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嗯……一切皆有可能的。
第52章 夏凉若秋
吴意把车重新开进树林里，借着车里的微光，他看到陆凉坐过的座椅上，分明躺着一条女人才会系的方巾。吴意拿起来抖了抖，只见那米白色的方巾上布满了粉红色的字迹，“陆凉哥哥，我心里有一个秘密，我想……你心里也有一个秘密。那么，我先告诉你我的秘密，你就告诉我你的好不好？从我走进这里的第一天起，我的眼睛就只注意着你一个人。陆凉哥哥，我喜欢你。”吴意把绢帛攥在手心里碾了碾，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车顶，眼底的黑暗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吴意就这么在头顶悬着半个月亮的黑夜里，靠在车座上一夜不曾合眼。他的脑袋里有无数个声音在说着话，最后有那么一个声音占了上风，吴意啊吴意，你回想一下这些年的种种，你和陆凉之间的互动，自己一直是死皮赖脸的那个，陆凉一直是羞羞答答的那个，陆凉对于你主动的时候，回忆起来好像并不太多啊……
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无穷无尽的恶魔吱吱喳喳地飞了出来。吴意又想起了陆凉几个月前说过的话，当时他们还为此起了争执。
“老吴，你看我手机里的这孩子漂亮吗？”陆凉在电脑屏幕前举着手机，那是个大眼睛的小女孩。
“很可爱，谁家的小女孩？”网络另一端的吴意笑了笑。
“我表姐家的，今天她来公司附近办点事。”陆凉收起手机，“老吴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我们以后……是不是应该也养个可爱的宝宝？” 陆凉托着下巴看着他，似乎是把心里一直憋着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吴路两人都到了结婚的年纪，偶尔路过婚纱摄影馆看到别人的结婚照，也不是没憧憬过举行一次盛大的婚礼，但是以他们现在的身份，这愿望显然是有些不现实了。随着年龄增长还出现了一个问题，吴意这边倒没太明显，可陆凉对孩子的喜爱，那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吴意沉默半晌没说话，就在陆凉以为他要对这个话题置之不理的时候，吴意开口了，“阿凉，孩子的事，不用这么着急吧，毕竟我们的年纪还不大，我现在只想和你两个人在一起。”
“我的意思是，要是我能给我爸弄回去个孩子，他对咱俩的态度就会改观很多……”陆凉斟酌着说，“你回美国后，我又回了趟家，我爸见了我头都不抬。”
“你爸不接受我们，关键问题在于我，不在于有没有孩子吧。”吴意说，“这是时间问题，相信我，只要我们坚持，你爸还是会接受的。”
“我爸那性格，很难说的……”陆凉停顿几秒钟又说，“其实不瞒你说，我自己也挺喜欢小孩儿。”
吴意垂下眼睛没说话，气氛忽然变得有点沉默，正在陆凉想要找个借口关掉视频时，吴意忽然抬起了头，他的口气听起来有些沉重，“阿凉，我并不讨厌孩子，和我一起拍过电影的小女孩，我也很喜欢她。走在路上，看着别人一家三口，我不是没设想过未来我们子女双全的画面，但是阿凉，你想过吗？你想要孩子，怎么要？是人工授精，还是领养？”
“嗯……我还是偏向人工授精，毕竟孩子身上流着的是我的血液，这样也可算是给我爸一个交代。”陆凉说得有点小心翼翼。
“好，人工授精，那提供卵子的一方就是孩子的母亲，等孩子长大了走入社会，你让孩子怎么和周围的人解释自己复杂的家庭结构？”吴意刻意放缓语速，让自己的内容听起来不像是在质问。
陆凉的心里却明显受到了打击，他的语气低落了下去，“那……领养呢？”
“领养……”吴意叹了口气，“也差不多意思，就算孩子长大了不去找亲生父母，我们没白费心血扶养，但是回过头去看看，孩子一路走来会面对多少流言蜚语……啊，我有两个爸爸，或者我有两个妈妈，你觉得这会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吗？至少现在不是。”
吴意说完，对面的陆凉久久没出声，他低低地唤了两声“阿凉”，对方才从愣神中惊醒，吴意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们既然选择走上了这条路，这仅仅是需要面对的诸多问题之一。
