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来的太匆忙,还没完全做好准备,可世事不都是这样吗?忽然的出现,又忽然的离开,来不及告别,也说不出再见。
赵云澜在沈巍起来时就已经醒了,昨夜的事还在眼前,他支起身子,靠着床头放空着,他能听见卫生间里轻微的响声,听见厨房电水壶工作的声音,他听见他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他一直都盯着那门口,那人却始终没再进来,他听见客厅的门在七点十五分咔嗒合上,然后他想起,他今天,没叫自己起床。
下床将窗帘拉开,屋外阴沉沉下着雨,阳台上养着的花耷拉着叶子,有一点蔫,赵云澜扶了扶它,想起自己很久没给它浇水了。
拖拉着脚步出了卧室,进厨房接了些水,转身正要出去的时候,发现一旁电锅的保温灯还亮着,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手将开关关了,东西原原本本放在那里,他没去动。
细心将阳台的花浇了一遍,又将床铺的平平整整,衣橱里的衣服拿出来,去储物间翻出许久没用的行李箱,衣服不多,半个箱子就装完了,进洗手间看了一圈,发现除了一支牙刷一个漱口杯,他什么都没有,洗脸的是沈巍的,毛巾是沈巍的,洗头发的是沈巍的,护肤品是沈巍的,所有都是沈巍的,连他,都是沈巍的……
他抱着一个杯子一支牙刷出来,随意丢进箱子,转出去又进来,零零碎碎来来回回几遭,终于像是失了力气般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们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就走到了这一步?你不爱他了吗赵云澜?
你还爱他不是吗?那为什么要离开他?你为什么要离开?
他双手环住膝盖,头重重低下去,到底是为什么?
你害怕了吗赵云澜?你怕记忆碎的什么都不剩,怕把他忘了,对吗?
脑子里无数声音缠绕,绕的他心口发闷。
空气也有些闷,他打开窗子,雨丝淅淅沥沥飘进来,打湿了他的睫毛。
行李箱的锁扣被扣上,他换了衣服,拖着走到客厅时,大白安安静静蹲在那儿看他,他看了看猫碗,转身进厨房取了猫粮,放好猫粮,又倒了水,他蹲下来,极轻柔的摸了摸它的头,那猫忽然像有了灵性般抬起爪子勾了勾他的手指,只是简单的触碰,却碰的赵云澜突兀红了眼。
“你也不想让我走吗?”他握着它的手,安静与它对视着。
“喵~喵喵~”
赵云澜从前只觉得这白猫胖的很,抱起来很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的看过它,原来它的眼睛是蓝色的,这么明亮这么大,脸也小小的,和它的身子一点也不匹配。
他揉了揉它的脑袋,安抚似的:“我走了,以后,要好好陪着你爸,好吗?”
“喵~”
他拖着行李往外走,大白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门边,赵云澜回身拿了钥匙,再一次蹲下来抱了抱它:“再见,好好待在家里,乖。”
那猫一直望着他,似要将他盯出个洞,门合上的瞬间,大白蹲在门后,叫了最后一声。
时间停在五月二十三号上午十点四十二分,赵云澜从沈巍家离开,没撑伞,穿过弯弯绕绕的小道,似在烟雨中走了一遭,拐回久违的家。
自此,赵云澜与沈巍将近一年的感情,暂时划上了句号。
晚上九点半,沈巍从办公室出来,他看上去很疲惫,脸色很差,就像马不停蹄的工作了很久一般。但实际上,他今天只有早上一节课,8点到10点,其余的时间,他都坐在这间办公室里,一整天都没挪窝,午饭与晚饭也没吃,手机安安静静,一天匆匆就过去了。
车开进小区,顺着地下车道拐进熟悉的车位,他熄了火,就着那夜色,一个人又坐了一会儿。
他走了吧?
