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说一会儿就好,现在就延长到明早了。阿次心里没底,又不能蛮干,只得顺着他的意思办:“那别在这儿坐着了,地上凉。咱们回房间吧。”
“嗯。”阿初头沉得厉害,也不敢点头,只能轻哼一声作为回应。阿次便把他拉起来,擦手漱口,然后把一片狼藉的卫生间交给牛叔收拾,自己抱着大哥回了卧室。
“止疼片都吐了。”阿初靠在床上,闭着眼边掐太阳穴边对弟弟说,“再去书桌上拿两片。”
阿次不敢耽搁,立刻到书房取止疼片,又倒了杯清水,扶他喝下去。
阿初喝完止疼药,攥着水杯不撒手,又说:“两片安眠药。”
阿次觉得两个药混着吃有些不妥,但在这个家里,阿初的话就是“医嘱”,全都照办肯定不会有错。他拉开抽屉,把上次翻到的安眠药瓶子拿出来,取了两片喂大哥服下。
阿初喝完药,把水杯递给他,然后躺下,含混不清地说:“别管我了……你吃饭去吧。”
谁还吃得下!阿次看着他蹙眉忍痛的样子,急得连傻事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以前阿初发烧时,他还能背着扛着去医院。可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哥被病痛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药效开始发挥作用。阿初的气息渐渐安稳下来,他唇角微动,轻唤道:“阿次……阿次……”
“我在!”阿次握住他的手,紧张地问,“怎么了,大哥?”
“……阿次……”阿初又唤了几声,终于睡着了。阿次则心疼地望着他,一夜无眠。
第93章 激进的二先生
阿初睡得很沉,阿次就坐在床旁的凳子上,静静地望着他,回想这几个月来,有多少次类似的情况,被他装醉蒙混过去了。
爱钟和爱华不知从哪翻出了两顶阿次的警帽,各戴了一顶在头上。然后像往常一样推开门,神气活现地冲进“格斗场”例行巡查。阿次看到他们,微微蹙眉,将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小哥俩保持安静。爱钟接到叔叔的暗示,立刻收声。爱华却没那个眼力价,反而大叫起来:“哇塞!叔叔,你今天赢得太快了!”
阿次疾步走过去,扯着两个小孩出了房间,又轻轻关上房门,才说:“别吵醒了你爸,他好不容易睡着的。今天我们已经不可能决斗了,你们回自己房间睡吧。”
“我们不吵,能不能在这儿睡?”爱钟还在争取。
“不行,上床时也会有动静的。”阿次很坚持。
爱华立刻反驳道:“你上床比我们动静大多了!”
“我今天不上床睡!”阿次的好脾气已经快被磨光了,他板起脸,叉着腰说,“你们如果再不回房间,我就给你们送拘留所关着去!睡床还是蹲班房,自己挑!”
两个小捣蛋见他真的火了,也不敢再争辩,乖乖回了卧室。
阿次望着两个小孩的背影,有些自责,其实不该发火的。但是孩子们再难过,总还有彼此,可以互相安慰,而阿初却只有他——一个帮不上什么忙,还总让人费心的弟弟。
阿次在床边坐了一夜,分析这段日子阿初所承受的压力,也思考自己究竟还能做些什么。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渐渐亮了。安眠药的效果确实不错,阿初一觉睡到了上午十点,只是睡眠质量不够好,醒来时仍觉得脑袋发胀。一睁眼看到弟弟,便懒洋洋地说了声“早” 。
“早……你感觉怎么样?”阿次紧张地问。
“嗯,我感觉……”阿初将双臂展开,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才说,“感觉床宽了不少!怎么,爱钟爱华已经起床了?”
“昨晚我把他们轰回去睡了。”
“这么厉害!”阿初一脸崇拜地望着他,“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说要把他们抓进监狱,就都老实了。”
“还是你行!以后都这么办!”阿初笑了笑,转头看了眼表,忙爬起来,说,“呦,都这钟点儿了!不过还来得及,等我洗漱一下,咱们去小吃街!”
“今天除了医院,哪里都不许去。”阿次严肃地说,“大哥,你不能再这样勉强自己了。我记得有一次去医院看望追命,回家路上你一直没理我,到家还把自己反锁在客房里,那回就是头疼了吧?我当时以为你在跟我怄气,还打电话跟你理论……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后悔吗?如果我不但帮不上你的忙,还一直扯你的后腿,那我……”
“说到哪去了!”阿初截断他的话,宽解道,“我昨天之前都没头疼过。住客房那天是真跟你怄气呢!”
