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歹让他勉强觉得时间没有白浪费的是,在游玩途中他发现,失去记忆的中原中也出于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下意识,好像有点黏他。
对,就像是红豆饭那样的黏度,只有一点点,你仔细注意时会感觉也就是寻常程度,只有不经意间才会闪过一个念头:啊,好像是有点。
该说是雏鸟效应吗?还是自己是他唯一能偶尔闪过一些记忆片段的人?总之中原中也对于周五那天半睡半醒间听到的那句“而我也属于你”分外执着,真正好像一头护食的幼兽一样,对所有靠近他们的人都有着不甚明显的警惕心。
最近这一连串的麻烦里,唯有这点是让他满意的。太宰治心想。只要达到了这种效果,就不枉我……
不枉我什么呢?
他却不再想下去了。
“这个人……我有印象。”中原中也忽然开口。
太宰治回过神,顺着中也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墙壁。挂在墙上的银色幕布上放着投影仪投出来的影像,随便放来给“幼崽”解闷的,太宰治负责陪坐发呆外加放空自己,因此并没有过多关注自己放了什么。
中也提起来他才注意到,自己放的是芥川和新人警察失踪那晚,“港未来21”那家五星酒店里走廊上的高清录像。
现在录像上右上角显示的那晚时间是晚十一点整,录像截取的是九点半他们看见两人一同走进酒店到第二天早晨六点的这段时间,确认没有缺失后经查阅发现,有关两人出现的时间段只有两个:
一个是晚上九点四十五,两人经过十一层的走廊走向定好的房间;一个是十一点整时,两人不知为何,神色匆匆地又从房间走出往来路原路返回,好像身后有谁在追赶又或者是看到了令他们震惊的事情,然后离开了监控画面,就此消失了踪影——完全消失,电梯里的监控没有拍摄他们进入电梯的画面,其余所有监控点也都没有拍到两个人的身影,好像他们两个走出了十一层的监控范围之后并没有拐弯,而是一直往前、往前……然后就这样走出了这栋大楼,或者消失在了某处的黑暗里。
这段录像太宰治看过很多遍了,因此撩起眼皮看了眼便漫不经心垂下,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刷今天新闻:“黑衣服的吗?那是芥川,没想到你居然也记得那小子……唔。”
这个“唔”的音节颇有些意味深长,如果梶井基次郎在场,芥川又没有失踪,他可能会本着同僚一场的情份,当场发短信劝芥川去外面出个差,暂时躲一躲。
然而中原中也却轻轻歪着头,眉眼间的神色有些疑惑:“黑色衣服?不是,是旁边那个白头发的小子。”
嗯?太宰治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确认了一遍他说的人:“中岛敦?”
中原中也不记得这个“中岛敦”是谁,但在他那存留了不少碎片记忆的大脑中,却留着这样一张单纯但目光坚定的年轻面孔。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对,就是他。我记得他。”
这就有意思了,太宰治饶有兴趣坐直了一点,伸手拿遥控器按了暂停,让画面停留那新人警察的一张正脸上:“说说看?”
“他……”中原中也揉着太阳穴,每当他针对某一点回忆但是什么都记不起来的时候,就会像这样不自觉流露出焦躁,“他好像……在躲什么人?一个穿和服拿着刀的男人追着他离开了,我不知道那是谁,但是那个男人……我记得,他告诉了我一些好像很重要的事情……”
「……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你不该拦在我的面前。」
「你还在追查四年前的事情?」
「我知道的确实不多,能告诉你的只有……」
嘈杂的刺耳的各种声音一下子涌入大脑,好像一潭被搅翻的潭水,大量泥沙从潭底被翻出,在将水搅得混沌一片的同时,有一些更为久远的、即使他没有失忆时也早就忘了的画面倏地闪过眼前。
中原中也的手指猛地抽搐了一下。
只是手指的抽动,旁的没有一点声息,所以这点片刻的异常没被太宰治注意到,他在意的是中也刚刚说的内容。
穿和服拿着刀的男人?
他若有所思地摩挲了片刻下巴。
福泽谕吉。
看来中也现在说的,是失忆当天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他在港口见到的人果然是那个警视厅总部的管理官、早年被称为“银狼”的福泽谕吉——但那个传闻中已经半隐退,除了大案发生外就不再露面的大人物,去他们的港口做什么?
