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余的马。”她撒起谎来眼睛都不带眨的。
我:“明明整个镇子都是你的人!”
“可马是他们自己的。”她一本正经。
“……”
当年那个一逗就炸毛的小可爱再也不在了,只剩下了一个油盐不进的大石头。我一边深表遗憾,一边继续思索摆脱现状的方法。
行了两个时辰,眼见前面一排二十来棵大柳树,我们便在树下小憩。
片刻后来时的方向又来了一群人,都作商贩打扮,有的更推着独轮木车,装了皮货药材之物。他们朝树下走来,当先的是一少年,远远看去甚是面熟,竟是张无忌。之后跟着的一男两女都不用说,定是哥哥、小昭和阿离。再后面还有杨逍、周颠等人。
我见状都顾不得避嫌,一头扎进赵敏怀里。赵敏也算识趣,揽住我背过身,一边朝我挑眉一边低声问,“帮了你这个忙,日后怎么谢我?”
“先瞒过去再说吧!”
要不是你,我能遭遇眼下的景象吗?把我跟师父她们关一起岂不是啥事儿没有。
不过话说回来,我干嘛这么心虚呢?严格来说现在受制于人,一切责任都不在我啊对不对?
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只要跟赵敏扯上关系,所有事情都会变得复杂起来,让我捉摸不透。
张无忌他们翻身下马,一个个在树下落座各自交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与赵敏腰间悬挂的倚天剑。
我暗自松了口气,忽听得东边大路上马蹄杂沓,一群人乱糟糟的乘马奔驰而来。凝目一瞧,却是一队元兵,约莫有五六十人,另有一百多名妇女,被元兵用绳缚着曳之而行。
这些妇女大都小脚伶仃,如何跟得上马匹,有的跌倒在地下,便被绳子挂着,随地拖行。她们都是汉人,显是这群元兵掳掠来的良民百姓,其中半数都已衣衫被撕得稀烂,有的更是裸露了大半身,哭哭啼啼,极是凄惨。
那些元兵有的手持酒瓶,喝得半醉,有的则用鞭子抽打众女,一鞭抽去,便卷下了女子身上一大片衣衫。余人欢呼喝采,引以笑乐。
蒙古人侵入中国,将近百年,素来瞧得汉人比牲口也还不如,只是这般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辱,却也是极少见之事。
我行走江湖两年,这些事虽少见,却也见得多了,每次见必定出手教训,甚至痛下杀手。虽然受过现代教育,可我本质上还是有武林人士杀伐果断的灵魂。
赵敏见状立即低下头与我对视一眼,澄澈的眼神让人看不出情绪。她很快侧过头,对一旁人说:“六破,你去叫他们放了这干妇女,如此胡闹,成什么样子。”
吴六破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先解了一匹栓在树上的黄马,待上了马背才喊:“喂,大白天这般胡闹,你们也没官去管束么?快快把众妇女放了!”
也许是为了看起来威风点?还是说……为了一会儿追杀时方便?
元兵中一名军官装束之人骑马乘众而出,在臂弯中搂着一个少女,斜着醉眼哈哈大笑,“你这死囚活得不耐烦了,来管老爷的闲事!”
吴六破冷冷的道:“天下盗贼四起,都是你们这班不恤百姓的官兵闹出来的,乘早给我规矩些吧。”
仅仅是官兵的原因吗?我心中叹了一声,将视线从赵敏骄傲抬着的下颌上挪开。
我虽然非常在意国恨,却并不恨元人本身,恨得是元朝【暴】政,恨的是元人暴虐。
赵敏的确不像一般元人那般视汉人如猪狗,甚至还算尊重,但她的立场决定了我与她的敌对。
只是立场问题而已,并不是种族。
那军官也许是瞧见了我的样子,大笑道:“那小娘子,跟了老爷去吧!有得你享福的!”说着双腿一挟,催马向这边冲来。
我仰头抬手摸了摸赵敏下巴,只笑,也不生气,低声道,“喏,他是这么说的。”
赵敏秀眉一蹙,先是低头瞪了我一眼,然后才随口吩咐,“别留一个活口。”
“口”字刚说出,飕的一声响,一支羽箭射出,将那军官射得洞胸而过。那军官一声不出,抱着怀中少女,一齐倒冲下马来。
接着只听得飕飕飕连珠箭发,神箭八雄一齐放箭,当真是百步穿杨,箭无虚发,每一箭便射死一名元兵。
众元兵虽然变起仓卒,大吃一惊,但个个是弓马娴熟的战士,各人连声呼哨,便即还箭。八雄跃上马背,冲了过去,一箭一个,一箭一个,顷刻之间,射死了三十余名元兵。余下的见情势不对,一声忽哨,丢下众妇女回马便走。
八雄风驰电掣般追将上去,八枝箭射出,便有八名元兵倒下,追出不到一里,蒙古官兵尽数就歼。
赵敏显然被坏了兴致,拉起我走到张无忌他们看不到的树背后,这才去牵了坐骑,拉我上马后疾驰而去。
如此奔波数日,过了永登,顺着青石板铺的大路,来到一所大庄院前。庄子周围一条小河环绕,河边满是绿柳,在这甘凉一带竟显现出一片江南风景,可谓新奇。
行到近处,只见庄门大开,放下吊桥,赵敏也不停留,带着神箭八雄疾驰而入,随口问我:“这绿柳山庄如何?”
