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对啊,老大,我也觉得!神仙不是都会预知很多很多的事情吗?我也觉得天帝一定知道我们来了,所以这么多人来迎接我们呢!”
茂茂呆萌地讲,小眼睛睁开,似乎在幻想着什么,却被旁边的红葵哼了一声,打破。
“神界,果然不是凡人到来的地方。”
她的语气有些虚弱,眨眼间褪去了绯红,重现那纯洁的蓝,以及小鹿一般令人怜惜的眼眸。
“哥哥,茂茂,徐大哥,我们这是到神界?”
“对对!我们快去找天帝!”
然后又抬脚往前一步。
——“恭迎飞蓬将军!”
“……”也许,这是神界某种欢迎人的方式?他知道自己的前世是那个叫飞蓬的神将,跟重楼有几分关系,至于这么厉害,他还真是——想要扬起自己的鼻子,自信自豪地往前走。
回去渝州,一定要告诉丁伯何必平小虎子等等,我可是个大将军!
想罢,他没挣开白豆腐的手,往前走。
而那一道道“恭迎飞蓬将军”接连响起,就像夜晚间那一条连绵不断的银河,闪耀着,又像是偶然间他夜晚躺在屋顶看见的渝州城,灯灭灯亮。
他的脑子似乎真的闪过曾经有个人,身披银白盔甲,面无波澜,镇定地走过这些神将。
他独自一人,身影寂寥得像一棵生长在悬崖上的松,尽管足够坚韧,却离深渊咫尺之距。
那是飞蓬。
他忽然就知道了。
便是立刻偏头,看向了自己身边的人。
两个人,走在一起,成双成对,天赐良缘,如此欢悦。
那是飞蓬所不能理解的感情,只有凡人景天才能得到的珍贵之物。
“飞蓬将军。”
神将队伍的最后,胡子花白长满了下巴的老人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他,却比清微更加平易近人。
“我不是飞蓬。”站在白衣道士身旁的少年郎笑嘻嘻地说道,他抱拳,好似戒备,警惕。接下来的话却简单到有些固执,“我是景天,渝州城永安当的一个小伙计,一个英俊潇洒的大侠,蜀山道士徐长卿的恋人,这位神仙爷爷,你该叫我景天。”
“景天。”
老人从善如流地更改着,疑惑闪过深夜,落在白日里。
“老君乃太白真君,是奉了天帝的命令来接你们去殿前面见天帝。”
他弯腰,朝景天行了个礼,对于其余的一字不提,让景天满腹好奇,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却转了身。
“请跟随老君前去殿前吧。”
就一挥袖,等待他们跟来。
景天一行人毕竟还是要找天帝,于是乖乖地跟着走。
走着,走着,景天就凑近了白豆腐,咬耳朵。
“白豆腐,我怎么觉得我们像是被牵着鼻子走了?”
“景天,你是多想了。”
他也不偏头,压下自己对耳畔柔软之物的幻念,语调平缓。而景天“啊”了一声,调整了距离,有点远,徐长卿便在心中默念着清心咒,细心留意下文。
“我刚才想起了作为飞蓬时的自己,跟龙阳有点像,反而跟这一世真的是南辕北辙,难怪红毛一来就失望得走了。”
你很伤心吗?徐长卿似叹息一声,接着就紧紧包裹了靠近他的手。
即使只是从重楼的口中得知了飞蓬,其他的知道得很少,但刚才的一幕就已经知道对方定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而龙阳,一国储君,自小担负了太多,最后为国战死沙场。
而景天呢?
“白豆腐,如果你知道了飞蓬,会不会对我很失望啊?我呢,一个小人物,没做什么大事,没什么志向,甚至贪财自私自利,我……”
他想要甩开他的手,却怎么也扔不掉。
忽然就沉浸在被自己牛角尖被构建出来的悲伤世界里的景天,没注意到身旁人那深邃入心的注视,就像那只手一样温热,不冷也不太烫,刚刚好。
“是你。”
徐长卿说,他的睫毛扇了扇,用另一只手瞧了一下他的额头。
“白豆腐认识的是景天,而已。”
先来后到也不算,情有独钟也不算,那就算了,徐长卿遇见的是景天。
这句话,将他的心安定了下来。
唇边反射出漫天光彩来,顿时,天地失色,仙境也只若尘埃。
“哥哥,在跟徐大哥纠结什么?”
“嘘嘘,龙葵妹妹,这是丁伯说的,那啥,打情骂俏!”
