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次刚表白完,心里还有点乱,一时没明白大哥这是在提要求还是笑话他。但就目前的气氛来看,他真的做不到——阿初似笑非笑的表情,有种尽在掌握的自信。此时别说让他扑上去强吻了,就是伸手摸摸大哥的脸颊,恐怕也会心里打鼓。他只能摇头道:“不成,你这么盯着我,我心里发毛。”
阿初立刻配合地把眼睛闭上:“来吧。”
阿次见他并没有取笑自己的意思,便往前挪了挪,就快碰到浅笑的双唇时,还是心虚地退开了。他舔舔嘴唇,不好意思地说:“大哥,还是改天吧……反正今天都亲过了。”
阿初睁开眼,不悦道:“谁规定一天只能亲一次啊?”
“这种事还是出其不意比较好,太刻意了就浑身不对劲儿。”阿次搓着手,努力找茬儿把话题引走,“我们在院子里坐太久了,夏天蚊子又多,还是回房间吧。”
“有蚊子吗?没看到啊。”阿初转头打量着四周,又说,“再坐会儿吧……这里的风景已经被我忽略很久了,上一次认真地欣赏,还是刚回国时你带我里里外外地参观那次。”
“那是有些年头了。”话题总算不绕着接吻转了,阿次松了口气,随大哥一起回忆起刚重逢时的事情,“我记得你那时候特别温和,我都让你骗了……对了,你还骗我说不会打台球,让我手把手教了你半个小时,装得可真像。”
“有这事吗?”阿初决定装糊涂。
“当然有!你还说不会游泳,想让我教,那也是骗人的吧?”
“这个是真的。”阿初无辜道,“我在英国时试过,怎么都学不会。当时为了跟你拉近距离,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喝几口池水也认了。”
“喝几口水,就有理由死命抱着我了吧?”阿次瞪他,“亏我当时还以为你是小白兔!分明是个流氓兔!”
“那也是对你耍流氓!不然我跟别人耍去,你乐意么?”阿初说得理直气壮,“你要知道,古今中外,伟大的爱情故事,总归得有一个人先耍流氓。”
“尽是歪理。”阿次摇头浅笑道。
阿初突然变了表情:“有蚊子!”
“在哪?”阿次左右看看,并没发现可疑飞行物。
“别动,我帮你把它轰走。”阿初按住他的双肩,对着他的唇,轻吹了一口气。
阿次顿时僵住。这感觉就像心里被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似的,酥酥麻麻,竟比结结实实的亲吻还撩人。他打了个颤,不自觉地往后闪躲。可阿初也没想再做什么,只是淡定地说:“行了,它飞走了。”
“哦……”阿次搓了搓双臂,安抚被刺激起来的小疙瘩,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便问,“真的有蚊子落在我嘴上吗?”
“当然有!”阿初那表情,绝对是童叟无欺。
“哪有人赶蚊子用吹的?”
“我不杀生啊。”阿初摊摊手,随即又摆出那个招牌的蹭唇动作,略带暗示地说,“不然你告诉我该用什么方式轰蚊子,我下次注意。”
“……你已经流氓到新境界了。”
“过奖,是你说喜欢出其不意的。”
两人又逗了几句嘴,才回到房间。刚进屋,阿次就挠着胳膊,数出三个大包。相比之下,阿初可幸运多了,完全没被蚊虫列入晚餐的范围。
阿次狐疑地问:“为什么蚊子只叮我一个?你在身上喷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不信你闻!”阿初挑起一侧的眉毛,道,“只能说明你比我可口。”
“幸灾乐祸可以,但是别扯得这么离谱。”阿次被调笑了一晚上,多少有些不忿。
“我说的有错吗?”阿初收敛了笑意,用正儿八经的学术态度分析,“我现在是半肚子流食半肚子药,俩礼拜都没沾油腥的营养物质,蚊子不嫌弃我才怪!”
阿次也觉得大哥这阵子吃得太素,光靠那点稀粥根本没法把体力补上去。当年他住院时还喝过鸭汤,充分说明术后开荤是可行的。于是便说:“别拿蚊子说事,你想吃什么直接说。”
“你。”阿初毫不客气地“点菜”。
“吃吃吃!随便吃!”阿次毫不含糊地把胳膊递过去,“蚊子都吃过了,还差你这一口啊!”
