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惜,你说你的家乡有这么美的风景吗?”暮菖兰笑问。
暮雨惜顿了顿,略有所思地说:“家乡……哎呀……姐姐,我已经不记得了……”
对于这个回答,暮菖兰淡淡一笑,没说什么。既然自己的好妹妹不知道或者不愿意说出自己的身世,那就算了吧,毕竟自己是真的喜欢这个妹妹。想罢,暮菖兰纤指一拨,木琴中又跳出几个音符。
一曲过后,暮菖兰略微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这木琴质量确实不怎么样,恐怕也只有琴帝才能用这旧琴弹出绝美的音符了吧。
不多时,暮菖兰收起木琴站了起来。今年的祭祀看来就到此为止了,虽然没撞上皇甫卓,但是终归完成了任务。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沧行当年所说的希望又在哪里呢。看着手中的断刃,暮菖兰心中百感交集,两年前,就在断魂门,自己几乎可以肯定听到了沧行的声音,但那又像是自己的幻觉,毕竟那个声音是从自己心底发出的。
“姐姐,您怎么了?”旁边的暮雨惜见暮菖兰面色忧郁,不禁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暮菖兰淡淡说罢,将酒瓶和酒杯放回了布袋里。
可就在这时,就在霞光拂过暮菖兰鬓角的时候,身后不远处飘来了一阵宁淡的琴声,悠扬而又清澈,如山峦间交汇的清泉。暮菖兰与暮雨惜均是一愣,琴音连绵,清逸无拘,又如那杨柳梢头轻轻掠过的微风,令人百脉舒畅。不多时,琴音再转,轻柔绮丽,又如百花丛中翩翩起舞的彩蝶。
暮雨惜已经听得入了迷,如此美妙的音律绝非暮菖兰以及她的古旧木琴可以办到的。霞光笼罩之下,只听这音律悠扬如高山,婉转如流水,潺潺铮铮,叮咚有致,令人神往。
旁边的暮菖兰静静地闭目倾听,在这美丽的司云崖上,能听到如此绝妙的旋律,确实令人心旷神怡。昔日自己用司云崖上的五音石演奏时,也绝无这等行云流水般的畅快。如流水,如浮云,飘渺令人不可捉摸。
待曲毕之时,暮雨惜已经听得呆了,而她身后的岩石傀儡也是一动不动,显然也听得入了神,虽然不知道这怪物有没有耳朵,至少那呆若木鸡的样子就像一个听琴入迷的少年。同时,暮菖兰心中也是大为舒畅,感觉百脉温暖,仿佛有无穷的力量,可转念一想,这人迹罕至的司云崖上怎会有这等绝妙的音律?
就在暮菖兰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美妙的音律再次响起,似有相邀之意,暮菖兰秀眉一扬,看来这位高人就在附近。
“雨惜,来,我们去会会这位高人。”暮菖兰笑着说罢,拉着才刚回过神来的暮雨惜沿着琴音飘来的方向走去,而岩石傀儡也终于回过神来,发出了一阵“呜呜”后,抬起它巨大的身躯,一摇一摆地跟在两人身后。
这座平台的后面是一片小树林,向左便是当年发现云来石的路,向右则是下山的路。但仔细一看,小树林后分明还有一处更高的山崖,而山崖之上,草木点缀,似乎又是一处风景秀丽之地。
暮菖兰凝神听了听。不错,这琴音正是从山崖上飘来的。暮菖兰四下看了看,周围似乎没有路可以上去,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个方法了。
“傀儡兄,原谅我不能带你上去了。”暮菖兰对着身后的大块头遗憾地说道,随后扭头对暮雨惜说道:“妹妹,抓紧我。”
暮雨惜已然会意,笑道:“姐姐,不劳您费心,石大哥就可以送我上去呀。”
暮菖兰一扬眉,随即笑了笑,看来这小娃娃是不相信自己的轻功呀。这时,身后的岩石傀儡似乎非常高兴,连忙迈开它的大脚,撞开了路上的大树,来到了山崖前,弯下身子,把手放在地上,那张娃娃脸一动不动地冲着暮雨惜,同时发出一阵“呜呜”声。
“您看,石大哥同意了。”暮雨惜得意地笑道。
看到这一幕,暮菖兰笑道:“雨惜,你姐姐我可是用了三年才让傀儡兄服我,没想到你一年就把它搞定了,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嘻嘻,姐姐,那看看谁先上去喽。”暮雨惜笑着跳上了岩石傀儡的大手。
就在岩石傀儡将自己双手举过头顶,把暮雨惜送上山崖的同时,暮菖兰也使开轻功,几个起伏间已跃上了山崖,与此同时,暮雨惜也刚刚从岩石傀儡的手上跳了下来,两人相视一笑,算是打了个平手。
