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锦”动了动,刚想开口说话,门突然就被打开了,“霍玲”从外面冲了进来。
“有鬼!”她抬头看到我,动作顿了顿,一把拉起“文锦”就往外跑,“咱们快逃!鬼来了——”
“阿玲你慢点,哪里有鬼?”“文锦”一边挣扎一边问,说着还回头瞄了我一眼。
我心头咯噔一下,心说我现在的样子就那么吓人吗?
“霍玲”顺着看向我,眉毛突然一竖,放开“文锦”就要扑过来,“是你!肯定是你在搞鬼!我现在就杀了你!”
五 齐羽 32
我心知不好,也顾不上别的了,身子一歪就连人带椅子倒了下去,同时拉住那张桌子,本想用它当挡箭牌,没掌握好方向,桌子腿直接砸在我头上,疼得我眼冒金星,但猎枪的轰鸣和打在桌子上的铁砂,马上就证明了我刚才的选择机智无比。
防止她开第二枪,我急忙缩起身子,整个人躲到桌子后面,那边“文锦”也已经冲了上去,“你干嘛?!”
“是他把鬼带来的,我要先杀了他!”
“文锦”把“霍玲”的枪管拗住了,怒道:“哪来的鬼,你别自己吓自己了。你死了没?”
她的最后一句是对我说的,看来她还比较关心我。幸好刚才成功拉拢了她,不然我此刻怕是已经尸横当场了。
“托你的福,现在我的脑袋清醒多了。”我干笑几声,扭头对“霍玲”说,“刚才你不该开枪的。”
“嫌我没打准?这回我保证让你一次轻松。”她“咔嚓”一拉枪栓,用力甩开“文锦”,眨眼间枪口已经抵上了我的额头。
这回是真没法躲了。我定了定神,笑道:“我不知道你看到了谁,但刚才你开这一枪,整个山头都响遍了,咱们再闹下去,不光那些鬼会上门,连解放军都要来。”
“霍玲”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你”了好几声都说不成句子,最后竟然咬牙道:“好!那我就把你的舌头先割下来,看你还怎么闹!”
“不行,他说的是对的。”“文锦”推了她一把跑出去,拿回来几只背包,然后递了两个给“霍玲”,“我们马上转移!”
她们解开了我腿上的绳子,然后架着我出了门。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了,我一回头才发现刚才待的地方是一个废弃的哨站,墙面斑驳开裂,看来年头不短。
“霍玲”提着猎枪走在最前头,“文锦”拿了那杆长长的鱼竿过来,忽然几步赶上我,低声道,“你别想逃跑。我们这些常下地的,夜视力都差不到哪儿去。换了个地方,咱们再慢慢商议。”
说完她还戳了下我的背,让我走快些。我知道她们把我夹在中间是防我逃跑,便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明白明白,只要皇军不下杀手,我保证乖乖当个良民。”
她们当然不会跟我开玩笑,一前一后跟黑白无常似的沉着脸赶路。我们不敢打灯,完全靠着月光摸索前进,好在夜空晴朗,又是下山的方向,所以走得并不费劲。大概翻了两个山坡,“霍玲”就停住了,回头对我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抬头望了望边上的林子,几个光斑在树影间来回移动,显然我们一伙并不是这山间唯一一群摸黑出行的人类。
“这边!”“霍玲”悄声朝我们招呼,接着弓身带头窜向山坡侧面。我跟着她的步伐,没多久就看见坡底阴影中有一栋破旧的木头房子。
这是另一个废弃的哨站。“霍玲”没费多少功夫就闪进屋内,显然她对这一带的哨站分布早就驾轻就熟了。我和“文锦”紧随在后,进门后我打亮了一个打火机照明,就看见“霍玲”靠在窗台前,抱着一架老式的望远镜。
“刚才的灯光是从下面照上来的。这么晚了,到底是谁在连夜上山?”“文锦”拉着我悄悄问道。
我摇了摇头,“我真不知道,我是一个人来的。希望不是来追我的吧,不然就是我把你们连累了。”
正说着,旁边的“霍玲”突然发出“啊”的一声,一下子跪坐在地上,不断颤声说道:“鬼!有鬼!我早就说了有鬼的!”
