜带露地走回了扶云殿。殿里已经静了,只剩下昏黄一盏烛灯,将窗扉浅浅映亮。他想起人间村舍,每每到了夜晚,家家户户也如此一般。
小灯一盏,等候归人。
他心下微热,生怕自己的师兄等急了,不由加紧了步伐。待到了门前,又突然想起他支开自己的事情,不禁冒出一点不悦,站在门槛外迟迟没有进去。
徘徊了片刻,他吐了一口浊气,才将手抵在门缝——
突然门页由内大开,一袭披着轻软亵-衣的身躯迎面跳了上来,薛玄微本能将他抱住,拢在胸-前。掌心在他后背略一相贴,便觉他身体微凉,忍不住担心道:“怎么吹了风?南荣麒走了?”
萧倚鹤长发散开,全身上下无一丝多余的装饰,是纯纯净净的一副身躯:“等你呀!你去得好久。”
他似乎已经沐浴过,发丝间有淡淡的熏香,薛玄微抱着他往内走,被他在身上不安分地蹭来扭去,也有点心猿意马。薛玄微按捺下心绪,将他放在榻上,拽过厚实的锦被盖住,便要起身时,手腕猛地被攥住。
萧倚鹤牵着他的手往被子里探,烛火映得脸颊红扑扑的,他小声道:“你看看,它等你都等急啦,一直嚷着要去找你呢……”
“……”薛玄微屏息,另只手拂过他的眼角,“师兄。”
或许是灵力猛然复归的缘故,灵元饱胀无处排遣,萧倚鹤身上一碰就旋即浮起一片红云,他忍着害臊,视线四下转了转:“你倒是愿不愿意见它?”
薛玄微没有说话,回答他的是轻轻落在嘴角的柔韧触感,和腰际同样滚烫的一位老朋友。
萧倚鹤一指弹灭了烛火,掀开被角将他向内一裹。
……
……
第104章 去去就回 想把师兄锁在床上
……
四更过半, 窗外依旧昏黑一片,萧倚鹤被榻边的窸窣声响吵醒,他迷迷糊糊醒来, 见薛玄微正在穿衣。
萧倚鹤手脚酸软得抬不起来,视线沉沉地垂着,微微掀开犹挂着湿漉漉的水痕的眼睫去看他。
愣了一会,才想起来他是要赴追月山庄。
薛玄微身材挺拔,单一张肌肉薄覆、微微汗湿的脊背都能看出他的英俊来。萧倚鹤顺着他光洁的脖颈一直看到隐没在薄被下的腰窝, 昨晚双手揽住时,那里动辄凹陷起伏,仿佛能盛二两酒液。
只不过是此时, 这张劲瘦结实的脊背布满了浅淡而暧昧的抓痕。
萧倚鹤想起这抓痕的由来,忆起一整夜规律而猛烈的摇晃,又一阵口干舌燥,下意识侧身过去, 想伸手碰一碰他。但这么一动,突然传来的胀涩令他不由倒抽气。
薛玄微听见轻微的喘息声而回头,视线定在一双发红的眼角和肿胀的嘴唇。他将单衣披上肩头, 俯身贴近, 大掌抚到腰际轻轻揉了揉, 又一边亲着他的眼尾:“不要动,还早, 继续睡罢。”
面前的人胸口敞着,带着热意的胸膛和他身上极具侵略性的味道,让萧倚鹤无端觉得浑身发烫,仿佛自己已经从内到外,都被他所包裹。
“……”他张了张嘴, 又被自己过分沙哑的声音惊住。
薛玄微伸手将他染上湿意的乱发拢到耳后,露出一张疲惫的脸,然后低头吻住。一个深而长的亲吻,带着攻城略地般的蛮劲儿,让萧倚鹤错觉自己快被溺死。
他被从被窝里挖出,张着嘴任人欺负,手指都被捏得软绵绵没有力气。晕晕乎乎闭着眼的时候,突然觉得脚踝一凉。
萧倚鹤睁眼看去,见脚腕上闪过一点寒芒,他屈膝离近了仔细看了看,才发现竟是一枚手镯粗细的小枷锁,缀着一根细长蜿蜒的金链,链子的另一头伸到了床下看不见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