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白云仙乡 一条红丝绸,牵手到白头!……
“白云仙乡”与人界大有不同, 每年的这个时候,相合一起修行的小精怪们会一同筹办喜事,这回是叫萧倚鹤他们误打误撞给赶上了。
因处于阴阳交界处, 还聚居着许多小鬼精怪,大多见不得阳光,是故小城之中夙年长夜。但这黑夜却并非是阴森森的夜,反而十里长街花灯如昼。
萧倚鹤正在翻看喜服,外边远远响起了琴声。
小花妖耳朵一抖, 嘴里念着“吉时快到了”,忙忙拽起新娘往外走,薛玄微追了两步, 被一簇从地下钻来的花枝捆住了脚腕。
只听花妖叉腰道:“吉时之前,新郎不可以再见新娘了!”
萧倚鹤也跟着叉腰,用力点头:“乖,不可以哦!”
随后他便被花妖拽着离开了小室, 脸上丝毫不见陷入迷境的忧虑,反而欢天喜地的。
走在路上还向花妖抱怨,说喜袍太素, 他要红鲛绡上绣金凤, 衬得皮肤白;又说冠子太俗, 金翅太勾头发,还是换一顶白玉冠, 镂竹梅的花样。
薛玄微:“……”
宁无双看着他的背影,算是看明白了,他根本就是要凑热闹的。宁无双放弃拯救这场荒唐的亲事,干脆也自暴自弃,转头问薛玄微:“薛宗主, 我过会儿去喝喜酒,该坐哪桌?算是娘家人还是夫家人?是小舅哥还是小叔子?”
他哥哥宁无致与萧倚鹤情同兄弟,可自己与薛宗主这些年也不近不远,他当娘家人或夫家人好像都说得过去。
“……还是当小舅哥吧,听说有的地方习俗,新娘子出阁,大相公是要给小舅哥包让门金的。”他冲薛玄微摊开手掌,“薛宗主,包大一点啊!不然过会儿你就是把门撞烂,我都不让你进门的!”
明春晰忽然站了起来。
宁无双纳闷:“你干嘛去?”
明春晰:“我也想做回新娘子,让薛宗主当大伯哥,再给我包一个过门金。薛宗主人傻……家财万贯,肯定不会小气,到时候里外里都是你赚。”
……你刚才差点就说薛宗主人傻钱多了吧!
宁无双愣了会,猛地反应过来他们之间复杂交错的辈分,明春晰的意思是要给自己当新娘?乍一想到这,宁无双就红了耳根,跳起来把明春晰拽回屋内:“谁要你的过门金了!回来!”
两人拉拉扯扯的,那边薛玄微一直垂首沉默,表情严肃。
宁无双以为他终于嫌弃萧倚鹤胡闹了,都准备好张嘴应和,顺便落井下石,谁料薛玄微皱着眉头问:“结亲还需要撞门?得需要包多少?今日本为除鬼,并未带太多金银在身上……”
他说着,从灵囊拎出了一只斗大的包裹,落在地上沉甸甸哐啷一声:“也不知这些够不够?”
宁无双一抽系绳——灵石金块堆积成山,金光闪耀!
原来养一个萧倚鹤竟然要这么多钱吗?
他试着抱了一下,笑死,根本提不动,一时间双眼又闪又酸,情不自禁流下了热泪:“太够了……这就是钱的光芒吗?明春晰,快来,叫大伯哥!”
明春晰脸色纷呈,感觉自己竟比不过这一坨粪土:“……”
不知等了多久,薛玄微心底罕见地有了些焦灼,直到窗下盏盏明灯接连亮起,远处琴声之中又夹杂了欢庆的锣鼓,才有几只小精怪涌进来,往他身上套了喜服喜冠,塞了硕大一团红绣球在他怀里,一窝蜂地将新郎往外推。
那是个宽敞的大庭院,中央立着一只红鼓,鼓点便是几个女妖以舞姿踏出的,咚咚咚,轻而欢快。
一群小花精们飞在半空,笑闹着穿行,卖力地撒起花瓣。
与他一同被推出来的,还有其他同样装扮的新郎官,只是生得样貌各异,有些甚至还未完全地化好人形。众新郎齐聚院中,薛玄微不忍破坏这场盛大的喜事,又将身上道门清气藏了藏,没有漏出一丝。
不多时,庭院的另一头便传出一阵笑声,便是些小妖们簇拥着新娘子们出来了……说是新娘,其实也不一而足,形态各异,有男有女。
主持亲事的是位生长在庭院中的老树精,根须已经深深地扎入地下,此时他的树梢上挂满了红绸彩缎、细音小铃,夜风徐徐扫过,叮铃铃地响。
老树精笑呵呵地说着什么,约莫是些惯有的吉祥话,薛玄微全没有听清,因他从数十位新娘中一眼便看到了自己念念不忘的那个——红鲛销,彩.金.凤,白玉冠,清艳目。
隔着一张红鼓,正笑盈盈地望过来。
薛玄微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被小精怪们推了过去。萧倚鹤弯着嘴角,眼尾似也被人勾了一线胭脂,从一阵乐鼓声中抬起头来,双瞳闪烁,仿若有光。
“一条红丝绸,牵手到白头!”