阿初乐了,覆唇上去允吸,留下一小块吻痕,和那三个蚊子包连成了一条直线。
……
临睡前,阿初靠坐在床头,沉默不语。
“你怎么了?又琢磨什么呢?”阿次问。
“我在想被你删掉的文件里都写了些什么。”阿初蹙眉道,“隔的有点久,我得慢慢回想。”
“别想了,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才是重要的。”
“那不成,我总得搞清楚你都看了什么。”
“反正都已经删了,你就别介意了。”阿次挠着后脑勺,感觉自己似乎捅了大篓子。
“怎么可能不介意!日记都被你看了,秘密全被你知道了,你已经把我看透了。你知道这感觉有多差吗?”
阿次沉思了一阵,才说:“如果把我的日记也给你看,心里能不能好受点?”
阿初眨眨眼,惊讶道:“你也有日记?我怎么没见你写过?”
“你也没当着我写过日记啊!”阿次说,“我都写在日记本上,得现找。今天太晚了,明早我就翻出来交给你,看完是扔是留还是用碎纸机碎掉都随你,这样就公平了吧?”
“哪来的公平?我文件夹里不是只有日记。你现在还欠我一份人际档案、一封自白书。”阿初没被弟弟的诚意打动,坚持亲兄弟明算账。
“自白好写,但是档案要花些功夫。”阿次认真考虑着可行性,“你要是不着急,我可以慢慢整理出来。”
“行,就这么办吧。”阿初满意地点点头,说,“睡吧。我很期待明早的日记。”
“别太期待,可能会很失望……”阿次也跟着躺下来,关掉台灯,屋子里霎时一片漆黑。
但阿初却没什么睡意,忍不住又一次开口:“阿次,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写日记的?”
“大概是刚到日本的时候吧。那会儿跟舍友都不熟,独来独往的,闲着没事就写点。”
“不是吧?没有人缠着你追你吗?”
“他们都没你眼光好。”
阿初让他逗乐了,拱了他一下,说:“去!是你太迟钝,根本看不出别人在示好!”说完顿了顿,又问,“这回是怎么开窍的?你说在腿伤住院的时候就动了感情,确定不是亲情吗?”
“我确定。其实可能更早就不对劲了,但是这又不是放电影,找不到关键帧。我就记得那阵子你背我,我心里一直在想你的腰……”阿次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低低地说,“你还记得出院前爸来医院发飙的事吗?他数落了你一句,你也不解释,当时我就觉得跟……就跟公公数落儿媳妇似的,所以,所以才替你说话的。”
“行啊!原来你小子一开始动得是这个心思!”阿初失笑,“你倒是能折能弯,可攻可守!”
阿次被他糗得无地自容,便把脸扎在枕头上,闷声说:“是你先装纯良的,怎么怪我”
阿初笑了笑,又感慨道:“我也是没办法。事实证明,一不装纯良,你立马就翻脸了。”
阿次心中一抽,想起大哥日记里的那段描述,忙解释起来:“都是误会。那时候我刚翘家,想爬窗户进屋取手机,却听到你说回国都是为了钱,对我好也只是为了增加争家产的筹码。我就跟被浇了桶冰水似的,没法形容那滋味。”
“你是想说,你失恋了?”阿初试着问。
“对,我其实就是失恋了,不会处理那种情绪。碰巧荣华在那时候劝我少抽烟,让我知道除了你,还有别人会对我好、关心我……所以我们交往了。可是我对不起她,也不敢承认,每一次和她接吻,我脑海里想到的都是你的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是说,你跟她接过吻?我还以为你一直睡沙发,跟她秋毫无犯呢!”阿初佯装不悦,中心放得很偏,“还‘每一次接吻’,你和她到底亲了多少次?”
“反正没你多!”阿次深感说越多错越多的无奈,“我就是想让你知道,在分局门口的那次谈话,我一直跟你提荣华,潜意识里只是想要掩藏自己的挫败,并没有刺激你的意思。”
“这些事,你用了六年都没想明白。怎么看了我的日记,一下就全想通了呢?”
“是真的!你相信我!我在手术台上还梦见了你,冤亲债主不是专门变成最眷恋的人,说最想听的话吗?这已经说明一切了!”阿次越说越急,已经把冤亲债主搬出来作为证据了。
“知道吗,我在手术台上也做了个梦。我梦见你到英国找我,说要接我回家。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我差点就跟着走了。直到听到那三个字,我才觉得假了——我弟弟怎么可能跟我说出‘我爱你’呢?”
阿次愣了愣,才明白大哥想要听什么。借着黑壮了胆,话在喉头滚了又滚,终于憋了出来:“大哥,我爱你!” 说完后,整个脸就开始发烫。
阿初摸着黑掐了掐阿次的脸,听到弟弟的抽气声,才笑道:“这回真不是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