太宰治与那一位接触极少,因为严格算起来,福泽谕吉是和先代,也就是和森先生同辈分的人物,而太宰治与他仅有的几次会面,也是做为干部时跟随森鸥外在身后的事情。
哦……对了,还有中岛敦。他之前就在奇怪,如果是中也和那位的碰面,怎么最后被围攻的现场只有中也一人。毕竟如果福泽谕吉在场的话,以那位严肃正派的性格,是不会放着当时暴走的中也不闻不问径自离开的。
而听中也这片段式的叙述……见到了中岛敦,也见到了福泽谕吉追着中岛敦离开,那么看来,福泽谕吉也是为了新人失踪的事才出面的?唔,好像印象中,对方的确是这么个性格……
……也就是说,在那一天,中岛敦同样出现在了港口。
“……”
原来如此,原来发生了这样的事。
太宰治不带什么情绪地轻笑一声,那双鸢色的桃花眼当中划过一丝剔透流光。
他已经完全清楚了。这次的事件。
袖口被拽了一下,太宰治没回头,而是拿起手机给某个下属编辑短信:“安静待一会儿,中也,等我把这件事安排下去……晚上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看完了录像又开始无聊起来的中原中也凑过来,懒洋洋往他肩上一靠,歪着脑袋对他的耳朵不满吹气:“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多的事情?既然是我的东西,你的目光都应该一直放在我身上才对。”
“啊,熟悉的腔调和话语内容,窥探别人的思想是禁止事项——开玩笑的。”太宰治发完了短信把手机随手一扔,伸长了右手臂把身边的人随手往怀里一揽,左手慢吞吞拨开他的额发,在光洁的额头上面落下一个安抚意味的吻:“你最好记住现在的话,这就是我以前想对你说的。”
“是吗?”中原中也眨眨眼,“那你拿嘴唇戳我的额头是什么意思?”
这几天熊孩子的各种奇怪问题层出不穷,太宰治已经免疫了。他用搂抱着抱枕的姿势连怀里的人一起倒在办公室专门供他休息用的沙发上,心想这可不是我要拖延不工作,是你们平时勤勤恳恳的工作狂魔中原先生拉着我一起堕落的。
宽大的沙发比平时的大,让两个成年男人能够勉勉强强挤在一起,中原中也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躺着,用催促的眼神看他:“嗯?”
太宰治闭上了眼睛,有点想睡个回笼觉的意思,因此十分敷衍了事:“是想让你闭嘴。”
“但你前天晚上不是这么说的。”中原中也探头,轻轻咬了下眼前英俊的黑发青年那两片又薄又好看的嘴唇,“你前天晚上这么对我的时候,说这是想要吃掉我的意思。还是说,额头和嘴唇的含义不一样?”
太宰治无声睁开眼,眼睛里含着丁点笑意,慢慢拖长嗓音:“哦——那晚上开心吗?”
“开心啊。”失忆所致,中原中也的眼神中有种孩童般单纯的坦然,“我一定常和你做那种事,很熟悉……我知道我舔弄你的哪个部位,就会让你和我一样发出愉快的喘息。”
拉着失忆的情人滚上一张床,这绝对是一个会让人回味无穷的美味体验。虽然初衷是为了让他没有力气再折腾自己,但太宰治还是不得不说,那真是绝妙的风景。
想起了不错的回忆,太宰治笑起来,笑嘻嘻把人往身下一压,凑到中也的耳边和他讲悄悄话:“最后的瞬间很舒服吧?唉,中也现在不记得了,你一开始的时候可没办法只用后面就这么‘快乐’……我花了好长时间,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教着你开发你更好地使用后面……那可是我最满意的成果,之一呢。”
中原中也看着他,长而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在眼下落下半圈阴影。半晌后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那……辛苦你了?”
太宰治:“…………”
所以说,和失忆了完全没什么情调可言的小矮子调情,最浪费了!!
……
某处黑暗的地下室,生锈的铁门“吱扭”一声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颗白发的脑袋探头看了看,又回头确定四处没人,这才飞快地闪进了地下室内,回手掩住门。
他沿着长长的阶梯往下走,异能所致的金色虎目让他在黑暗中能够自由视物。警视厅新入职没多久的青年警察走着走着,逐渐看到了下方微弱的烛光。
到了最底端,光线亮了不少,起码人的肉眼勉强能看清周围了。中岛敦放下手中的两袋面包和一卷绷带,犹豫看向旁边的阴影:“今天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