“在乱世当中算是相当厉害了。”我客观地评价,夸的却不是庄园有多好,而是她的势力有多大。
她一怔,哈哈笑起来,将马交于下人,亲自带我穿过大厅,进了一座花园之中。花园占地极大,山石古拙,溪池清澈,花卉不多,却极是雅致。
当中有一水阁,四周的池中种着七八株水仙一般的花卉,似水仙而大,花作白色,香气幽幽。
桌上已备了酒食,赵敏牵我坐下,自己却不吃,只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我,“这一路舟车劳顿,肯定饿了,赶紧吃吧。”
我看桌上摆了四菜一汤,每道都不多,但极为精致,显然都非一时半会儿能准备好,而且都是我爱吃或一直想吃却没吃成的,一时怔然。
“怎么,怕有毒?”她见我不动,愣了一下,拿起筷子,“要不我先吃一口?”
她……她为什么要这么……
“不,不是因为这个。”我眼眶有点发热,慌忙为自己夹了一筷子,咽下去后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也给她夹了一筷子喂到嘴边,“啊——”
“啊。”她吃下去后,故意咬住筷子,看着我笑,“感动了?”
我低头看着桌上的菜肴,避过她直白的视线,脸发烫,“……也许有点。”
我又不是石头,就算是石头,这一路过来也快要给捂热乎了。
她睁大眼,一时无语,仿若晴天霹雳。我炸毛了:“干嘛啊,我一向很坦诚的好吗?你看我何时撒谎骗过你。”
她松开牙关,转过头去躲开我的视线,白里泛红、嫩若凝脂的粉颊变得通红,轻红唇轻启,轻声说,“怎么办,芷若,我感觉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
暴击。
我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水亭中只剩下轻微的杯碟碰撞声。
吃得差不多了,我放下筷子,正襟危坐,目光如炬,“说吧,敏敏,峨嵋上有多少你的人?”
赵敏心虚地飘开眼,“杂役和僮仆大约有三成……”
“嗯?”
“……有三成不是。”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人手?!“还有呢?”
“外门弟子,三成。”
“还有呢?”我强装镇定。外门弟子嘛,也不打紧。
“内门弟子,一成。”
“还有呢?!!”我快炸了。我说怎么这一世峨嵋山比第一世热闹多了,感情是你在可劲儿往里塞人啊!再这样下去我就算当了掌门也是个光杆司令吧!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眼底藏满了狡颉的笑意,定定地看着我,“还有掌门亲传弟子,一人。”
“……!”
这家伙果然没有把我先前的拒绝放在眼里啊!是吧?!是吧!!
我几乎是要恼羞成怒了。
想必是眼神太过直接地把想法表达了出去,赵敏嘴一瘪,璨璨的眼神暗下来,一甩袖子,“走吧,带你去休息。”
不会吧?这就生气了?可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啊。眼见她因为生闷气越走越快,我慌了。
这绿柳山庄是她的地盘,肯定危机四伏,指不定走错一步就会丢去性命。想到这儿连忙几步追上去,从后面拉住她的手,柔声劝,“敏敏~”
赵敏登时停住,转过身来哪里还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嘴角的笑意荡漾无比,“芷若你啊,还真是好懂。”
“?”
“一对你好,立刻就会心里感动。一对你说情话,立刻就会脸红害羞。一对你表露出不开心,立刻就会过来安慰。”赵敏掰着手指数了数,笑得开怀,总结道:“芷若,你这辈子肯定要被我吃的死死的了。”
“你……”我想甩开她自己走,奈何不知道怎么走,只能用没有丝毫威慑力的眼神瞪她。
她对我扬起笑脸,俊丽爽朗,“还有,只要一对你笑,立刻就没办法继续生气了。”
不行,这样不行。我抱着脑袋坐在床边,深刻地进行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