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狸一个翻滚躺在地上,露出雪白的肚皮,呜呜的叫着。
他愕然看了半晌,一时不受控制笑出来:“碰瓷?”
景臣不解:“碰瓷?”
“没什么。”
说完这句话,竟将那白狸抱起,轻轻的给它顺了顺毛。
第二天时处就病了。
这次病势来的凶猛,等太医赶来的时候时处已经昏迷不醒了。
那太医一看就知道不好,当即就让人先用参汤把命给吊上。
折腾到日落西山,总算是没有性命之忧了,宫中正坐的皇帝与林贵妃放下提着的一颗心当即大怒,天子脚下,竟有人公然谋害皇子,查!
查了三日,那太医颤颤巍巍不确定的说,恐是因为时处那只白狸身上沾了积雪草。
积雪草这味药很常见,偏偏时处碰不得。
按照系统给的之前的信息来看,关于这件事,绝对当得上狗血离奇四字。
事情是这样的,时处的母妃当年怀他的时候被另一位宠妃下药谋害,后来勉强保住这一胎却还是早产了。
时处自生出来便体弱多病,十岁那年,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出宫的时候被强人掳了。
时处当时看到这段的时候深深地皱了皱眉。
此言先不提,说起时处被强人所掳这件事,当年确实是震惊了整个朝歌。
时处那是谁,是琼国最尊贵的二殿下,是林贵妃的眼珠子,是皇帝的心头肉。
最后人找是找到了,却也就剩半条命了。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折腾的,皇帝硬是请出山了一位鬼医,那人也是敢,竟直接将蛊下在了时处的体内,就这样,以蛊养命,从鬼门关把时处硬是给拉了回来。
可因为积雪草这味药与时处体内蛊虫相克,所以那鬼医离去前千叮咛万嘱咐,他这一生都碰不得积雪草,否则,轻则重伤,重则殒命。
所以,宫内的林贵妃在听到积雪草三个字的时候,两眼一闭就已经晕了过去。只留下震怒的皇帝一人,要求彻查那只畜牲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天子的盛怒之下噤若寒蝉。
时处苏醒时,连绵数日的阴雨笼罩了整座朝歌城。
整个房内安静的听不到一点动静,唯有他额上的冷汗顺着他的肌肤一滴滴滚进衣领。
他想开口,喉咙却火烧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直到,他听到门外两个侍从的低语。
“我有个表哥在宫里当差,他说那宫门口的血色,连着几日大雨都冲不干净。”
“你说那大皇子也是何必呢!”
“是啊,一时糊涂谋害了二殿下也就罢了,咱们皇上再怎么罚他,可也不会为了这件事要他的命啊,偏偏,他却糊涂到谋反。你说,这等大逆不道的罪行,谁又能保得住他,唉!”
“其实咱们大皇子也可怜,毁了一双腿也就罢了,听那日见过的人说,那张脸,简直毁得没个人样,比阎罗也好不到哪去,唉,好端端的一个皇子,落到这个地步。”
“咱们二殿下虽说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可我也没听过他与大皇子有什么交恶,他怎么会想着谋害我们二殿?”
“这还用说嘛,同样都是皇子,一个风光无限,受尽万千宠爱,一个孤苦伶仃,遭受排挤非议,大皇子不恨我们二殿下恨谁?”
“唉,这倒也是……”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之前花暖要美腻,轻言小可爱投的地雷!
这个月正常更新了,今晚先写了一更出来,然后,接下来的爆更会有的!
那个,卑微问一下,你们对我还有信任吗?
第89章 千岁之莲3
门外的声音渐低,时处想要坐起来唤他们进来,问问他们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他到底全身脱力,刚抬起一半的身子又沉沉砸了下去。
积雪草彻底摧毁了时处的身体,他缠绵病榻日渐消瘦,刚开始来探望他的人几乎挤满了王府的院子,有日他迷迷蒙蒙间看到了时宣的脸,他心底生出彻底的厌恶,趁着清醒时分给宁远下令直接闭门谢客了。
等他院中的梅花吐露出第一枝新芽时,他裹着厚厚的绒裘才能勉强下榻。
连月来萧条的府邸仿佛因为他的初愈而显露出一点生气。
同一时间,皇帝的召令从巍巍深宫下达,翻过朱漆碧瓦的宫殿,越过四方深禁的城墙,最后沿着朝歌城那店肆林立的街道传到了时处的手中。
鸢国来使。
皇帝要求他娶鸢国朝阳长公主,以修两国秦晋之好。
-
鸢国王都,醉城。
晚风吹开窗栊,有丝丝寒气侵入。玉勾云纹的灯芯上突然爆出一个花火。
榻上的人低低咳了几声,门外已是有人推门进来,看模样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年。
年纪虽小,面貌却可见清稚。
那声音带了几分焦急:“公子?”
