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次心疼地看着两个侄子,小孩目前听不懂这词,也减少了伤害,可他们迟早会明白的。
楼上书房没了声音,估计阿初已经挂断了电话,阿次便走上去找他。
“回来啦。”阿初靠在椅子上,隔着桌子跟他打招呼。
“嗯。”阿次看得出他有些疲惫,料他心情也不好,便决定避谈拖油瓶的事,把少年宫的招生简章递给他,“我刚才去了一趟,环境挺好,课程种类也多。”
“我听说过这家,金老板的两个儿子就在这里上课。”阿初捏着招生简章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只有英语、陶艺、钢琴和武术招3岁的,看来也只能先报这几门了。”
“行,兴趣要慢慢培养,不过估计陶艺比较吃香。”阿次很看好陶艺课,因为小孩子一般都喜欢玩沙土和泥。而他家这俩小家伙鬼点子多,说不定会有很惊人的创意。
“那就这么定了,这两天我会安排报名的事。下周六开始,送他们去少年宫。”阿初把招生简章撂下,两手交叉,抬头望着阿次,“今天在聚会上,有些不愉快的事情,刚才我听到爱钟爱华跟你说了……我原以为没人认识俩小孩,也不会注意到。但或许正是因为他们不常露面,才更容易引起别人的议论。这是我的疏忽,以后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不过他们总有一天会知道那个词的含义。我想逐渐给他们讲讲,提前打个预防针,也能学着正常应对。”
“这个不太妥吧?”阿次皱着眉头想了想,勉强说,“等大点再说吧。”
“如果他们先从别人那儿听来,恐怕一时接受不了。”阿初顿了顿,才说,“我小时候,就是听别人说的。还跑去问妈‘你也觉得我是累赘吗?’,反倒把她惹哭了,才不敢再提。”
“我记得,我应该是直接跑到爸房里闹,非要粘着他睡,把那女人鼻子都快气歪了。”阿次说完,又叹了口气,“咱们那时都六岁了,可他们才三岁,你说的时候得试着来……”
“嗯,我知道。”
……
第二天,阿次便开始代替阿四,接送两个侄子去幼儿园。
早上早些送过去,倒不影响准时上班,只是接孩子的时间太早,他得把侄子们带到警局里,再耗一个小时才能下班。
在众同事一番“中国好叔叔”的赞美声中,钟朗摇头叹了一句“这回你大哥可省心了。”
自从上次“星河事件”之后,阿次每回听钟朗提到阿初,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在调侃他们兄弟的另一层关系。可他又没办法把事情摊到明面上问清楚,只能选择闷不吭声。
而辛丽丽则一如往常,整天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来共享,就像从没表白过也从没被婉拒过一样。人家姑娘都能这么洒脱,阿次自然也配合地当没这回事。不过由于整天带着俩孩子,他和她出去玩的次数直线下降,只是中午偶尔带上阿成和刘云普,双打几局羽毛球。
周六,爱钟爱华第一次到少年宫上课。阿初和阿次隔着玻璃窗看了一会儿,见他们不乱跑不捣蛋,只是专心地捏泥,才放心离开。
两人到附近的咖啡厅打发时间。
阿初喝了口咖啡,提醒习惯性疯狂加糖的阿次:“你先尝尝再加,摩卡够甜了!”
阿次听了,勉强尝了一口,然后果断继续刚才的动作。
阿初无奈道:“吃糖多也对身体不好。而且有研究表明,吃糖过量会加速细胞老化。”
“我不怕老。”阿次无所谓地说。
“还会发胖。”阿初眯着眼,鼓了鼓嘴,“就像这样。”
“我也不怕胖。”阿次说得没刚才那么坚定,显然多了顾忌。虽然包子脸的阿初很可爱,但是这萌脸不适合他,还是算了吧。他用勺子搅着咖啡,没再舀糖。
阿初挑眉笑着,没说破他那层爱美的小心思。
阿次喝了几口,嫌弃地说:“真搞不明白你怎么爱喝这些!”
“不喜欢的话就别勉强了,这杯给我,你再点壶茶吧。”阿初顺势抓起他的杯子,故意转了180度,从他刚才喝的位置品了一口,“真甜。”
调戏人也不看看地方!阿次白了他一眼:“这是公共场合,你别跟在家里似的口没遮拦!”
阿初诧异:“你放那么多糖,甜得齁死人,还不让说啊?”
阿次大窘,把杯子抢回来,说:“嫌甜就别喝!我自己喝!”
