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走尸贴着薛洋的鼻尖倒下,薛洋眨了眨眼睛。
“啊……嗯,想起了一些旧事。”
“这种时候先凝神集中最好,莫再分神了。”说罢晓星尘又提起霜华刺向周围的其他走尸。
薛洋对着背后袭来的走尸打了个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响指,那个走尸猛然一僵,自己利落的伸手扭断了脖子上的脑袋,直挺挺摔在草地上。
走尸清理的差不多时,他们准备火葬这些尸体,晓星尘却默然叹了口气。
薛洋提着火把还未下手,闻声转头询问道:“道长为何叹气?”
晓星尘道:“义城因地势极易滋生阴气,尸变不可避免,又源源不断,苦了住在附近的村民了。若是能有抑制尸变的法子就好了。”
薛洋眼珠滴溜溜一转,道:“我倒有一办法。”
晓星尘转过头看着薛洋。
薛洋拎着一个体格稍微大一点的男性走尸的衣领拖出尸堆,将他平置在地上。薛洋蹲在尸体身边,咬破了手指,在尸体的脑门上画了个符咒。
这名男子走尸两只白眼一翻,从地上坐起来,十分乖巧听话地站着一动不动。
☆、夜谈
晓星尘五感通透,手里的霜华早有异动,却十分微弱,那名走尸也无任何攻击行为,他大致猜出了□□成薛洋的意图。
晓星尘轻轻皱了眉头:“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早就料到晓星尘会如此反应,薛洋露出虎牙:“曾看过夷陵老祖的手册,里面记载过一些御用走尸的技巧,觉得有趣便学来了”
晓星尘什么也没说,脸上的神色依然有些犹豫。
薛洋把火把递给走尸,那个走尸拿着火把走向尸堆,薛洋向晓星尘靠近了些。
“反正我们也一时想不出来别的办法,御用几个走尸守着这座山上的墓地,村民从此少了走尸困扰,岂不正合你意?”
晓星尘抿了抿嘴角,未再多言,薛洋只当他默认了。
义城内繁华地带有个地盘宽阔的圆形广场,白天这里会被各种小摊贩卖车挤满,热闹非凡,正中央放着一块表面略粗糙的石盘作日冕。
两人返途中路过时薛洋扫了一眼,已是寅时,天边隐隐泛出鱼肚白。
回到义庄,薛洋瞥见了阿箐睡着的棺材,鬼使神差的走过去,居高临下望着里面安静睡着的小姑娘。以前没有这样仔细观察过,薛洋眯了眯眼睛,轻手轻脚地拿起阿箐裤脚上沾着的一根沾着露水的鲜草叶。
指尖碰到她身着衣物的布料,不出所料有些潮湿,薛洋想大概因为沾了山林里的水气。
薛洋在鼻间哼哼一笑,从口袋里取出一颗糖果扔到嘴里,咬的嘎嘣脆响。
一夜无眠,薛洋也不困,闭眼躺到天大亮就咕噜噜丛草铺上爬起,发现晓星尘还在守庄人的石床上安睡。
薛洋盘腿坐着,一边支着下巴默默注视他侧躺的背影,一边等他醒来。
白天的义城尚且热闹,集市里人群熙熙攘攘,薛洋很是赖皮的粘着晓星尘一起出门买菜,这个行为遭到了阿箐的强烈鄙视。
薛洋肆无忌惮的粘着晓星尘,满嘴俏皮话惹的道长笑到发颤。
晓星尘将拂尘搭在臂弯处,转头道:“怎么,感觉你今天心情甚好,竟破天荒的随我一同出门买菜了。”
薛洋摇着手里的菜篮,含笑注视着身侧的晓星尘,有星辰在眼眸的深处隐隐发光。
“大概是喜欢和道长一同买菜罢。”
“那便每天出门与我一同走一走,我也能有个伴了。”
薛洋还想接话,却被路边街口处每日蹲守的几个流氓吐了口痰。
“瞎子今天还把瘸子带出来了?”
“瘸子领路呗!哈哈哈哈哈……”
三个人肆无忌惮放声大笑,回荡在薛洋耳中震得他心烦意乱。
薛洋额头跳了几下,昨晚懒得管他们,现在岂敢爬到他爷爷头上来了!
晓星尘依然不动声色目视前方如清风掠过,薛洋可不懂得什么叫做忍耐。
薛洋上前一脚,将狠狠吐他痰的那人踹翻在地,另外两个人震惊的站起,目露凶光。
他从地上捞起了那个被他踹翻的人,那人拼命挣脱却纹丝不动,眼睛里逐渐露出恐惧。
薛洋从袖中甩出降灾的剑峰,贴在那人的脖子上,眼睛却盯着另外两个站着不敢动的人,一字一句道:
“若是再多嘴,我要了你们的舌头!”
