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麻烦。”黄少天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你不胖啊，今晚我俩挤挤，明儿我陪你回家拿东西。”
“少天你……为了PK真是不择手段啊。”喻文州不是不想选择个更谨慎的用词，但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第一次蹦进脑袋里的那个最符合现在的状况。黄少天明显地得意起来：“那是，这叫追求胜利！”
一路说着一路就已经到了训练营的宿舍楼跟前，那一年联盟刚刚起步，即便是后来成为豪门队的蓝雨训练营条件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他们穿过两旁墙壁的油漆已经有些斑驳的走廊，黄少天从兜里掏出刚领到的钥匙开了房门，他们的房间正好在有日晒的那一面，推开门的时候一霎阳光轰然倾泻，连空气中微尘的游离都清晰无比。他并不知道那一瞬间喻文州是不是和他一样感受到了目眩神迷，只是感觉到那个人的脚步和他一样顿了一顿。
他们走进那间并不算大的宿舍。
感觉就好像是走进了某个无法言喻的未来。
光阴夏日，骄阳暴雨，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静默无声地开始，他们所看不见的未来热闹轰烈，正在前方翘首以迎。
第二章
“黄少天！”听完了大部分都是场面话的训练营新生见面会，黄少天打着哈欠正想拖喻文州去吃东西，就被站在正门的人给堵了个正着：“刚我在上面就看见你了！不是和你说让你过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吗？你小子怎么悄么声的？！”
“魏老大啊……”被逮住的人笑笑：“我这不是怕魏老大您公事繁忙不敢打扰吗再说了就算咱俩之前认识我一个训练营新生一上来就去找老大是不是不太好，我还想在训练营里好好过不想被当成什么抱大腿的BOSS集火啊，对了说起BOSS你知道昨天蓝溪阁丢的那个BOSS吗？我都不忍心说，到底谁指挥的啊，嘉王朝冲了两下就乱了，说好的战术呢说好的布置呢？要不是我最后溜进去捅了两刀拿了最后一击这BOSS妥妥地就为他人做嫁衣裳了好吗？”
“……操老夫为了给你们这帮混小子收拾地方折腾事儿三四天没怎么合眼昨天还又忙到半夜，能有空去指挥已经很给面子了好吗！”
“啊是魏老大你啊当我没说我还以为是公会的人呢。”黄少天立刻噤声。
“魏队好。”终于有空插话的喻文州微笑着点了个头：“少天你和魏队还有事要谈？那我先回宿舍了。”
“诶你等等……”
“晚饭我去买吧，少天想吃什么？”
“流沙包！虾饺！对了帮我买个双皮奶要加三份红豆！”
“好。”
喻文州又点了个头才转身离开，魏琛摸出烟来叼上，望着消失在走廊尽头的白衬衣少年的背影咔哒一声打着了火：“认识的人？”
“今天刚认识的，叫喻文州。”黄少天也忍不住回头去看看，只是他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我和他住一间了。”
“动作够快啊。”魏琛努努嘴：“水平怎么样？”
“不知道，今天晚上打两盘看看。”黄少天一脸认真：“说真的魏队我觉得看他这长相水平就次不了啊我猜他APM至少三百！”
“你又能看出来了？我怎么不知道你除了抢BOSS还有看相的天赋？”魏琛斜了他一眼吐了个烟圈：“万一这是个手残呢？你刚说的话都吃回去？”
“去去去去去去什么吃回去，魏老大你不能想点好，再说了我一天说那么多话真的要吃回去的话肯定撑得打不动游戏了，对了我刚刚听说以后训练营还要有月度考核不合格的直接淘汰啊？我说魏老大你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一个月一次再加上日常训练连个喘气的功夫都没有吧，当然我觉得我是不用担心这个了，可是也得为别人考虑啊，野图BOSS刷新还公会的人轮班抢呢学校里月考都没这么坑爹……”
“以后的强度只会更强。”魏琛一个背指敲上他脑门：“连常规赛一半的强度都不能适应的小鬼头还是早滚回家的好，你们这还不用飞来飞去呢！”
“我……晕……机……啊……”黄少天一脸苦闷：“飞机上那种耳朵里嗡嗡嗡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好吗？好像涨着什么东西似的别的人说话都听不清……感觉整个人都再也不会好了。”