“真较劲!”阿初拿他没辙,“说真的,你还是喝茶吧。”
“茶还不如咖啡好喝呢!”阿次没再抱怨咖啡的怪味道。
“那你到底喜欢喝什么饮料啊?”阿初想不明白,难道当初刑侦队里的廉价红茶都是招待客人用的?他弟弟似乎对任何饮料都没有好感,也没有强烈地拒绝过,通常都是给什么喝什么,喝完也没有称赞。
“我喜欢的饮料,都让你拿去刷厕所了!”
阿初惊问:“你说洁厕灵?”
“是可乐!”阿次咬牙切齿地强调,“上次分局发我那两箱,都让你倒厕所里了!”
“阿次啊,可乐真的不能喝。”阿初大叹,“你不知道,有家公司因为得到了可乐厂商的赞助,在茶水间摆了一柜子的可乐,让员工随便喝,结果整个公司飘的都是碳酸汽水味。而且因为免费拿不限量,更有脑残高管用公司的可乐示爱!后来上到总裁,下到小文员,凡是常喝可乐的,智商全都跟踩了油门似的往下蹦,刹都刹不住!”
阿次不耐烦地接话:“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不是公司终于破产了?”
“不!”阿初摇摇食指,骄傲地说,“一个喝咖啡的高管抑制住了长期喝可乐积累的毒素,踢走了脑残总裁和员工。据说他上任的第一天,就把装满可乐的柜子无偿送给了竞争对手。”
阿次扯扯嘴角:“这故事是胡扯的吧?”
“当然!”
居然无耻地承认了!阿次受不了地说:“干嘛这么诋毁人家?可乐公司怎么得罪你了?”
阿初把手一摊:“没给我广告费啊!”
……
两小时后,兄弟俩返回少年宫接孩子们。
一节陶艺课下来,大多数孩子手里捧着的作品都是杯子,也有几个是碗。只有爱钟做了个细口的小瓶,爱华则坐在旁边玩一个小泥球,完全没进入状态的样子。
阿初阿次一人抱着一个回到车里。
阿次发动车子的时候,阿初指着爱钟的作品问:“你要用它盛水吗?”
爱钟摇头,把瓶子塞给阿初:“送你的。”
“送我?”阿初微怔,继而问道,“你们不是更喜欢叔叔嘛,怎么不送他?”
“我怕你生气。”爱钟抿着小嘴,有些紧张,“上次有人偷了咱家的油瓶,你就生气了。所以我想,做个油瓶补上。”
阿次听了,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既为爱钟的贴心懂事而感动,又为拖油瓶的称呼而心酸。抬眼从后视镜望向他哥,发现阿初正温柔地轻抚着两个儿子的头顶,估计心里也不好受。
阿初沉默半晌,才开口:“她们说的不是偷油瓶,是‘拖油瓶’。”
“大哥!”阿次皱眉,还是不认为该把真相告诉给这么小的孩子。
“我有分寸。”阿初平静地说。
爱华忍不住追问:“什么是拖油瓶呀?”
阿初便继续解释:“这是个不礼貌的称呼,一般是指家里只有一个家长的孩子。那天她们是在议论你们,所以爸爸生气了。”
“可是我们不是只有一个家长的。”爱钟立刻反驳,“我们有爸爸和叔叔。”
“对啊,但是很多人都没有叔叔,所以你跟他们解释不清。”阿初歪着头,问俩儿子,“你们想想,下次再听到有人这么说,该怎么办?”
“我知道!‘不小心’把蛋糕砸在她身上!”爱钟抢答。
“不行!蛋糕我还要吃呢!”爱华摇着手,纠正道,“要找叔叔来,跟她理论!”
“不行哦,男子汉要自己解决问题。”阿初终于公布正确答案,“直接说‘议论别人的家事,是不礼貌、没教养的行为。’,而且要大声说,越多人听到越好。明白了吗?”
“明白了!”小哥俩齐声说。
阿次不希望他们张口闭口绕着拖油瓶转,便开始打岔,暗示阿初见好就收:“爱华,你怎么没捏个成品出来?”
“有啊,在这里!”爱华托起小泥球,认真地说。
阿次瞥了一眼,心说这孩子真会偷懒:“这是弹球?”
“不,是盖子!”爱华把小泥球轻轻撂在爱钟的油瓶上,刚好堵住瓶口。
阿初好笑地问:“也是送我的吗?”
“嗯!”
“谢谢!”阿初搂着两个小宝贝儿,挨个亲了脸蛋一口,“下次记得给叔叔也捏一个,要和我的一模一样!”
“没问题!”负责捏球的爱华信心满满地应下来。
爱钟没敢吱声——做个一模一样的瓶子,对他来说实在太困难了。
……
阿次本以为关于单亲家庭的问题已经完全解决了,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有天他去少年宫接俩侄子,爱华刚上了车就问他:“叔叔,你和爸爸,谁是moth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