“别难过阿凉，毕竟……我们还有时间，这个问题我们还可以再推敲推敲的。”最后吴意还是不忍心，言不由衷地安慰道。其实吴意的心里也很乱，一时间他想起了许多跌跌撞撞的过往，也对未来生出一种掌握不了的忐忑不安。他从小经历父母离异，对家庭的期待其实不再那么深，现在他只要一份纯粹的爱，有一个专属的爱人就够了。家庭的概念，对于他……太复杂了，家庭的温馨，之于他……也只能在想象中美好一会儿。他知道陆凉一直根儿红苗正，家里也一直是父母在侧温馨和睦，相比于自己，陆凉当然非常希望有一个圆满的家庭，而他心里向往的那个圆，自己心里是没有的。
不知道陆凉后来怎么想，反正在那之后他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吴意的心里却常常浮现起这个问题，他隐隐觉得，它一日没有答案，一日就是个不安定的因素。
吴意窝在座椅里动了动肩膀，车窗外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一夜未睡的他眼睛有些泛红，他抬起手搓了搓脸。他总觉得自己和陆凉之间，出现了很多从前没有细想过的问题，而越细想，心里就越寒凉。可是陆凉既然还没打算和他摊牌，他就没有理由打破现在的平衡，就是苟延残喘也好，只要陆凉一天不放弃，他都要缠着他一天。就算他放弃了，他也要……还要怎样呢……唉。
吴意叹了口气，时值仲夏，自己的心里为何这么冷？当所有的坚持都只是一种不甘心，就算硬撑着又能得到什么？吴意不敢回答这个问题，他怕被放弃，更怕自己放弃。陆凉可能意识不到，他在自己的人生里，一直是灯塔一样的存在，在自己最黑暗的日子里，只有陆凉陪在自己身边，是陆凉给了自己光明。而现在天亮了，可是一旦陆凉没了，就算头顶上晴天白日，好像所有微笑的理由也没了。
吴意抬起手打着方向盘，一晚上姿势没变，手指都有些僵硬，他开回剧组找到曲晓，让她和陆凉说一声自己临时有事回去了。出了村口脚下的油门发出轰鸣，车子碾碎清晨的露珠绝尘而去。
陆凉收到曲晓的口信后，心里微微有些诧异，无奈在这个复古的山区无法立刻联系上吴意。平时打个电话还得去几公里外的镇上找信号，剧组里负责联络外面的人们每晚去一趟镇上，陆凉当晚就跟着曲晓去了镇上。找了个有信号的地方给吴意打了个电话，吴意却早已在千里之外。吴意说是北京工作室临时有事得回去了，陆凉不疑有他叮嘱了几句就要收线，对面的吴意突然问了句，“阿凉，如果让你再选择一次的话，你还会选择走我们这条路吗？”
“无关选择，这是命中注定吧。”陆凉字正腔圆地说道。可是吴意听在耳里却并不是那么回事，这恐怕是没得选择的意思吧？他握着听筒自嘲地笑了笑。
窗外滴滴答答地下起了雨，吴意窝在北京的别墅里一整天了，从江西回来一直心神不宁的，恰巧国内有两个广告代言合同等着签，一时也就没忙着回美国。他躺在沙发上握着手机，鹿晗的朋友圈里更新了一张图片，他很少发朋友圈，即使偶尔发了，也都言简意赅。这张图，也是一张正在下雨的图，草色青青山路泥泞，远处是一名女子撑着伞的背影，配文是《白日夜行》电影相关。吴意细细盯着这图看了一会儿，拇指一点退出了微信。
《白日夜行》的野外部分拍摄完毕后，陆凉返回横店影城也有两日了。这天吴意正在工作室里看一份广告合同，忽然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抓起手机仰靠在了椅背上，对面陆凉的声音听起来挺兴奋的，“老吴，我回横店了，终于穿越回现代了，好亲切啊！”
吴意盯着屏幕上的名字心绪复杂，本来不知道该调整个什么语气接话才好，可是一听到对面那熟悉的咋呼声，还是顺着惯性忍不住笑了，“阿凉，你在山区是不是晒黑了？”
“黑倒不至于，就是有点红，哥们儿都被人给煮了，你还有心思笑？”陆凉在对面切了一声。
听着陆凉中气十足的声音，再对比一下自己此刻的心情，仿佛头上瓢着块乌云随时准备下雨，可自己还不得不装作这云很淡风也很轻，吴意摇摇头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阿凉啊，这次和你对戏的女主角，好像很面生？”吴意伸出两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啊，你说林静呢吧，她确实是个新人，这是第一次拍戏。”陆凉恍然大悟地接道。
“有新人跟你演对手戏，你这老油条可得多帮助帮助人家，耐心着点儿。”吴意呵呵笑着，一边伸出修长的五指顺着前额耙了耙头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