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喻文州点头，知道黄少天这是认认真真地要开话匣子了，先倒了杯饮料给他推过去。
黄少天冲他笑笑，接着又说：“我那时候还不明白，就觉得打荣耀开心，和你们在一起也开心——就想一直这么下去。后来魏老大走了才明白，很多事情其实都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后来方队走的时候也是，那天我和你站在那儿，看着他走进机场的闸口，感觉特别……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就是觉得心里不好受。”
“可是回过头又看见你。”他忽然摇摇头笑起来：“文州你肯定不知道你那时候什么表情。”
“我什么表情？”
“就跟……”黄少天认真地想了想：“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就咱们俩刚开始开小号练配合那阵，我的攻击节奏跟你总是对不上，在竞技场里被人碾了好几天那阵，你一开游戏就那个表情。”
“就好像要和谁拼了似的。”
“是吗？”喻文州看他努力做那个表情，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我还真没什么感觉。”
“你肯定没感觉啦你自己又看不到自己脸。”说着话第一盘肉上来了，黄少天眼明手快地先抢了一串肉筋：“我那时候还觉得，大不了就跟咱们练配合的时候一样，一点一点磨起来，就算可能有点难但肯定能走下去。”
“不是没想过撞墙的事，但是真碰到了才知道有多难受——他们家这一批肉筋有点腻你应该不爱吃，一会儿等着吃肉串好了。”
“而且这几次也都是因为我自己的新秀墙才输了比赛，他们盯你盯得不明显，郑轩那边虽然也被压制，但是他本身在战术体系中的作用就没有那么大，所以也还好。就是因为我——”
“我总觉得，魏老大和方队走的时候，把蓝雨交到我们手里，我们就要赢下去的。但是现在这样，虽然我知道着急也没用，但是文州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蓝雨的王牌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喻文州知道这种近乎发泄一般的剖白至此告一段落，是他说话的时候了。
“我知道少天怎么想的。”他说：“但是这并不急在一时。”
“如你所说，郑轩被新秀墙压制，但是却没对战局造成特别重大的影响的原因，是因为他在整个战术体系中的定位，那么战术的制定人是我，要背主要责任的人应该也是我。”
他用眼神制止想要说话的黄少天：“我说的这是实话，而且少天，很多责任不是你一个人揽下来就能了事的。”
“的确，你是蓝雨的天才，光华四溢，无往不利。但这并不代表你要将蓝雨所有因失败的低落揽在自己身上把自己逼得喘不过气。当初方队之所以越过你属意我当队长，也是基于这种考量。”
“场上的时候索克萨尔承蒙夜雨声烦诸多照顾。”他顺手捞过杯子微笑着向他的王牌举了举：“场下的时候还有我呢，别都自己扛。”
黄少天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就愤愤地抢了喻文州跟前刚送上来的肉串。
他们聊天吃肉喝饮料度过了整个晚上，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才开始往回走。从这家烧烤店到蓝雨俱乐部中间会经过一条长长的街道，如今夜幕昏黑，街道上夜市的灯星星点点地亮了起来，卖小吃的摆地摊的射气球的，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他们穿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黄少天好像真的活分了一点，看到什么有兴致的就凑上去看，喻文州也随着他，大多数时候微笑地看着他不说话。
“哎文州我们去玩两把那个？玩完就走！”最后黄少天看上了个射气球的游戏，拖着喻文州跑过去就买了三十发子弹。不过这种事情玩游戏的总是胜不过摆摊子的我们大家都懂，他最后只弄来一个小钥匙链和两张这摊子别的游戏的参加券。不过这倒也没什么，黄少天拎着那个小白鲸的钥匙链上下左右看了一圈：“送你啦！”
喻文州笑眯眯地收下，顺手又看了看他拿到的那两张券。一张是海洋球的——这东西十岁之后就不能玩了，另一张倒是有点意思。他拖着黄少天走过去，递了券要了纸和笔，坐下就开始写了起来。
