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迟早会接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脑中某道身影一闪而逝,我默默别开眼,不敢与师父对视。
与她的问题没有解决,我怎么能接手掌门之位。
要知道身为掌门,一个人的行事风格会决定整个门派的行事风格,一个人的恩怨情仇会放大为整个门派的恩怨情仇。我可以带着峨嵋游走于正邪之间,却不能带着峨嵋与元人暧昧不清,这是原则问题。
师父久久地看着我,似乎想到了什么,“也好,让你再玩几年,把六根清净了之后再说。”
这话说的好像当掌门前得先削发出家一样,好害怕!
“嗯……嗯!”我勉强应下来,站起身把剑塞进师父手里,看向场中比武。这时四周喝采之声,此起彼落,议论赞美的言语,嘈杂盈耳。原来是宋远桥与张无忌较量,精彩纷呈。
第一世我刺了他一剑,导致他重伤在身,武当派最终出来了宋青书。这一世我只搓了搓他的锐气,他本身未受任何伤害,所以下场的是宋远桥。
两人斗的是拳法掌法,我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宋远桥是输定了。张无忌又会绝学降龙十八掌,又会崆峒派绝学七伤拳,你却连太极拳都不会,拿头跟人家打。
“只怕此行要输。”我对师父轻声说。
师父缓缓点头,吩咐旁边静玄师姐,“让大家把马扎什么的都收起来。”
这群人真是来看戏的啊!话说他们的马扎从哪儿来的,我刚可都是席地而坐!
我扭头一看,一身着白袍的明教弟子正给我们和武当派分发瓜子茶水,师姐们则纷纷一边道谢一边把马扎板凳还给他。
有病啊!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揪住他,质问,“为什么不给我?”
该明教弟子瑟瑟发抖,“门主说,如果你问,就这样回答:‘哼,谁让你赶我走的!’”
我转头走到师父身边,捋起袖子,“师父你等着,我这就去料理了那个小贼。”
师父瞥了我一眼,懒得理会。
“……”我不顾场外众人的惊呼声,几个纵身跳到明教那边,提起某个向峨嵋这边探头探脑的少年,“你干什么?”
这货一扬头,反问,“你干什么?”
我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来揍你!”
“嘿嘿嘿。”他摸摸脑袋,也不恼,拉着我挨个介绍,“这是我师父,光明左使杨逍。”
我细细打量一番,就潇洒气度而言确实比和善儒雅的殷六侠强些,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这才行礼,“前辈好。我师父灭绝师太与你有大仇,此间事了,望前辈寻个时间将恩怨了结。”
他缓缓点头,欲言又止。
我猜他是想问纪师姐的事情,暗地一笑,就不跟你说。转头继续听哥哥引见。“这是紫衫龙王,又叫金花婆婆。哦,你认识。”
我行了一礼,“婆婆,好久不见。”金花婆婆轻轻颔首。
“这是白眉鹰王,天鹰教教主,殷天正。”
我一行礼,他连说不敢,又问,“姑娘,你与曾少侠可曾相识?”
“有数面之缘。”我说完,添了一句,“他与前辈有些渊源。”
“是嘛,我就觉得他眉眼间有点眼熟。”殷天正抚须长笑,不再追问。
接着我先后向青翼蝠王韦一笑、五散人之周颠、冷面先生冷谦、铁冠道人张中以及布袋和尚说不得问好。
“这位是……”哥哥面色犹豫,时至今日,他尚未向明教中人告知我的身份,所以他们都不知道我是周皓月的妹妹,不知道我是周王周子旺的女儿。肯见我只是因为我武功高强,且从不与明教为难,甚至待他们比待一般所谓正教还友好而已。
我则径自向五散人最后未被介绍的彭莹玉拜了下去,“周芷若拜见师公。”彭莹玉是父王的师父,是以比我高了两辈,应以师公相称。
“八年前明光城外树林中,曾与师公有一面之缘。那时我身份特殊,未能与师公相认,敬请见谅。”
“师公?!”周围人都惊了。
彭莹玉手足无措,“使不得使不得,诶?师公?八年前?诶?……等等,你是那时跟着遇春的小孩?——你是子旺的女儿?!”
“是,先父周子旺,家兄周皓月。”
彭莹玉总算反应过来,热泪盈眶,“好!好!子旺得女如此,死而无憾。”
“……辈分乱了。”杨逍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抚额暗叹。
他是哥哥的师父,算起来竟比彭和尚低了一辈。不仅是他,这样算来,师父也比彭和尚低了一辈,武当七侠因为宋青书与我结拜的原因也比彭和尚低了一辈。
韦一笑纵声长笑,“哈哈哈哈,有生之年能看杨逍老儿吃这个瘪,我蝠王也此生无憾。”
小昭几步走过来,在我耳边轻声问,“你当真是皓月哥的亲妹妹?”
