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柔软的法力在他体内流转,宛如一股冰凉的清泉,又似一口醇厚的温酒。贺玄低垂着眼,感受着自己的法力在他体内游走,抚慰他重创的血脉。
不知过了过久,师青玄方才睁开眼,颤抖地推开了贺玄,用的力道明明不大,却仿佛竭尽全力一般。
他想要坐起身,却在屈腿时打了个趔趄,“咚”的一声复又摔倒在地。他甩开贺玄伸来想要扶他的手,挣扎片刻,便自暴自弃地躺回了地上。
“你满意了?”他仰面朝天,哑声道。
贺玄道,“满意什么?”
“看到我狼狈的样子,你满意了?”
师青玄的眼睛通红,不知是因为那未解的毒,还是胸中泛起的层层郁愤。
他想将贺玄赶走,便是不愿让他见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分开时说好互不相欠,他便想要叫贺玄看看,师青玄就算命不如他,用那一条烂命,也能够飞升成仙,也能够活得恣意痛快。
——可他没能够。非但如此,还在他面前将最狼狈难堪的一面暴露出来,甚至蒙他出手相救 ,不得不承他的情。
“对,我就是没用。我拿你的气运,贪你的神格,可我还是做不了神仙。”他不看贺玄,盯着头顶广阔的夜空,仿佛赌气一般说道,“把神位和气运给了这样一个废物,可是浪费?可有后悔?”
“为什么来找我?我哥叫你来的,是不是?”他转动目光,看到贺玄眉间一跳,心下了然,“哼……我就知道。若不是兄长,你怎么会再看我一眼。”
他扬起头,望着层层乌云后那一轮弯月,似乎在透过月亮,注视着天上的什么人。
“我告诉他……几百年,等了几百年。几百年的死别生离,几百年的剥肤之痛。我们终于……终于可以一起当神仙了。”他低声说 ,“他做水师,我做风师,我们可以同殿为神,共治风水……骨肉团聚,再不分别。这不是我想要的……这不是他想要的吗?”
“可他……却不高兴。”师青玄悲凉地笑道,目光落到贺玄脸上,“我看出来了。他不高兴。他只认同你。我就算是他的亲弟弟,就算他爱我,我爱他,我也无法和他并肩而立。我只能做一只阴沟里的鬼,只能在底下仰望高高在上的你们。我纵然掠来了你的神格,也替代不了你。我……做不了风师。”
他的眼角通红,分明是要落泪的模样,可眼中却一点眼泪也没有。贺玄看得心中五味杂陈,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你厌我入骨,甚至不惜将气运剥给我,也要和我算个两清,一刀两断。……当然,这也是我活该,没什么好抱怨的。”
“可是为了我哥,你竟然宁可掉头折返,冒死闯我的淘沙阵。命格说不要就不要,气运说给我就给我。为什么?你分明……你分明厌弃我,憎恶我,可为何还要这样施舍我,怜悯我?你想要我的感激吗?”他语无伦次道,“我不会……我不会感激你的!别想!别想……”
年少成名,春风得意,风师贺玄由人及仙几百载,从来都是凭高望远,游刃有余的。大到他宫观的玄袍神像,小到风师殿门前一株松柏,都仿佛不挠不折地透出一股浩然正气来。这样的人,就算是对师青玄一个恶鬼邪神,竟也能不计前嫌地释出善意。
可他罪大恶极,卑鄙无耻,就连这份善意,也不过被他筹谋利用了个底儿掉。初见时的惧怕、嫉恨和仰慕,在铜炉山十二年的烈焰焚身之下,化作了深不见底的执念。他高高在上一生顺遂,又和自己敬慕而不得的兄长同朝为仙上百载,而自己只是一只阴沟里的鬼,注定和天神殊途。纵然用尽千般手段,也无法和他比肩。他配不站在他的兄长身旁,更加配不上贺玄给他的神位。
倾酒台下气度高贵、出手阔绰的贺掌柜,铜炉山前裹血力战、宛若修罗的风神官,和此时站在他面前、面色复杂的黑衣道人,三个影子逐渐重叠起来,变成脑海数百载挥之不去的身影。师青玄陡然觉得二人之间相隔了千山万水,从为人时的煞星和巨贾,化鬼后的“凶”和风师,到如今鬼蜮里的鬼王和散仙,他们分明根出同源,共修风道,分明是同样的名字,同样的生辰,怎么就生了截然不同的命格,成就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贺玄敏锐地察觉他的体温愈加灼烫,本来雪白的脸庞变得通红,眉间那点朱砂的颜色亦是越来越深。
“你可知,这些时日,我潜心修炼。却一直无法飞升的缘由吗?”鬼王声音嘶哑,热息断续喷在贺玄的颈子里。
想那血雨探花飞升之时,出身贫苦,历经磨难,可谓是既无天时,也无地利。可他还是凭借一己之力成仙了,按照贺玄的话,就是逆天而行。
师青玄却不能。
……是不能,还是不愿?
