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前车两人一路闲聊加斗嘴太过投入,完全没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教练不跟我们去吃巧克力蛋糕,是不是偷偷吃更好吃的东西去了?”虽然尚未听到肯定答案,爱华的小脸已经皱成了一团。
“你就知道吃!”爱钟无奈地看了眼弟弟,猜测道,“我看他是又要相亲了!”
“相亲不就是吃嘛!”爱华吞吞口水,“上次他相亲还喂我吃樱桃蛋糕了呢!”
阿次说教道:“咱们自己找个餐厅吃蛋糕多好!非哭着闹着跟踪别人,这样有意思吗?”
爱钟撇嘴:“可是我们以前闹,你都跟没听见一样……其实你也想跟踪吧?”
“我哪那么八卦!”阿次板起脸,“都安静点!现在开始,谁再说一句,我就结束跟踪,拐弯回家!蛋糕也没得吃!”
两个小孩立刻闭嘴,像练习捉老鼠的小猫一样,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前车里教练的后脑勺。
然而,这场捕猎还是没能进行到底,正应了突然响起的曲子——《只差一步》。
阿次通过车载蓝牙免提接通电话,听到他哥开门见山的问话:“你们在哪?”
“我刚接到他们,一会儿回家。”阿次敷衍道。
“赶紧回来吧。我明早要出远门,什么时候回来还不一定,有好多事要交代你。”
阿次不觉皱起眉:“你去哪?什么事这么着急?”
“具体的回来再说。先这样吧,专心开车。”阿初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阿次也没了陪孩子们折腾的心情,在路口处调头往回开。爱华扭头看着追命那车渐行渐远,扁着嘴略带哭腔地控诉道:“我们没说话,你干嘛拐弯回家啊?那蛋糕呢?”
阿次训斥道:“你还有心情想蛋糕!也不问一句你爸爸去哪儿了!”
爱钟立刻乖巧地做复读机:“爸爸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阿次有种被自己搬起的石头砸了脚的感觉。
“就知道你不知道,我才没问的!”爱华悲愤地说。
……
“继父中风了,我得去趟Cardiff。”阿初简短地解释,手上也没停,忙着收拾行李箱。
阿次眯了眯眼:“趁机报复他?”
阿初白了他一眼:“我专程赶过去就为了落井下石?你大哥在你心里就这么小心眼?”
“没有,我一直以为他们对你很不好。”阿次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在他的印象中,阿初是在凶狠的继父和刻薄的两姐妹的欺凌下长大的,回过头想想,有可能是自己脑补过度了。
“谈不上好坏,至少他让我顺利完成了学业,我很感恩。只是并非亲生,多少会有隔膜。”阿初顿了顿,又说,“我是指没有血缘上的联系。”
“本来没往那边想,你非要解释。”阿次瞪他,“爱钟现在跟我比跟你好!隔膜这种事该是你思考的问题。”
阿初耸肩:“总有一天,他会理解我的……等他也当爹的时候。”
阿次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转头去了洗手间。
他隐约听到《只差一步》的旋律,接着是阿初的说话声,却听不真切。洗完手出来,看到阿初正在鼓捣他的手机,于是甩甩手上的水,问:“刚才是不是我手机响了?你替我接了?”
“太平人寿保险打来的,有兴趣吗?”
“我浑身上下还有你没投过保的地方吗?”
阿初像个痴情的诗人一样开口:“你的心。它太善变了,我应该考虑为它投个保。”
阿次的心跳漏了一拍,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情话的免疫力极低。这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很差劲,他甚至觉得脸颊有些烫,只得在被看穿前假装淡定地转身回洗手间:“等我吐会儿去……”
“唉,还是那么不解风情。”阿初感慨道。
晚饭后,阿初给弟弟安排任务。让他时不时以自己的身份去公司转悠一圈,以免那帮下属摸鱼偷懒。阿次恍然觉得自己成了稻田里吓唬鸟雀的稻草人,这任务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更没趣味,于是忍不住说:“你不是有高鸡血吗?还用我当监工?”
“最该监督的就是高鸡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你这趟出门要三天以上吗?”