“给我看看!”“文锦”冲上去抢过望远镜,往“霍玲”刚才眺望的方向望去,望了没多久,竟然也发出几声呻吟,“我的天……怎么可能……”
“看见什么了?”我拍拍她的肩膀,“文锦”摇摇头没出声,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我见她不理不睬,干脆把镜筒转向自己,也凑上去看那个“有鬼”的方向。
这望远镜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转动起来很不灵便,各个关节都开始生锈了,镜片更是磨损得厉害,应该就是它被扔在这的原因。我努力转动着扫视了几圈,镜头里很快就捕捉到几个人影。
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大络腮胡子,那人十分魁梧,拉着雪橇在前面领路。然后镜头往下移动,我就看到了络腮胡子身后的几个人,他们之间互相用绳索串联着,踩着忽高忽低的步伐向前行进,一边走一边不时地用探灯扫射四周。
这是一支八人的队伍,因为照明太差,加上那几个人影走得并不算稳健,我看了好一会始终看不清他们的样子。就在此时,队伍中的一个人停了下来,然后我眼前一片亮白,晃得我忍不住蹲地捂住眼睛。
被发现了吗?还是光束偶然扫过?我没胆量再去确认,只是双眼不断地流泪,眼前的炫光久久挥之不去。
但是比起这个,更让我心寒的是光束扫到的前一瞬。在一片漆黑之中,惨白的灯光,映照出一张宛如鬼魅般的脸孔。
那俏丽又带有几分怨毒的神情,我怎么可能忘记?那正是真正的霍玲!
果真是活见鬼。她不是尸化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想了想脑子才转过弯来,其实她当时根本不是尸化,而是不死化,因为场景太过凄惨我一直弄混了。看来她的转变很成功,已经恢复成人的样子了。不过那几个跟她一起的又是谁,是陈文锦李四地那些人?他们来天宫寻求解除尸化的方法吗?
可是陈文锦的笔记里不是说他们是93年去长白山的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可差了两年,难道蝴蝶效应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我跪坐在地上,感觉思绪很乱,所有的事情都撞到一块了。想不通霍玲他们为什么此刻上山,更想不通他们为何会连夜赶路。更要命的是,刚才镜头扫视的情景在脑海中不断反刍,让我的头疼更加加剧。
是的,我第一次来长白山的时候竟然梦到过这个场景。梦到过大胡子的顺子爸爸,还有另外几个队员。
又是该死的似曾相识!似乎我并不仅仅是回到过去,而是身处一个循环不断的圆环上,我的过去是我的未来,我的未来也是我的过去,一切无始无终。这比起任何糟糕的境遇,都更让我脊背发寒。
不行,现在必须冷静。我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趴到了望远镜前。
否定现实没有意义,这支队伍就在我面前,他们正打算到天宫里去,比起担忧那些玄乎的东西,我更应该想明白的是眼下,文锦那些亦真亦假的笔记,以及我自己上山的见闻。
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就像被针扎了一下,我想起了死循环房间里那几具干枯的尸体,猛地清醒过来,“不行!不能让他们上山!”
“他们是谁?”“霍玲”愣愣地看着我,“你在说什么?”
“当然是真的霍玲和文锦,他们进去会出事的。”我举目四望,才发现有点不妥。
“文锦”不见了。
五 齐羽 33
“能出什么事?”“霍玲”尖声问道,满脸的恐惧,“她们……她们都是鬼!她们早就死了!”
“谁说她们死了?”我这才想起她们俩并不知道当年的猫腻,恐怕还以为文锦和霍玲是来索命的冤魂呢,怪不得口口声声喊有鬼。但是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务之急也不是这个,“别管那个了。‘文锦’呢?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她?”“霍玲”愣了愣,缓缓地环视了一圈屋内,这才回过神来,“真的不见了……她该不会是被鬼抓走了?”
“抓也不会只抓她一个吧。”我有点无奈,推开门往下眺望,发现不管是“文锦”还是上山的那群人都不见了。借着月光,隐约能看到门口雪地上一片凌乱,是我们进门时留下的脚印,其中只有一串反方向离开,看来“文锦”是自己跑出去的。
“我去追她。”丢下这句话,我就出了门。
深夜的长白山非常寒冷,明明还是雪线以下,但寒风依然一阵紧过一阵,吹在身上恨不得连五脏六腑都要打哆嗦。地上的雪不太多,脚印并没有想象中好找。我走一阵停一阵,发现脚印往坡下延伸了一段,很快就折返向上,那方向分明就是追着霍玲那一行人而去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文锦”想去追霍玲他们?但此刻不由得我多想,只盼着快点找到人再说。
走了没多久就上了雪线,随着寒风夹杂的雪花飘落在地上,脚印越来越难找了。刚开始还有完整的轮廓,后来只有浅浅的印子,我找到的脚印也从连续不断,到后来几十米才找到一个。最终我不得不在平坦无暇的白雪前停下脚步,因为再没有任何痕迹可以追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