“月老定三生,恩爱两心同!”
萧倚鹤见他盯着自己发呆,不由噗嗤一笑:“……红绣球,不给我吗?”
薛玄微惊醒,四下一望,其他新人已经牵着红绸往外走了,他像个愣头青,忙将手里红绸的另一端递过去。萧倚鹤紧紧地攥住了,怕松了似的在掌心缠了两圈,一颗红绣球垂在两人衣袖之间,随着他们的走动而微微摇曳。
出了院子,门外就是火树壶光的十里长街,满路香麝,街道两旁早已摆满了各色摊货——这场热闹,既是白云仙乡的盛大喜筵,也是众精怪们一年一度的天街灯市。
有些心急的新人捧着绣球一路往前走,而有些则慢悠悠地踱在街边。
薛玄微有些茫然,忽地一道温软的气流扫在耳侧,卷着淡淡的莫名香味,他心跳极快,敛下双眸盯着萧倚鹤耳垂上那粒彤色小痣,恍惚听他道:“小花精说走过三生桥,绣球没有落地的话,往后三生都可以在一起……你信吗?”
正思索,萧倚鹤拽着那头往热闹出扎去,那红绣球险些落地之时,薛玄微蓦地牵紧了自己这端,抬脚跟上。
明知是精怪间的无稽之谈,三生桥又怎可能在一座阴城之中,但薛玄微还是小心翼翼地收紧了绸子,护着红绣球生怕它提前落地。
回过神来,对自己这种荒唐的行为摇头直笑。
薛玄微侧过脸,萧倚鹤正停在一个灯铺前,灯铺的主人是位喜蛛娘,数条手臂同时飞舞,既能做灯,也能算账,还有闲空端酒来喝,看得萧倚鹤大为赞叹,连连抚掌。
在参差光尘之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醒目鲜活,像是天生便该醉卧风-流,优游自在。
他抬手一指:“好相公,我要那个。”
对于他动不动就撒娇叫“相公”,薛玄微虽还做不到心如止水,但至少可以面不改色,他抬头看去,见高高挂着一只转鹭灯,绘着仙女逐云。
喜蛛娘将灯取来给他,喜气洋洋地恭贺了两句,还特意在提手上也系了红绸:“这是我们小铺里最好的一盏灯!我花了三个月才做好,可真有眼光。”
薛玄微放下几颗灵石,跟着萧倚鹤走出铺子,看着转鹭灯,他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些画面,还未说出口,天际砰一声炸开烟火。
夜深了,天幕明灭绚烂,就像两人时起时伏的过往,如今回首,留下更多希冀璀璨。薛玄微有所情动,捧起了他的脸——却在这时,萧倚鹤一惊一乍站直了腰身,整个人不知为何僵硬了起来,连热闹也不看了,灯市也不逛了,绷着双腿,急匆匆地往“三生桥”的方向去。
桥下波光粼粼,却并不是真正的河水,而是万千萤火,似一条漂浮在脚下的银河。
薛玄微下意识看向手中的红绸……红绣球并没有落地。
一对对的新人在桥上相拥片刻,便往河中跳,惊起一团灵波涟漪。
萧倚鹤暗暗惊呼,低声问他:“你猜下面是哪儿?”
薛玄微蹙眉凝视片刻,只感觉到河下还有无数小空间,像是一间间密室,这条河便是一道传送法门。他将自己所感说出来,反被萧倚鹤一阵奚落:“没情趣。”
他粲然一笑,拽过薛玄微衣襟,贴在他耳旁软声道:“那是我们的新婚洞房啊……”
薛玄微吃惊,却被他反手一拽,两人同时从桥上跌下,一头扎进银河当中,溅起无数流萤。
虽然下面并不冷硬,薛玄微还是被摔懵了片刻,待他清醒过来正要起身,只觉肩上一重,一袭红衣翻身而起,伸手将他推了推,径直迈开双膝坐在他腰间。
身周红绸逶地,条条红纱自天际垂下,两人身下是一道浅溪,夜幕之下,清澈得几乎能将他们的身影映出。
萧倚鹤敞开衣襟,低头瞥了一眼,见溪面如镜,将他潮红眼尾纤毫毕现,他只觉脸面滚烫,自欺欺人地低下头与薛玄微吻在一起,仿佛这样便瞧不见自己模样了。
阵阵潮热洒在耳际,薛玄微心窝炽热,想将他拥下,却一抬腿,察觉出一股异样。
自己腰际无缘无故湿了,却绝不是溪水所致……
薛玄微愕然:“师兄……?”
他向下一俯,更多湿流濡透衣衫,涌泉似的。
萧倚鹤脸上泛起浓烈红意,捂住了他的嘴:“别说了……我不知道,我很奇怪,从刚才起就一直这样了……”他眼皮轻颤,不叫薛玄微说,自己却小声嘀咕了出来,“在灯市上那会儿,若非我用力……都要流到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