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湛乐手心里莫名其妙的起了一层汗,他在裤子上蹭了蹭,扭头看见林向骁吃完了正往外走,“我知道了,那挂了。”
“那个,湛乐,”程在放下筷子,皱着眉轻声道,“别报太大的期望,你懂我意思吧?你就当你是去听演出的,别太刻意。”
“我知道,”湛乐又应了一声,“真挂了,我……晚上再给你打电话吧。”
“好。”程在说。
“打完电话了?”林向骁又把口罩给戴上了。
“嗯,”湛乐应了声,“你吃药了么?这嗓子哑得。”
“吃了,”林向骁应了声,把外套拉链拉上,“药效差,好得慢。”
“哦。”湛乐干巴巴地应了声,手心一阵一阵地出汗,容不得他再去注意到别的,只能又应了声,“哦。”
一天的课都心不在焉,被老师点了好几次名湛乐也没办法集中注意力,脑子里的想法分成两个流派。
一个是不会吧我真的要找到她了吗真的是她吗流。
一个是去你的春秋大梦吧别想了这要是她我当场上吊流。
但不管是哪个想法,湛乐都只能死死地摁住他们不让他们冒头。
心慌得下个楼梯都能跌下去了。
回到家后饭也只吃了几口,湛乐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慌张,不知道这种慌张从何而来,也说不清那种探不到底的感觉是因为什么。
就像是站在了深渊边,脚掌探出去小半。
害怕,慌张,嗓子眼儿都奇怪的发痒。
这么多年湛乐只能依靠警方的力量来找妹妹。
一开始还发了传单,帖小广告,在街上看见和被拐走那天的湛思意穿得差不多的小姑娘就忍不住发愣。
如今只是一个长得像的女孩儿出现了,他就紧张得无以复加。
“妈妈,”湛乐走到客厅的相框前,声音带了些迷茫,“如果是她……她会不会恨我?”
晚上八点三十,湛乐到了酒吧门口,到了有一会儿了,才想起来这个地方是程在第一次和他见面的地方。
就在街对面,程在说季长韵是他男友,还理直气壮地要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自己还砸了一个手机。
还买了一颗葡萄味的棒棒糖。
“湛乐!”常则喊了一声,“走吧,直接近,曲然说他们马上就上台了。”
“啊,”湛乐回过头,看着那边的常则和林向骁,“好,我们进去吧。”
这是个gay吧。
快到九点,背景音乐却还是悠扬清雅的曲调,曲然给他们留了位置,一个位置极好的座儿,刚一坐下就有服务员走过来,给他们倒了酒。
常则坐在背光的那一面,林向骁又待着口罩,湛乐便成为了三人中接受周遭目光最多的一个。
只坐了一会儿,那首纯音乐顿住,紧接着是一串电吉他solo,随着鼓声和贝斯声的渐入,灯光照在舞台上,站在话筒前那个背着吉他的女孩儿抬起眼帘,唱出了今晚的第一首歌。
乐队小有名气,时不时能听见底下有人喊着主唱谢凛的名字,还有喊那个贝斯手和鼓手的,两首歌结束后,他们介绍了他们的新成员,曲然。
“操,是真牛逼啊,你们那首歌是自己写的吗?”演出结束后常则迅速和乐队成员打成一片,激动地和鼓手唠着,“太厉害了,教练我也想学写歌。”
“哎。”鼓手是个看着挺酷,结果一开口声音挺软的男人,有点儿受不住常则这一通问,只能朝着队友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然后他的队友拒绝了这份求救并且开始商量去哪吃宵夜。
“这几个都是我的朋友,”曲然和他们介绍道,“这个你们已经熟了,叫常则,这个是林向骁,这个是……”
“湛,”湛乐开口后嗓子突然跑了调,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看着站在队伍最后头的女孩儿,提高了几分音量,“我叫,湛思君。”
第44章
湛乐这句话多少有些突兀,打断了曲然的介绍,也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名,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谢凛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玩儿她的手机,几个人顿了几秒后再度热闹起来。
这仿佛是一场突然迸发的玩闹,毫无硝烟地揭过,呼吸也因此被拖长。
她没有任何反应。
湛乐脑子里只剩了这一句话。
乐队最后选好去小夜市一家小龙虾吃,林向骁嗓子都成那样了,自然吃不了,但可以吃点儿别的,便跟着去了。湛乐稀里糊涂地被带过去,等旁边的林向骁给他剥好一只虾的时候,他才回过神。
“你怎么了?”林向骁问。
“……没事。”湛乐摇摇头。
乐队其他人也带了朋友来,大家拼了几个桌子凑成一块儿好不热闹,谢凛就坐在湛乐对面,小口吃着那个贝斯手给她弄的虾,半个眼神都没分给湛乐。
程在一早就说了别报太大希望。
这么突然出现的一个女孩儿,就是找了这么多年的妹妹,哪有这么好的缘分,哪有这么多的命中注定。
但湛乐还是觉得难受了,心脏被人攥紧了一样疼,他低下头掩饰突然涌上来的泪水,最后和林向骁说了句:“我去上厕所。”便起身,去了店外头。
这种小店一般都没厕所,得绕到夜市尾的公共厕所去。
周围堆了些垃圾,大冷的天也能散出点儿令人反胃的酸臭,湛乐远离了那些垃圾,也没往厕所那边去。
他找了个干净的地儿蹲下来,茫然地看着前方愣了一会儿后去旁边的小超市里买了颗棒棒糖,又找了个光照不到的地方蹲下了。
思想开始往四面八方各式各样不靠谱的地方扩散而去,他开始思考为什么谢凛听见湛思君这个名字后没有反应,会不会是因为她失忆了?或者年纪小,没记住哥哥叫什么名字?