我看她的眉眼间满含羞涩,再联想她先前反应,心下了然,猜想她应当是在光明顶上与哥哥朝夕相处时暗生情愫,点头笑道:“当真。”
“那我能叫你芷若妹妹么?”
“当然。”我正要再说话,哥哥从一旁跳出来,神色略显紧张,急急忙忙地拉我离开,“这是紫衫龙王的女儿,小昭。然后这位你应该见过,紫衫龙王的徒弟,殷离。”
“你们好。”我一一问过,这才向一旁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扭扭捏捏的杨逍道,“前辈,若有什么想问的,但问无妨。”
“我想问问,你们峨嵋派中,是否有一位姓纪的女子?”他别过脸,似乎也知道自己这打听别家黄花大闺女的行为不太妥当。
我装出一副惊讶又疑惑的样子,与八年前林中激战的另一位当事人彭和尚对视一眼,“前辈为何询问纪师姐之事?”
杨逍一愣,喃喃:“她是你师姐?那她为何没上光明顶来?这些年我也不曾听闻她的消息……”
我撇开头,做出悲伤的样子,“纪师姐……大约在六年前,因意外身死,由我亲手将其遗物送往武当殷六侠处。”
杨逍先是一怔,接着神色凄然,“她、她竟然死了么……”他的视线投向武当派,此时刚好是殷六侠与张无忌比斗,目光一暗,“是了,她是他未婚妻……咳咳。”
我见杨逍等人咳嗽,才知道他们受伤颇重,但以我的身份实在是不适合为他们疗伤,只能给哥哥留一些治疗寒毒用的药物,纵身返回峨嵋派那头。
“在战场上跳来跳去像什么话!”师父瞪我,“从旁边绕着走不会吗?”
我垂着头一边偷笑一边应了,“嗯嗯,下次注意。”
“还有下次!”师父又瞪了我一眼,接着装作随口一问的样子,“杨逍那老贼跟你说了什么?”
“我跟他说待他伤好了,师父您定要跟他将以往的恩怨做个彻底的了结。他应允了。”
“还算他有担当。”师父点点头。
又过片刻,场中武当五侠先后败下阵来,宋远乔朗声道:“今日之事,武当派已然尽力,想是魔教气数未尽,上天生下这个奇怪少年来。若再缠斗不休?名门正派和魔教又有什么分别?”
俞莲舟道:“大哥说得是。咱们即日回山,请师父指点。日后武当派卷土重来,待这少年伤愈之后,再决胜负。”
他这几句话说得光明磊落,豪气逼入,今日虽然认输,但不信武当派终究会技不如人。张松溪、殷梨亭和莫声谷齐道:“正该如此!”
此后崆峒、昆仑、华山先后下山而去,猛听得少林派中一人大声叫了起来:“圆真师兄的尸首呢?”
另一人接道:“咦,怎么不见了圆真师伯的法体?”
我抢步过去一看,只见七八名少林僧在收拾本门战死者的遗尸,可是单单少了圆真的一具尸体。
圆音指着明教教众,大声喝遭:“快把我圆真师兄的法体交出来,莫惹得和尚无名火起,一把火烧得你们个个尸骨成灰。”
周颠向来说话没有分寸,大笑道:“哈哈,哈哈!真是笑话奇谈!你这活贼咱们也不要,要这死和尚干么?拿他当猪当羊,宰来吃他的瘦骨头么?”
少林人众一想倒也不错,虽觉奇怪,但想多半是华山、崆峒各派收取本门死者的尸身之时,误将圆真的尸首收了去,只得作罢。
我这才想起这茬,走到张无忌背后时轻声对他说,“圆真没死,多加小心。”才悄然离去。
峨嵋在少林之后下山,走到一半我隐约听见山上传来什么“无忌”、“侄儿”之类的,便知道张无忌终究还是与武当相认,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不过,这一次殷离也在山上,也不知道表明身份的张无忌接下来要怎么跟他这个痴情的表妹交代。
至于同样在场的小昭,看样子一颗心都系在了我哥哥身上,没怎么在意过张无忌。可她貌似按理说是要回波斯明教做圣女的吧?他俩这前景很不乐观啊。
倚天四美就剩下我和赵敏。我反正是不会再喜欢那样一个中央空调了,可赵敏……
她喜欢谁与我何干?
我摇摇头不再去想。
第一世,我们下山时经过一个小摊,顿觉口渴难耐,便坐下来喝茶,谁知茶中有十香软筋散,刚好中了赵敏的诡计。是以这次下山前,我不禁特地告诫诸教首领多加警惕,还从明教光明顶的水井里打了充足的水,供我们一行十三人饮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