这游戏门槛倒是低，要求7分钟内不间断地从1写到400不能有涂改，但是就是气氛和热闹的夜市不太相符，所以相比其他的摊位算是门庭冷落。黄少天站在旁边看他写，难得地不敢发出声音，绚烂的灯与霓虹落在喻文州认真专注的侧脸上，一时间他恍惚觉得周围喧嚣渐而静寂，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地远去。
“麻烦您。”在七分钟的沙漏还差一点点就要落完的时候喻文州完成了书写，他将纸条递给看摊子的老板娘，对方检查之后惊讶地叫起来：“哎这今天晚上还没人能写对呢，小伙子看着年轻心理状态不错嘛。”
喻文州笑笑，冲黄少天挤了挤眼睛不说话。
这游戏赢了奖励也不跟射气球那边的大熊玩偶小皮卡丘那么喜人，奖品是个竹制的笔筒，还能免费给刻个字，负责刻字的年轻小伙看着他们问要刻什么，喻文州想了一下：
“那就‘蓝雨必胜’吧。”
正又口渴买了杯水的黄少天听他这么一说差点没把刚喝进去的鲜果汁喷出来。
他从前怎么不知道喻文州的画风这么大开大阖啊？
不过蓝雨必胜啊——他咬着吸管想，这可真不错。
刻字的小哥刷刷刷几下刻完把笔筒交给他们的时候还问：“哎你们也是蓝雨粉啊？”
“是啊死忠脑残粉。”喻文州笑着答。蓝雨在G市也打了几年，渐渐群众基础也稳了起来，对方又看起来只比他们大个一两岁，知道蓝雨并不奇怪。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眼睛一闪，又急切地问道：“哎哎最近几场比赛你们都看转播了吗？”
“看了啊……怎么？”其实看的是直播。
“我觉得啊现在的蓝雨新人虽然多了点……最近他们发挥是不太好但是看着那么拼，就总觉得超有希望啊！论坛上说的什么新秀墙那些的我也明白，但是只要是墙我觉得总有能跨过去的一天！对了对了我还是今年那个剑客新人的粉，他虽然垃圾话多了点但是只要一出手简直帅遍全赛场！”
小伙子就跟他乡遇故知似的说了一长段，语速堪比巅峰时机的黄少天。喻文州开始还有些惊讶，但听着听着也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他正想说什么，却是站在一旁的黄少天先开了口：
“蓝雨会赢的。”
年轻的剑客难得言简意赅，话语里盛着的东西却比什么都坚不可摧。
他们又道了谢之后就离开了摊位跟前，渐渐夜市也走到尽头，他们转上回俱乐部的马路，喻文州把一直握在手里的笔筒递给黄少天，一双眼睛笑得像是弯月：“礼物。”
“回礼啊。”黄少天大大方方地直接收下：“看在刻字的人是我的粉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黄少我采访下你，路遇自己的粉丝开心吗？”
“当然开心啊——！”蓝雨的王牌笑开来：“对了这位记者先生我能不能拜托你件事？我最喜欢的当然是夜雨声烦啦，但是索克萨尔也超帅的，下次蓝雨拿冠军你去采访的时候能不能帮我跟喻队要个签名？拜托拜托拜托这可是我一生的请求！”
喻文州微笑地望着他，并没有问他所谓的一生的请求到底是签名，还是他提到的另一个名词。
他们快走到俱乐部门口，夜色渐而安静，明月在天，映得浓郁的树荫似乎带上了一层水汽，温柔得像是夏日傍晚还未及落下的雨。
那时候故事刚刚开始，没有人能想到结束。就好像是……嗯，一只漂亮的蝴蝶颤悠悠地脱了茧，翅膀还湿漉漉地，却已经开始拍动。
“总有一天。”喻文州微笑着。
黄少天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总有一天！”
第三十一章
“哎我说黄少啊。”然后那之后的某天，常规赛复盘的时候队里的气功师前辈捅了捅坐在他身旁的黄少天：“我觉得你最近状态是不是又好点了？前途有亮啊看那个银光落刃使得多帅气。”
“少天最近是很不错。”喻文州在旁边微笑：“不过最近似乎终于轮到我了。”
喻文州的新秀墙在黄少天新秀墙的中段就已经初露端倪，但是那时候大家似乎都忙着解决黄少天这柄无处不在的利剑，分在他身上的精力难免少些。但是最近他习惯的战术打法似乎也终于被几家豪门吃透，场上处处受限，虽然能勉力支撑，但是被打个措手不及的状况也时有发生。这点黄少天知道，天天蹲着跟喻文州研究到不得不熄灯为止，但是毕竟成效颇微。
“前辈看这里。”他将视频拖回一段去放慢速度，指着气功师说：“这个捉云手——他们的动作明显是用来骗CD的，结果还真的给他们骗着了。”
“不过当时如果是我判断的话，也会做抓治疗的指令。这个破绽卖得太有诱惑性了。”对方显然也明白他说的这一点：“队长你最近是不是太熬了，我看都有黑眼圈了。”
“没事，有少天陪我，他监管比较严。”喻文州笑笑，黄少天在旁边吐了吐舌头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