“我的大少爷,你也心疼心疼我。坐飞机一个来回就已经一天半了,我还要调时差的!”阿初叫苦不迭,“至少得呆上半个月再回来。你要知道,我已经五六年没回去过了,等继父病情稳定下来,还要抽空去拜访教授和老同学。”
“是老同学,还是旧情人?”阿次眯起眼,还记得那个贼心不死的丛慧。
阿初“噗嗤”笑出来,捏捏他的脸:“你啊……”
当晚,阿次失眠了。他望着漆黑的房顶,想翻身又怕扰到大哥,只能僵着身体数兔子。
阿初突然叹了口气,说:“睡不着就聊聊吧。”
“聊什么?”阿次讷讷地问。
“听你的。”
“……那聊聊继父吧。我想知道,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阿次的食指在床单上划着小圆圈,泄露了他的紧张与犹豫——既想知道真相,又怕一不小心揭了阿初的旧伤。
“他很高大,记得刚碰到他时,我还以为撞到树了——可能也是因为当时的我太矮了。”阿初顿了顿,又说,“他很少笑,但心肠不坏。很多矛盾只是立场问题,现在我也做了父亲,才知道以前他还是给我留了情面的。”
“他打过你吗?”
“……打过。在我第一次爬窗户翘家的时候,他埋伏在花园里,狠狠修理了我一顿。然后告诉妈,他误以为我是小偷,才狠揍的。”
“看来这老家伙很狡猾。”阿次非常同情他的遭遇,“后来呢?第二次翘家也被揍了吗?”
“不。我很幸运,被他发现时,腿一软掉下去摔晕了。”
“如果这都算幸运,只能说明他以前打得太狠了……你居然还说他心肠不坏!”
“其实他只要装没看见,不及时送我去医院,就能少个拖油瓶了。但是他没这么做。”
阿次听完一阵难过,为大哥的善良心疼。他对别人的要求总是很少,即使自己已经伤痕累累,却还在为伤害过自己的人找借口开脱。对继父如此,对和雅淑亦是如此。往更深处想,一旦阿初所说的那种假设变为现实,这个人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客死异乡……阿次打了个冷颤,伸手紧紧抱住大哥,半晌才说:“能不能晚两天再去英国?我请好假陪你一起去。”
阿初拍拍他的手臂,说:“不用啦,你们单位办出国审批太麻烦,这事又耽误不得,还是我一个人去吧。做好你自己的事,等我回来。”
阿初是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左右的飞机,还有时间和阿次一起送孩子去少年宫。他坐在后座上,慈爱地搂着爱钟爱华说:“爸爸要出远门,过些天再回来,要听叔叔的话……”
煞风景的是,两个熊孩子连句“我会想你”都没说,只是吵着要他带旅游纪念品回来。
送完孩子,阿次直接把大哥送到机场。
登机前,阿初说:“照顾好自己,要是瘦了半斤,我不饶你。”
“这该是我说的话!”阿次顶着黑眼圈,瞪了他一眼,“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
“放心,我知道。”阿初暖暖地笑起来,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转身进了登机口。
第69章 直面死亡
飞机起飞后的第七个小时,阿次才从与追命的闲聊中了解到大哥前一晚对他的手机做了什么——把追命的来电记录删除掉,还谎称是保险业务员打来的销售电话,最终导致追命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战战兢兢地吃完霸王餐逃掉。而那家餐厅的老板正是顾惜朝。
“还好我没接到电话,不然给你送钱也是白跑一趟。”阿次淡定从容地往咖啡里加糖,虽然对阿初的小动作有些不爽,不过必须承认,他帮自己省了麻烦,“而且你也没跟我大哥提霸王餐的事,他并不了解你的困难。实际上只有顾惜朝在耍你,我要是你,就跟他翻脸。”
“我翻脸了!还收拾了行李准备回家呢!可是他真诚地表白了,希望我留下来,我就……”
“你二百五吧!住下就等于是答应他了!”阿次深深为追命的智商着急,二十多年过去了,依然是被卖了还替人数钱的货。难道他没发现,这神展开离认亲的伟大目标更远了吗?
“嘘!你小点声!”追命瞅了眼闷头吃甜点的爱钟爱华,小声冲阿次说,“我心里憋得慌,只有你跟我处境差不多,我才告诉你的……”
“谢谢啊,我跟你可不一样!”阿次没好气道,“我们是深思熟虑后才决定在一起的。跟你这种过家家似的胡闹有本质区别!”
“我也喜欢玩过家家!”爱华插话,“哥哥当爸爸,我当叔叔……”
“没你的事儿!吃你的!”阿次及时喝住小侄子,生怕他口没遮拦,再爆出什么猛料来。
爱华撇撇嘴,继续闷头吃他的提拉米苏。
阿次凑近追命,放低声音继续讨论认亲和出柜的问题,无意中发现顾某人的车子在马路对面停着。他立刻意识到,姓顾的是来捉奸的——昨天才确定了关系,今天就一路尾随到茶餐厅,不打电话也不进店打招呼,只在车里干坐着,这跟狗仔队偷拍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