那两人眼中的恐惧一再升华,仿佛盯着他们的是豺狼恶犬,双腿直抖。
“不想死的话,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那两人死命的点头,脑袋点成了拨浪鼓,接过薛洋手中的人后头也不回的一溜烟跑的没了影。
晓星尘在一旁站定从头到尾也未插手,望了望三个流氓远去的小路。
薛洋转身对晓星尘笑眯咪道:“苍蝇太烦人了,偶尔也需要赶一赶。”
冬季毫无征兆降临了,寒风在屋外呼啸,三人围在火炉前取暖。薛洋抖了抖手中轻飘飘的口袋,里面的糖果所剩无几。
阿箐突然吵着:“好无聊哦!道长,讲个故事听吧!”
薛洋闻言怔了一怔。
晓星尘还未讲完他的故事,阿箐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薛洋借势开口,那些话自动溜出嘴巴。
这是他第一次对别人揭开自己经历的这段刻骨铭心的伤疤。
也是他自己一生当中所有所有经历的开端。
阿箐开口道:“然后呢?怎么样了?”
薛洋眯了眯眼睛。
“后来这个小孩被这个人的马车压断了左手,手骨粉碎,年仅七岁。”
阿箐大吃一惊的啊了一声,忍住想要瞥薛洋左手的欲望,接着话茬道:“那这个人也太过分了吧,太残忍了!简直该杀!”
一边说阿箐一边拿起手中的竹竿,气的在地上敲敲打打,好像在借此帮着故事里的小男孩发愤一般。
阿箐泄愤够了也不忘接着问:“后来这个男孩怎么样了?”
薛洋道:“男孩被路边的好心人救起,有幸治好了左手。”
她呼出了一口气,好像对这个结果表示可以接受:“那就好。”阿箐又道:“那那个可恶的大人呢?他之后怎么样了?难道小男孩长大后没有去复仇吗?”
薛洋默然不语,晓星尘打断了阿箐:“时候不早了,该去睡了。”
晓星尘坐在棺材旁看着阿箐入睡,可阿箐的双眼毫无睡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下了决心对道长吐露了心事。
阿箐拉了拉道长的袖口,细若蚊音道:“道长……”
晓星尘微微倾下腰。
阿箐接着道:“你说刚才那个家伙讲的故事里的小男孩,是不是就是他自己啊。”
晓星尘想了想,说:“大概是吧。”
阿箐道:“他的左手没了小手指头,和故事里的男孩一样。”
刚说完,才觉得刚才的话有些不妥。她是个瞎子,所以不能是看见的,正在心里编谎话,随后才发觉道长什么都没问。她疑惑地看着晓星尘的脸庞,晓星尘面色苍白,嘴唇也跟着发白了,眉头有些紧锁,似乎想起了一些不愿回想的事。
☆、离别
寒风凛冽,拍打义庄的木门阵阵作响。
阿箐疑惑地试探到:“道长?”
晓星尘猛然回神。
“道长你没事吧……”
晓星尘苍白的笑了笑:“无事,睡罢。”
说着他站起来,抖了抖衣袖,搭着浮尘,转到里屋,望向在板凳上静坐的薛洋。
晓星尘道:“今夜可还要与我一同夜猎?”
薛洋道:“当然。”
北风骤起,打更人裹着厚厚的裘袄从街上匆匆走过,夜空中乌云腾起翻涌,一时盖住了月光与星辰。
一道黑影与一道白影在忽明忽暗的夜色里穿过。
“哎哟,道长,这是何意?”
薛洋佯装着淡定自若,扬起嘴角,眼睛里却无丝毫笑意。
晓星尘端着剑指向薛洋,敛起平日里温和的神色道:“你留在我身边究竟有什么企图?”
薛洋笑嘻嘻道:“图道长您兜里几颗糖。”
晓星尘持剑刺来:“胡言乱语!今日我就在此除了你这祸害!”
薛洋身形一闪,腾空跳起,顺便击掌三声,晓星尘脚下土壤深处有异动,不知何时,他们二人竟打到了几处坟包正上方。
晓星尘暗道雕虫小技,霜华剑芒干净利落与走尸未经多少缠斗便继续去寻薛洋的踪影。薛洋藏在树林间,虽险些得以脱身,但也为自己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道长,如此和我依依不舍,就不担心义庄里还在睡着的小骗子吗?”
晓星尘闻言一怔,心道不好,不再恋战,即刻撤剑往义庄的方向奔去。
薛洋落在地上,扶着一棵树干,喘了两口气。
他站了一会,直到再也望不见那抹雪白,便就势倚在树上,低头查看腹中的伤势。
他扬起嘴角,单从脸上来看,伤者这个词根本和他不搭边儿。
他捂着血迹斑驳的腹部,笑里竟带着些无奈:“还是那么疼啊,晓星尘。”
晓星尘一路脚步飞快,望见躺在棺材里还在打鼾的阿箐,先是微微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