开了不对劲的窍的茂茂自作聪明此压低声音跟龙葵说,后者懵懂地点头,其实心思不在这上面。
转瞬间,前面的老大回头就白了自己的小弟一眼。
“茂茂,小声!”
如果茂茂能够像何必平一样,他肯定会开口说老大居然见色忘友,忘记与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如此珍贵的感情。
不过,茂茂只是——“恩恩,老大,我明白了!”
路途继续。
凌霄殿前,一位老者带着一白衣道士,一少年郎,一俏丽少女与一壮硕兄弟,停在了殿前。
四周白云飘飘,看着已有些疲倦,景天便将目光投向了这凌霄殿。
说来,他路过长安之时,也看过那雄伟宫殿,远在天边时也瞥见过那连绵如山脉的长城,此刻看着仙宫,却是另有一番体会。
或许,此处未曾有皇宫般宏伟,也没有高山般令人顿生渺小;只是站在殿前,看着这一座宫殿,心中便涌现了无数的感情。
生、老、病、死、爱、恨、嗔、痴。
人世如蜉蝣般短暂,又如大椿般漫长,眨眼间,便感觉此生将尽。
“诸位,请随我进来。”
太白真君之声纷纷震醒了众人,即使如白豆腐这样的人也在清醒后脸上出现了片刻的迷茫,但景天却面带笑容,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那好啊!走!我们去见一见神界的老大!白豆腐,走!”
“等等。”
太白真君叫停,在景天瞬间犀利的目光中不急不缓,难不成修仙的仙家的都是一个调调吗?
“许茂山小兄弟,与龙葵小姑娘,天帝之前算过,只见景天与徐长卿二人,恕我劝二位留步。”
“算?”景天抱住自己的胳膊,咄咄逼人,“太白老儿,我们一起上来,而且你这殿外头全是白云啊空气的,茂茂跟我妹妹在外面一直干站着吗?”
“原是担忧这事,老君便安排二位去一旁的偏殿,准备些糕点茶饮消遣时间。飞蓬将军,可不要为难老君啊!”
这老君虽然慈眉善目,但语气却是不容得人反驳。
景天跟白豆腐用眼神交流一阵,还没弄出个结果,龙葵就主动提出。
“哥哥,我跟茂山大哥去一旁等你们,事情也不急,待你们回来再告诉我们也不迟。”
她浅浅一笑,茂茂也举双手赞同。
“那——那就是这样吧!”
景天大手一挥,转身就跟白豆腐往里面走。
而凌霄殿内,天帝在一众貌美仙女的护路中庄严到来,中年男子的严肃长相,一席浅黄银白之衣,高高在上,面前珠帘清摇摆,冲天之眉,不怒而威。
“天帝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是一条咸鱼了,景色描写无能咳咳咳
☆、是与非
“飞蓬将军,好久不见。”
天帝看见景天时,他明显感觉他松了口气。
“天帝老爷,我虽然知道飞蓬是我前世名,但我今生名叫景天,还是叫我景天为好!”
自小父母双亡的景天眼力过人,虽然一半扔了赌场半朵花都捞不出,另一半却让他显然察觉到天帝的好说话。
他显然一怔,似乎透过他的面孔回想起那个神界战神,便是一叹。
“爱卿为飞蓬,为景天,都无妨,灵魂如一,总归是同一人。”
“是吗?”
世间,即使是树叶,也从未相同,灵魂如一,所经历种种却不同;天帝听此,视线扫过景天身边的白豆腐,转瞬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天有天之理,人有人之念,朕不求同也。”
“没错。”
徐长卿先点头,他想起前生,应是最有所发言权的。轮回,本该了无牵挂,可惜一世总是接着一世,故事也就继续。
不经天帝提点,走上这凌霄宝殿时,景天就已经回想起关于飞蓬的那些。天界第一神将,由天地所生,以风为父,以云为母,在重楼之前未尝败绩,亦是步步高升,在诸多嫉妒的仙家眼中得到了天帝所赐宝剑,位列大将军,镇守南天门。
他忽然就想起渝州毒人事件后,他在茂茂和何必平面前绘声绘色地夸大自己在其中的作用时,是希望自己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的。
而飞蓬就是这样一个大英雄,他只消一眼,就令群仙魔胆颤,镇妖剑在手,天下敌手难寻,一身银白盔甲,只在那里一站,便是一道风景,一个杀神。
“擅闯神界者!”
“杀、无、赦!”
俊美的双眸中满是如冰般寒冷,他的剑下斩尽多少妖魔,也许只有天知道。
而终究,寂寞,无敌的寂寞,吞噬了立在凌云之上的英雄,英雄陌路,坠入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