这时,琴声忽然婉转,似有一丝赞美之意。显然弹琴之人已将刚才那一幕尽收眼底。
“林中高人,可愿赐见一面?”暮菖兰对着前面的树林朗声道,因为那琴音正是林中传出来的。
“铮铮”两声,林中的琴音停了下来。少时,暮菖兰只觉林中似有一股薄雾飘出,白雾之中似又有一个修长的身影。暮菖兰想要仔细看,可竟然看不分明。这时,林中传来一个极为悦耳的声音:“如画山川,连绵琴意,必有玉人相伴,方才绝配。”
暮菖兰一愣,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平静如水,波澜不惊。就在这山林之间,似乎还有一丝淡淡的凉意,清新而又宁静。抬眼一望,一位白衣公子正从林中徐步而出,步伐连绵似如踏云,再看那容貌,好一个清朗英俊,真是白肤胜霜雪,黑发如流云,双目朗日月,剑眉聚风云,十丈开外,便有一股慑人的英气逼来,加上他那飘逸朴素的白衣,仿佛真如那踏云而来的仙人。
暮菖兰和暮雨惜都愣住了,而白衣公子也细细打量了两人一番,嘴角轻轻上扬,勾起一丝微笑,清丽的眸子里似闪过一丝对暮菖兰美貌的惊异。
“你......额......这位公子......”暮菖兰一时还未回过神来。
白衣公子轻轻一笑,静静地说道:“在下拙技,让姑娘见笑了。”
暮菖兰这时才注意到他的左臂还抱着一架琴,刚才因为他的魅力而忽略了这里,现在细细看来才发现这琴竟然也是说不出的漂亮,雪白的琴身,二十五根闪亮的长弦镶嵌在蓝色如流水般的玉石岳山上,霞光之下折射出一股股柔和的蓝光,蓝白相间,犹如大海中的浪花,仅仅看上一眼便足以让人心旷神怡。但暮菖兰也发现,这不是琴,而是瑟。都言男子抚琴,女子鼓瑟,没想到这位公子竟然反其道而行之,着实让人惊异和佩服。
白衣公子见对方已把自己全身打量了个遍,淡淡一笑,徐步走来,便是这一瞬间,暮菖兰看出此人必是学武之人,步伐稳健却不厚重。虽然还不知道此人底细,但在心中,暮菖兰已有了一丝防范。
“姑娘不用紧张,这司云崖如此秀丽,在这儿妄动刀兵岂不是大煞风景。”白衣公子笑着找了块大青山,优雅地盘腿坐下,将瑟平放在旁边。
“公子好眼力。”暮菖兰无奈地笑道,没想到这都被对方看穿了。
白衣公子并不接话,而是抬眼看了看暮菖兰手中的长剑、布包与木琴,在木琴上停留了一会儿后方才开口说道:“姑娘,有琴心与琴意固然重要,但手中若无好琴,只怕也难弹出绝世之曲。”
暮菖兰听罢,昂然道:“我乃江湖中人,与琴相伴不过是为了解解闷,自然比不得公子出身豪门。”说罢,冷眼看了看那架蓝白相间的瑟。
白衣公子听罢,剑眉轻扬,因为他已从这席话中听出了眼前女子的高傲,因而淡淡地说道:“姑娘傲骨在下佩服,若不嫌弃,咱两互换琴瑟共奏一曲如何?在下用姑娘的木琴,由姑娘来用在下之瑟。”
“我无所谓,鼓瑟我也会,只要公子不嫌弃我技艺不精以及弄脏了你的宝瑟就行。”暮菖兰慨然道。
“哪里哪里,姑娘说笑了,请吧。”白衣公子说着站起身,坐在了青石的另一头。
暮菖兰将剑与包裹交给暮雨惜,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那白瑟之前,然后将木琴给了那位白衣公子。这下,两人得以近距离观察对方,而且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再次抬眼审视对方,暮菖兰惊讶地发现这个男子的眸子里似有一丝柔和的白光,像那连绵的流云,美丽而又神秘。
两人相视了一会儿,白衣公子先拿开目光,静静地说道:“姑娘刚才在悬崖边的祭祀,在下都看见了,那三支瓷杯可是对应姑娘的三位好友?”
暮菖兰并不惊讶他把一切都收入眼底,作为一个居高临下的高手,这很正常。于是平静地答道:“是的,最好的三个朋友。”
“还有那个石巨人,在下早就听说司云崖风光秀丽,乃是灵气聚集之地,则必有精怪汇聚。可叹在下来司云崖已有三次,今日才得饱眼福。看来姑娘也不是凡人,能把那样一个巨人制得服服帖帖。”
“公子过奖了。”暮菖兰微笑道。
白衣公子淡淡一笑,将左手拇指放在木琴的第一根弦上,徐徐言道:“姑娘应该也看出来了,在下的乐器并非古琴,而是瑟,这飞瀑流泉瑟乃是用极北苦寒之地的蓝冰玉制成,纵然是一架宝瑟,却也有音不能及之处,姑娘这木琴或可弥补这小小的不足。”说罢,左手微颤,一个高亢清丽的音符从他指间跳了出来,确实就没有了瑟所有的婉转柔和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