“……以前的事咱们暂且不提,但是昨晚你确实发病了,而且显然已经超出了你可以控制的范围,不能再这么继续被动忍耐下去了。现在我也了解了你的情况,如果你再像没事人一样地打哈哈哄我玩,就是不把我当兄弟了。”
“干嘛说这么严重的话?”
“因为你的病远比我的话要严重。”阿次握住他的手,说,“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三件事:第一,难受时不再一个人躲起来硬扛,让我来照顾你。第二,工作和生活上还没安排好的一切,都让我帮你分担。第三,手术必须提前,不管你有天大的理由,都不能再这么耗着了。”
阿初思索了片刻,才说:“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昨天晚上,我就已经这么决定了。”
……
孩子们没去成动物园和小吃街,都很是失望。在去少年宫的路上,爱钟委屈得红了眼眶,爱华则直接吐槽叔叔说话不算数,可惜,他叔叔根本不care。
阿初倒是说话算数,当天就联系主刀的专家把手术日期提前了一周,也逐渐把公司的大小事务交给阿次去处理。只是那辆大切,如阿次预想中那样,完全没有修好的迹象。
这样匆匆过了一个星期,阿次已经有些习惯了靠在劳斯莱斯后座上打盹儿的舒适感,阿四却还不太适应突然激进起来的二先生——阿次本就不苟言笑,加上最近心事重重,他坐上车就立刻带来了无形的压力。尤其阿初不在的时候,车内的空气都能结出冰渣来。
“老板下星期就要手术了,是不是要提前几天住院啊?”阿四试着跟他聊天。
“他想提前一天再住院。”阿次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
“那可能是时间太紧了,他还有事情没处理好。”
“从诊断出来到现在,他已经准备几个月了,还能有多少事?”阿次说完突然想到,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有办——送两个小家伙到和雅淑那去。他心里发苦,陷入了沉默。
阿次下午的工作是替他哥出席一个慈善活动,虽然没要求他发言,却也要在台下坐到活动结束才能离开。返回时已经快到四点了,刘阿四看着表,有些犹豫:“再过一个半小时,就该接孩子了,现在是回家歇会儿,还是直接去学校门口?”
“回家吧。”阿次在外面晃了大半天,有些担心大哥,回家确定他没犯病,再去接孩子,心里也踏实。
只可惜事与愿违,他回到家,反而更加不安起来——大哥不见了。
“他中午那会儿出的门。”牛叔说,“也没告诉我是要去哪,只说约了朋友。”
阿次立刻给他哥拨电话,却只得到了“不在服务区”的提示。没办法,只能试着联系夏跃春:“你跟我说实话,他的计划是不是躲起来偷偷做手术?”
“那是A计划,早就作废了。”夏跃春说,“你现在都了解他的病情了,他还有什么躲起来的必要?”
“可是下礼拜就手术了,这时候他还能去找谁?”阿次抓乱头发,焦虑地问。
“这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人贩子,你们哥俩怎么一找不到对方就跟我要人?”
“……那先这样吧,我再问问别人。”阿次挂断电话,又拨给余其扬和于佑和,两人都表示没看到阿初。他托着手机,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突然想起那件待办的事,忙给学前班的老师打电话:“您好,我是爱钟爱华的叔叔,有急事要问他们,能不能让他们接一下电话?”
“诶?你不是中午就把孩子接走了吗?”老师非常惊讶地问。
“……那就没事了。”阿次结束通话,失神地坐在沙发上。他已经做了和孩子们分开的思想准备,只是还没准备好。
《只差一步》的铃声突然想起来,阿次明白,在5点半放学之前,阿初肯定会跟他坦白,告诉他不必去校门口傻等。他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阿次,活动结束了吗?”阿初的语气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嗯,我都到家了。”阿次说,“你去哪了?刚才打你手机,还不在服务区。”
“可能在餐厅里信号不好。我看今天天气不错,下午就带爱钟爱华翘课去小吃街了——也不能一直诓他们,爱华都说我要长包了……我们现在正往回赶,大概还有十几分钟到家。”
“你们一起回来的吗?”阿次的心跳快了几拍,期待着肯定的答案。
“当然了!你还怕我弄丢一个啊?”阿初顿了顿,又说,“不过爱华似乎更希望被丢在小吃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