鬼王的眼神仿佛蒙上一层雾水,面颊带了些不正常的炙热。
“他们道与我说……成仙……即是要了尘缘,断执念。破迷启悟,方能得道。”他扯着贺玄的衣服,低低地道,“我破不了。我成不了仙。”
贺玄被扯着领子,靠得极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师青玄喷吐的热气。他心跳突突加快,呼吸亦变得急促。他哑声道,“你的执念……是什么?”
身底下那人,睁着一双蒙了水雾的眸子,直直望进他的眼底。里面有沉淀了几百年的化不开的痴念和顽执,深得仿佛要教他溺死在里边。
“我的尘缘,我的执念。我的贪嗔痴,怨憎会……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你啊!”
第二十章 万鬼齐躁
铜炉山开,万鬼躁动,对先代鬼王影响尤甚。花城为保谢怜平安,自封法力化作孩童模样;而师青玄独自据守大漠,不得不保持巅峰的力量,方能维持他的沙阵。
原本,他的一身蚀骨剧毒正好压制了铜炉山的影响。现在被贺玄一缓,那被压抑数日的燥热便成倍散了出来,在他的周身血脉里肆意游走。绝境鬼王修为深不可测,如今乍然迸发出来,竟是比花妖的春药还要烈上百倍。
“……走。”只听师青玄咬着牙,齿缝间勉强泄出一个字,却是毫无威胁之力。
想他暗中筹谋百年,一朝功败垂成,又见到这高洁如旧的罪魁,百年的耿耿在心顿如开闸泄水般一败涂地。他眼中已经是雾蒙蒙的一片,倒映的只剩下贺玄的影子,双唇微张,鬼气在体内肆意游荡,搅得他五脏俱焚、难耐不堪。
贺玄敛眉看他,那人低喘阵阵,目光迷蒙,似那日酒醉模样,却多了三分清醒,三分妖冶。
“我不会走。”
说罢,他低下头堵上了那微张的两瓣红唇。
师青玄的唇非常软,他的口腔本该是冰凉的,可此刻却滚烫一片。贺玄一边吻他,一边渡去清凉的法力,想要抚慰他被铜炉山影响而躁动不安的心神。他渡的法力还算慷慨,却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反应。正在此时,师青玄忽然睁开眼,眸中透出一丝亮光,像极了初见时那副纯真慧黠的模样。
随后,一股燥热的鬼气从二人交织的唇里涌了过来。
贺玄一惊,想要推开他,可师青玄忽然变得力大无比。鬼气像倒灌的洪水鱼贯而入,他感到四肢百骸逐渐变得麻痒难耐,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不断的叫嚣、挣动。
师青玄松了手,那张被吻得红肿的唇微微喘着气,满面酡红,一双眼尾染红的眸子半睁半闭地望着他,简直要夺了他的心魄出来。
“贺玄……你现在不走……一会儿发生什么,可就由不得你了……”
他听到身下人低低的喘息,回荡在耳中,宛如千年花妖的勾人低语。
二人滚在师青玄的六柱云纹榻上,房里一地零落狼藉不堪,正如他们此时的样子。
师青玄衣冠不整,白袍半敞,束好的青丝披散了一床,隐约可见纤细的腰肢和莹润白皙的皮肤。贺玄眸色渐深,一双颤抖的大手抚上那具身体,感受到上面凹凸不平的恶鬼撕咬留下的陈疤,或深或浅一片斑驳,最后停留站在腰边那个细小的创口。
那个创口并不惨烈也不巨大,但贺玄伸手摸上它的时候,师青玄仿佛全身重重抖了一下。
“别碰那个。”他细声道,眼睛蒙上一层水雾,“那个是……”
是极乐坊里留下的。贺玄心头一黯,低声道,“还疼吗?”他手指摩挲着那圈皮肤的周围,师青玄短短发出一声呻吟,喘息道,“不疼,但你……别碰它。”他的腰紧紧地绷着,好像在忍受什么一样。
贺玄俯下身,吻了一下那处细小的伤口。身下的人顿时重重哼了一声,腰狠狠地弹起来,身子却软成了一滩春水。
贺玄虽然清心寡欲,却并非不通人事。就算眼下被师青玄的一身燥热之气弄得欲火难耐,却也是强捺情欲,一只手温柔悉心地探入了师青玄的亵裤,抚上那不见天日的隐秘私处。
敏感的身体经不住触碰,师青玄难耐地挣扎了一下,只觉被贺玄碰过的地方一阵酥麻。他忍不住低喘道,“啊……轻点儿……”
贺玄温柔地吻他,那只手却不停,抚慰那根隐有抬头之势的玉茎。师青玄一边惊喘,一只手勾住贺玄的脖子,把通红的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贺玄的抚弄并不是如何的老练,但师青玄此时情乱意迷,再加上对眼前人不可告人的心思,虽觉丢脸,鼻腔却无法控制地泄出甜腻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