他知道他要走,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可为什么,心里还是隐隐期待着,打开门那瞬间,屋里是亮的。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门弹开那瞬间,他下意识的,先低头去看那微微敞开的门缝。
没有光透出来,他拉开门,屋子里黑漆漆的,映出窗外的夜色。
钥匙落柜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寂静,他寻着感觉换鞋,手触在开关上,久久都按不下去,他怕灯一亮,那有他的世界就塌了。
可其实,灯亮不亮,这家里都再没有赵云澜了。
刺眼的光入眼,沈巍眯了眯眼睛,还没等适应,眼睛就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捕捉他的痕迹。
客厅还是原来的样子,沙发上的外套收了,零食也没了,电视柜上的合照仍在,只是扣了下去,他将包放下,刚走了一步,就发现脚上的鞋不对,低头一看,竟一只穿了自己的,另一只穿了赵云澜的,他想笑,扯了扯嘴角,才发现面部僵硬的很。换上自己的鞋子,又蹲下来将赵云澜的鞋子妥帖的收进鞋柜,鞋柜里属于他的鞋子也不在了,一切好像又回到最初沈巍一个人的时候。
卧室里的窗户半开着,窗前落了些雨进来,看上去已经开了很久,沈巍坐在床上,总好似那人还在这里,也许一转身,就会扑进怀里。
从前吵吵闹闹的晚上突然停歇了,那个向来喜欢大声囔囔喊沈老师的人,已经不在了。
空有一室灯火,那曾点燃灯火的人却走了。
最怕繁华盛景后的寂静,早知寂静,还不如最初,就留在那寂静里。
大白忽然跳上来卧在他身侧,爪子搭在他手上,乖顺的舔自己的毛。
算了,缘来缘去终有散,就当做人生一场浮梦吧,千般醉过,也终有醒来的一日。
厨房里的灯有些刺眼,沈巍打开冰箱打算找找有什么可以安抚他的胃,拿出一包剩饭还没来得及拆,门铃就响了。
那一刻他手都有些抖,他想会不会是他,他回来了?
急匆匆的跑出去开门,短短几步的路程,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和他说什么。
然而,来的人并不是赵云澜,是沈澈。
沈澈自然捕捉到了他眼里的失望,他进来四处看了看,斟酌了一下才问:“你的心上人呢?”他还是不大习惯称他赵云澜。
沈巍重新回了厨房,撕开保鲜膜打算热饭。
“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啊?”
沈巍今日实在没心情理他,绕过他拿起锅盖,一杯牛奶,一颗鸡蛋,完完整整躺在那里,沈澈见他身形忽然顿住,也凑过去看。不过是很平常的一顿早饭,沈巍怎么忽然这么大反应?
直觉告诉他,他们肯定出事了。
“怎么了哥?”沈澈收起他那吊儿郎当的语气,往后退了一点点,问。
沈巍忽然就不想吃了,就这么疼着吧,再疼也抵不过心里的疼。
他放下锅盖,完完整整将那东西又扣回锅里,撕了一半的保鲜膜放在那里,沈巍自顾自走出去,一句话都没说。
“哥?”
沈巍终于停下来,他有气,他记得他和赵云澜就是和他吃了一顿饭慢慢演变成这样的,事情到如今依然扑朔迷离,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可偏偏就是他,就是和他之后,你让我怀疑谁,再去怀疑谁?
“他的事,真的和你没关系吗?”那声音似从地狱而来,阴沉的带着无边夜色席卷进沈澈的耳朵。
有一瞬间,沈澈觉得,似是曾经号令地界的斩魂使回来了,可下一秒,他又清楚的看到,这只是凡人沈巍,没有任何束缚,干干净净的沈巍。
他该如何和他解释,不想骗他,可又如何倒出真相?
“没有。”他回答的笃定,他知道,唯有这样,沈巍才会完全相信。
他的脊背忽然泄掉了,整个人往前走了几步,直直跌进沙发里:“我们分手了。”
“分手?”沈澈音量忽然高了几度,震得本来半眯着眼睛的大白也清醒了几分。
“怎……怎么分手了?因为什么?”他满脸八卦的样子,声音却不由透了焦急,事情的发展超乎他的预料,难道真是因为他?
沈巍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病了一场之后,他好像换了个人,性格冷淡了许多,有些忘事,常常说完就忘了,也不像以前那样,那么的……黏着我……昨天晚上,他说他……累了,想要休息一段时间……”
忘事?忘……事?
“他提的?”
“嗯。”
“你同意了?”
沈巍笑了笑,仿佛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问题。
沈澈终于意识到,这件事已经发展的完全脱离轨道,一小块记忆的损失,竟如山风海啸般带来如此不可预料的后果。沈巍没有神识,所有的逻辑思维全是人间的样子,而赵云澜,保留了前世乃至万年的记忆,纵使是个凡胎肉身,潜意识里的神识也比沈巍要强的多,如今忽然发展成这样,想必是出了很大的差错。
“那他……是回家了?”
“我不知道。”沈巍闭着眼睛,他已经不愿意去想了,他的头很痛,全身都散着痛意,逼的他难受。
沈澈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如果赵云澜的记忆持续受损,不久他就会忘得一干二净,然后整个人就会如重生一般,脑海里的一切东西都会清空归零,将沈巍忘得彻彻底底,直至死亡。
“那哥你早点睡,我先回去了,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