可能吗?
湛乐想。
完全不可能吧,现在两岁多的小孩儿都知道自己叫什么。
湛乐又蹲了会儿,手脚开始发凉,一阵阵的风从他脸上吹过,他很突然的,想听听程在的声音。
没有任何预兆,像是从平静的湖中炸开一粒炸弹,思念如湖水四溅,铺天盖地地朝他涌来。
湛乐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还没把手机从兜里摸出来,一只手突然狠狠压在了他的头顶,猛地往下一压,与此同时有人扯住了他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扯,湛乐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地上。
“我操!”湛乐喊了声,下意识地弓起身子要反抗,身后那人直接用力踹在他的背上。
下巴被挫得生疼,湛乐下意识地想挣脱,却一点儿也动弹不得,对方不止一个人,在他趴在的时候直接按住了他的腿,手也被反剪在了背后。
“谁让你来的?”谢凛走到他身前,蹲下来,湛乐咬着牙抬起头,看见了她毫无表情的脸,还有冰冷的眼眸,“和上次那个姓程的,一伙的?”
“什么?”湛乐瞪着她,“什么姓程的……”
程在?
“别装傻,我那天看到你上他的车了,”谢凛的声音很淡,有些哑了,“谁让你来的?”
“直接送警局吧,”湛乐听出来这是那个贝斯手的声音,“反正……那边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谢凛不说话了,她垂着头,头发从她的耳后滑落下来亲吻脸颊,最后她蹲下来,伸手捏着湛乐的下巴。
“你说你是湛思君,证据呢?”谢凛问,“证据呢?”
“……这能有什么证据?”湛乐被她用力捏到了伤口,疼得气都顺不上来,“我他妈用证据证明我是我?”
谢凛愣了一瞬,松开他的下巴又抬手摁住他的脑袋,把他猛地往地上摁了一下,额头用力嗑在地上,鼻子被撞出了鼻血。
“我在问你,”谢凛的声音还是没有一丝起伏,“证据呢?”
“操。”湛乐咬着牙骂了句。
“上一个来冒充湛思君的人被我们脱光了,丢进雪地里冻了好久,”谢凛说,“捞出来的时候他都不会说话了,可还是不肯透露是谁让他来的,衷心得像条狗。你呢?你也是狗吗?”
她不等湛乐开口,便站起来,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
湛乐开不了口。
额头,下巴,鼻子,被石头划破的脸都疼得厉害,但他脑子里却在逐字逐句地分析着谢凛的话。
之前也有人说他是湛思君,然后被谢凛识破了?
为什么会有人这样冒充?目的是什么?
不管目的是什么。
湛乐的脑子突然放空了一瞬。
有人会这样来骗她的原因只有一个。
“你们还要用湛思君来骗我多久?你们想当狗就去当,不要再来找我,”谢凛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刀,用力地朝下丢去,锋利的刀尖**柔软的泥里,“我不会……”
“你是湛思意吗?”湛乐听见自己的声音涩得厉害,“是吗?”
谢凛抿了下唇,神情莫测地打量着湛乐。
他们在这里的斗殴早就有人发现了,只是没敢贸然接近,这会儿人逐渐多了,看过来的视线也多了起来。
湛乐觉得自己像一个收监后又拉出来重审的罪犯,趴在泥土里,听见风声和脚步声,以及止不住的嘈杂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