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公听罢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但我们对彼此的脾性都太过了解了,他要逼得太紧只会让我逃跑,也不必在这种地方纠结。
全套检查做完,离出报告还有几天,他便建议我去巴乃看看,他会把结果寄给我。
这是个节约时间的好办法,我决定接受他的提议,但还是留了个心眼,把邮寄地址选在了上思县城的邮局,之后便在上思等。
一天后,我终于收到舅公寄来的包裹。撕开牛皮纸的时候我非常紧张,幸好里面只有两盒药片和一张使用说明,便知道这关算是过了。
此时山路未开,到巴乃又是两天后。来接我的是“文锦”,她换了一身瑶族装束,如果不仔细辨认,跟当地人几乎无异。
就算爷爷说已经检查过一遍了,盘马和塌肩膀张起灵始终还是我忌讳的人,所以在出发前我提醒过“文锦”尽可能不引人瞩目。对于早年参与过羊角山考古的她来说,这件事显然轻而易举。不过我们还是很谨慎,没有进村,而是直接绕道进了羊角山。
没多久我们顺利来到湖边,远远就看见上次被炮击的废墟上已经支起简易的帐篷,垃圾碎片堆在一起,有些扎眼,湖边则停着扎起的连排小船,打捞起的石碑就像豆腐块一样码在岸上。我心上一宽,道:“看来那个办法成功了?”
“是挺管用的,就是累人。每天一大早就得坐在船上钓鱼,扯着它满湖跑,我腰都要断了。”“文锦”松了松筋骨,笑着说,“这么怪的办法,也就是你这种怪人才想得出来。幸好领头人效率高,多拖上几天,怕是再好吃的鱼饵它都不上钩了。”
我笑笑说,“其实我上次遇上小哥,场面就和这差不多,调虎离山嘛。倒是这个活,除了你以外没人能做了。”
“文锦”沉默了一下,才道,“飞钓的本领,其实是我换了样子才学会的。那是和九爪勾一脉相承的技能……凡是文锦会的东西,我也必须学会。”
我有些哑然,“不好意思,好像提了不该提的事。”
“不,我倒觉得挺好的,没想到能以这种方式帮上忙。”她背起手笑道,“听领头人说,好像碑文里除了关于族长继承仪式外,还有族长不会尸化的线索。如果真能破解的话,说不定小姐她们就有救了,那我现在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我点点头,谈话间我们已经到了帐篷边,“文锦”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站住了,“正好今天你来了,所以停工一天。领头人正在补眠,你进去看看吧。”
我弯腰钻进去,发现里面是小山一样的文件堆,闷油瓶趴在桌子上,头埋在臂弯里,两侧的文件挡了他大半个脑袋,只看到头发扎起的后脑勺,居然翘着个小辫子。
每次下斗我们都滚得跟泥猴似的,多狼狈的模样都见过,我却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倒是新鲜得很。没想到刚走几步,他忽然就坐了起来,扭头看着我。
我一愣,“吵醒你了?”
他看了我好一会,才说:“我有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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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画外音:
潘子!年轻时的潘子!楼主也和吴邪一样哽咽了。即使告诉他2003年不要去巴乃,他还是会去的吧!一想起他在蛇沼后,在长沙护着吴邪的那一段,一直到死去,楼主觉得心酸得不行。
潘子出现了,虽然在过去只是匆匆一瞥,可是还是忍不住让我呼唤:我家胖子呢?
让可爱的“小辫子”翘在哥的头上——作者你们真是时不时就要搞出点恶趣味来毁毁哥——为什么让我想起《驯龙高手2》里男主人公偷偷被他女票编起来的小辫子?又或是吴三岁脑后的小辫子——感情越冷越受欢迎吗吗吗?
五 齐羽 50
“是不是防尸化的事?”
闷油瓶点点头,我就顺手拉了张椅子坐在他的对面,“正好,这事儿我也想问你。刚才‘文锦’就跟我提过了,到底碑文里是怎么说的?”