榻上的人被少年扶着坐起来,掩着唇低低说了声:“我无事。”
那少年就着幽暗烛火还是能看到他咳出的一丝血迹。
那男子许是知晓他心中想什么,声音含了几分笑:“老毛病了,无妨。我不是说了吗?你不必这样夜夜守在外边。”
那少年带了浓浓鼻音:“公子……更露深重的,你这窗子怎么还开着。若是着凉可怎么办?”
说罢,走到窗边,将那轩窗关上。
榻上的男子笑了笑:“是更深露重。”
少年顿了下才说:“我……刚学这个词,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不能着凉。”
那男子声音低了几分:“我只是觉得屋子里闷得慌,窗子开着,风吹过来,还有几分活气。”他看着那少年说:“你帮我把我那琴抱过来,许久没弹了,咳……咳咳……”
那少年反驳:“不能,公子快睡,明日再弹。”
那男子闭上眼睛轻声说:“好吧,听你的,明日再弹。”
许久之后,那男子复又睁开眼睛,无奈道:“你守在这儿做什么?我没事,快去睡吧,再过几个时辰,天就大亮了。”
那少年有些执拗:“我就在这儿陪着公子。”
男子低缓一笑:“那你扶我去那桌子旁坐会,我今夜是睡不着了。这样坐着又太累。”
那少年想了想,才重重点了点头。然后又不放心般给他披了件外衣,才顺从的在他对面坐下。
那男子有些疲惫似得问:“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这句话刚问出来,就听到外面有人喊:“叔父。”
那男子听得这道声音,微微笑了笑,那少年走过去开门。
夏侯漓进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门口立着的面色如雪的少年,然后才是正挂室内的层层帷幔。
极清冷的白色,一层一层将正坐其中的人包裹。
“阿漓这么晚过来,可是有要事。”
身披冷月清晖的帝王站在帷幔外,再不动作,直到帷幔下伸出一双素白的手,轻轻挑开了帷幔。
帝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夏侯澈搭在桌上的半截手臂,腕间一块青色的印记,看起来像是某种妖娆的罪之花。
他垂下头,眸子里泛起了莫名的神色。
再次抬眸的时候他笑的深不见底:“琼国二皇子时处将求娶我鸢国朝阳长公主,以永修两国秦晋之好。”
夏侯澈淡笑,继续听他说。
夏侯漓轻轻笑开,惯来的冷漠矜傲尽数消失不见,狭长的眸子此刻尽是蕴出的清澈笑意,看起来竟有种多年所愿即将达成之时近乎疯狂的虚妄。
“为表诚意,他将前往我国亲迎长公主。”
夏侯澈柔声道:“哦,这样啊。”
夏侯漓继续问:“叔父,您觉得如何呢?可是满意?”
还没有听到任何的答案,夏侯漓又说:“按照约定,我帮叔父您得到您想要的人,您是否也会给我我想要的……这整个天下?”
夏侯澈这时才真心实意的笑了笑:“自然。”
夏侯漓摇了摇头:“叔父,我真有些看不透您了,不,应该说是我从未看透过。”
说到这儿,他微微眯眸:“我看过密宗。”
夏侯澈笑的柔和:“哦,说说?”
夏侯漓无甚情绪道:“让我算算,鸢国本应最顺理成章的皇太子,琼国人人厌弃排挤的大皇子,到底哪个才是您?”
夏侯澈轻扣着桌面:“少算了一个。”
“嗯?”
夏侯澈笑的柔软:“我还是鸢国的……朝阳长公主。”
夏侯漓一愣,既然沉声道:“是……朝阳长公主……”
局已起。
等到夏侯漓离开,那少年才过来说:“我还未回答公子刚才问我的问题呢。”
“嗯?”
“公子刚才问我,您是个好人吗?”
夏侯澈缓声问:“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公子是好人,天底下最好的人。”
夏侯澈摇了摇头,半晌才笑说:“阿络,恐怕就只有你这么说了。”
被称为阿络的少年眼中划过不解,却还是开口辩驳:“难道不是吗?公子把我捡回来,给我饭吃,给我衣穿,公子还对我这么好,反正我觉得,世上没有比公子再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