“呦。”魏琛一挑眉：“话唠也知道耳朵里嗡嗡嗡的感觉太难受了啊，真不容易。”
“我不是在说我！”
“行了行了，没那么多空和你废话我还忙着呢。”指间的烟已经到了尽头，魏琛随手在教室的门锁里拧灭，难得认真地看着黄少天：“既然来了，就给老夫好好干，别让我觉得自己看走眼。”
“夜雨声烦的剑光，总有一天要成为指引蓝雨前进的光。”
那是其实拥有一颗文艺魂的魏琛，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黄少天说出那样的话。
不过也是这样，有的话其实不必多说，一次一句也就够了。
起码从那个夏天的午后开始，黄少天又一次认知到了他所要走向的是怎样的未来，他要的不光是荣耀，他要的，是属于蓝雨的荣耀。
初见的时候大喊着你们蓝溪阁给我等着瞧的少年，如今已经准备为蓝雨成为一柄待出鞘的利剑。
无所不往。
晚上的时候黄少天开始庆幸。
幸好没和魏老大用喻文州的手速赌个三个野图BOSS两个副本记录什么的。
“我……你……我……”切了三盘之后他看着训练营电脑上都会安装的技术统计软件上的数字目瞪口呆，喻文州倒还是满不在意，叉着双手往后一靠，似乎完全不介意自己被对方倍杀的APM，以及现在其实是面前的少年迄今为止的人生里难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的时候。黄少天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太不合适了，定了定神一句话还是冲口而出：“我靠你……这手速有点奇葩啊。”
“就那样吧。”喻文州耸耸肩，随手抓着鼠标操控着屏幕上的术士到处乱转，他在一区的ID是不觉寒，配上术士一身黑裹得严严实实的兜帽法袍倒是十分应景。他们总共杀了三盘，第一盘的时候他被黄少天打得几乎完全没办法还手，第二盘的时候仗着抓准了点对方的进攻节奏，他倒下的时候夜雨声烦也还只有百分之四的血量。至于第三盘……黄少天也不是省油的灯，自己会抓节奏对方当然也会，最后的下场只比第一盘好一点点。
“你这能行吗……”黄少天把电脑椅拉到他旁边来，枕着胳膊一脸凝重地看他：“魏老大今天说，训练营可是每个月一考核的……啧我难得碰到个第一眼就这么投缘的！”
“我尽力。”他旁边的白衬衫少年微笑了一下：“不过少天打得真的很不错啊。”
“那是！”黄少天又得意起来：“也不看看我是谁！”
“靠你了，未来之星。”喻文州忍着笑拍他的肩膀：“准备先进带后进啊。”
“一起干革命。”半张脸都埋在胳膊里的少年又噗嗤一声笑出来：“放心吧喻文州同志，以后我给你开小灶特训……不过你刚才其实打的不错啊除了第一盘，我觉得要不是我抓了你那个空档的话第二盘我都要被你一波带走了！”
“赶上运气好吧。”
那时候的黄少天还并不知道这个晚上他听见的喻文州对于自己的评价在之后的两年里他曾无数次地从别人口中听见，手速的缺陷并不同于意识的失滞和经验的不足——那是一个近乎无法弥补的天堑。每次训练营淘汰后留用的榜单，头一名一定是他，而喻文州最好的成绩是倒数第九，到最后他们两个也都习惯了，黄少天倒着往上看，喻文州见他去看，自己根本就不看了。
——不就是运气好吗。
——下一次……
——我和你说，这里面一定有猫腻，就他那一百七八的APM能刷了大军？大军的APM峰值可不比黄少低多少。
——算了算了，下次等要我对上他的……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也从来不忌讳，好几次喻文州就坐在训练室自己的电脑跟前做常规练习他们也照说不误，倒是黄少天好几次看不过去想炸毛拉PK，都被喻文州制止，然后就听见隔了两台电脑的地方键盘被泄愤般地敲得啪啪作响。也大概就是从那时、或者更早开始，未来的战术大师慢慢地了解着他的王牌的全部，包括什么话能从他耳朵里过过就算什么能让这个人忍不住跳起来，这些小事细节积年累月如同宝藏，而他们一起，渐渐地在漫长的时光中变成了两个百万富翁。
“不说了不说了，”黄少天又趴着盯了一会儿那两行数据，只觉得十分刺眼：“你把刚才的录像打开给我看看，我问你点事。”
喻文州也没和他废话，直接点开了刚才那几盘的录像，第一盘没什么可看的，黄少天盯着第二盘的几个地方问了点问题，也很快就拉过去了，被他咬着不放的是第三盘。
“我这边走位快了？”他指着一处：“照我想，你那个巫毒术不可能读得出来。”
“不是快了，是偏了。”喻文州将那几秒倒回去重放，特地又拖慢了速度：“当时三段斩的第三个变向，你应该是想折五点钟方向的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