听了我的话,他的动作明显地顿了一下,又开始盯着我看。我感觉有点怪怪的,看他这个反应,不由得在脑子里把刚才说的话迅速地过了一下,忽然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这个秘密对闷油瓶本人都是禁区,张家历代的族长将它藏在碑文内,想必内容是异常重大,我那么直白地向他打听,未免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不方便说就算了,我也不是想打听什么。你就……”我摆摆手道。
“不,你可以问。”闷油瓶截断了我的话,理了下手中的拓片,把其中几页递给我,说,“具体的办法其实还没找到,但是碑文里有线索。”
我有些疑惑地接过来,快速浏览上面的内容。虽然勉强可以看出字形轮廓,但因为我原本就不认识这上面的文字,这组斑驳的拓片在我看来还是一大片弯弯曲曲的鬼画符。好在闷油瓶很细心地都在边上做了旁注,所以我不消一会就看出了门道。
按这上面的记载,作为关乎族长生死存亡的最高机密,“张起灵”的不死化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其中的关键要点历来只由族长传承,甚至连张家长老也无权接触,“张起灵”的继承者必须通过一整套仪式,才能获知其中的秘密。
我一直往后翻,很快就看完了手上的拓片,“就这些了?”
“还有许多拓片没整理。现在能知道的是,继任仪式一共有三步,每通过一步,就能得到前任族长的一段训示,训示中就会提到跟‘张起灵’长生不死相关的内容。”闷油瓶道,“等所有石碑打捞上来,重新理顺碑文,就能知道仪式的全貌。”
“太好了……”我禁不住咧开嘴直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我爷爷他们苦寻多年的东西,竟然就在这个水池子里。
“我已经安排好后方配备,资料的整理不用太操心。”我起身环顾四周,堆积的拓片垒成了一个个小山,“这一趟果然是来对了。”
在帐篷里兴奋地转了几圈后我望向闷油瓶,他就那么看着我,表情还是淡淡的。见我回头,他便对我说:“你好像很高兴?”
“那当然,大家可能都有救了。”
闷油瓶微微点头,却没接口,眼神又开始游离起来。我正想问他的看法,帐篷的门帘一动,“文锦”探头进来,招呼道:“今晚特地加了餐,咱们先吃饭吧——咦,领头人你已经醒了?”
闷油瓶一挥手,站起来就往外走,“文锦”侧身让过他,又朝我使劲招手,“来吧来吧,鱼汤一冷可就不鲜了。”
我跟过去,发现是现捞的鲫鱼汤,不到巴掌长的小野鱼,大概是好消息上门,那鱼汤我一连喝了好几大碗,都快把锅底刮干了。“文锦”也是有说有笑,谈话间不外乎是工作的进展,还有对剩余碑文的猜测,显然尸化有机会解除的消息对她也是很大的鼓舞。
整个过程闷油瓶都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夹菜。“文锦”看来已经习惯他的脾性了,但我却反而有点不自在。现在这个场面,倒显得闷油瓶像是过来拼桌的,又不好当着“文锦”的面说太多,心底不禁又怀念起胖子来。如果他在,多少能有办法让气氛更融洽些。
一阵风卷残云后,天色也黑了下来。荒山野岭的,夜里没什么节目,我们随便聊了几句便各自准备休息。这边帐篷不多,我本来想自己支一个,但摸黑作业并不是太顺利,听闷油瓶说了句“住我那边”,我没细想就答应了,跟着才想起自己的情况,立刻后悔起来。
因为这些天我一直在吃舅公给的药。
那药还挺管用,吃了后比喝红牛带劲,终于让我能维持12小时以上的活动时间,就是没法收放自如,到了晚上会睡不着,必须等药效过去。
闷油瓶住的,就是之前的工作间。床被挤在帐篷角落里,两个人一躺就满了。没法子,为了不让他看出破绽,我只好灭了灯躺着发呆。外面的月光很亮,虫鸣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带着浓郁的草木味,倒是让我想起不少往事。也不知想了多久,无意间一侧头,居然看到闷油瓶跟我一样,也是睁着眼睛,压根就没睡着。
我心头冒起一丝奇怪的感觉,但一下子又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就随口问了句,“还没睡?”
他“嗯”了声,双眼还是看向帐篷顶,反射着月光亮闪闪的。我等了一会,见没有下文,硬挤出个哈欠说:“休息吧,我先睡了。”
说着我合上眼睛再次尝试入睡,但脑子里数羊数到喜羊羊都冒出来了,依然没有半分睡意,于是又把白天的经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忽然就品出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我操,我想起来了。”想清楚的瞬间,我一下就坐了起来。闷油瓶果然还醒着,看到我起身了,侧头看向我,依然面无表情。
“你有事瞒着我。”
我跳下床,心里直骂自己迟钝。整个白天他的表现,就跟当年他去长白山前跟我告别时一模一样!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我又骂了句娘,“有话快说,别矫情了。”
闷油瓶沉默了几秒,起来开了灯,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表看了看时间,又慢条斯理地放回去,然后就走到工作台前翻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