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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靖苏]元祐年间遗事 (云露天青)


  萧景琰扯着嘴角,做出一个微笑,“既是凑巧,那何必放在心上。”
  “殿下不必多虑。我虽是‘太阴’,会为信期所扰,所幸发作得并不频繁,应当误不了事。另外,上次我也请晏大夫调了药剂服下,所以……”
  他忽然踟蹰,萧景琰眨了眨眼,道,“所以?”
  “所以,不会有孕。殿下无须担心。”梅长苏道,语速又快又轻,仿佛怕被院中玩耍的飞流听去似的。萧景琰禁不住面色一红,“嗯”了一声,道,“那,那就好。”
  “多谢殿下体谅。”梅长苏长眉舒展,目光悠远,“话说到这个份上,殿下还有疑虑么?”
  萧景琰摇摇头,“我本就没有疑虑。”
  “我奉殿下为主,君臣之别,犹如天与地,泾渭分明,苏某自不会逾矩。”
  “不妨事。”
  梅长苏又是一笑,忽然掩住口鼻,不住地咳了起来。萧景琰抿了抿嘴唇,道,“苏先生,你可是嗓子痒?”
  梅长苏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萧景琰一怔,想自己大约又说错了话,干脆闭了嘴一言不发。香炉白烟袅袅,确是薄荷一类的香气,满室氤氲,却毫无梅花的清冷,“……若没有其他事……”
  “殿下不喜熏香么?”梅长苏忽然问道。
  “我?”萧景琰下意识抬起手腕嗅了一嗅,“……我是无所谓的,只是府中没有人做这些,都是副将和府兵。在外领兵时,军中艰苦,更是无人熏香。倒是……太子和誉王,他们似乎很喜欢。”他歪了头竭力回忆,“怕是龙延香罢,”说着不由冷笑,“穷奢极欲,湛湎荒淫。”
  “富贵乡中人,行富贵事。”梅长苏淡淡道。门外脚步声起,飞流走了进来,抱着一丛红花,看也不看靖王,直冲梅长苏而去,“苏哥哥。”
  “飞流,还不见过靖王殿下。”梅长苏接过那丛花,自身后书架取了一只白瓷瓶,讲花插入其中。飞流“哦”了一声,草草对萧景琰做了个揖,身影一闪,又消失无踪。
  天色渐暗,梅长苏点起火烛。萧景琰攥了攥拳,“不早了,我先走了。”
  梅长苏没有再挽留,“恭送殿下。”
  这次会面后,萧景琰心中平顺许多,但静夜独思,仍有隐隐的难堪难以平复。他料想这当为“太阳”的体质所困,他不喜梅长苏不假,但那人归根结底是位“太阴”,相互吸引,发自天性。然而梅长苏已言明是一场偶然的误会,他思来想去,过了小半个月,也就将此事抛诸脑后,两人相见议事,情形已与素日无异。
  这一日,萧景琰自密道至苏宅,摇了摇铃,外间书架一动,飞流的脸露了出来。
  “苏先生呢?”
  “那边。”
  飞流一指,梅长苏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请殿下稍等。”
  萧景琰径自坐下,花残春末,鸟啼婉转。梅长苏的寝居撤去了火盆,他的病似乎好了许多,可以下床随意走动。上次回到府中,想起梅长苏问他可否喜爱熏香,萧景琰入宫拜见母亲时,信口提了一句。不出数日,宫中派人送来一袋龙诞香,他便佩戴些许,连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不喜欢。”飞流吐吐舌头,手掌在鼻端扇了扇风。
  萧景琰不解,“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飞流一字一顿,不停地扇着风,还举起一把小扇子,冲萧景琰扇了几下。这时梅长苏走了出来,头发披在脑后,一见眼前情形立刻喝道,“飞流!做什么?”
  飞流指向萧景琰腰间,“不,喜,欢。”他少年形貌,却满脸孩气,行事讲话如六七岁幼童。萧景琰顺他所指低头看看,“这个香包?”
  “嗯!”飞流点点头,冲梅长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好似邀功讨好。梅长苏连忙施礼,“抱歉,殿下,飞流他不懂事,请您不要怪罪。”
  “他不喜欢香包,那我除去便是。”萧景琰解下香包拢入袖中,谁料飞流摇了摇头,大声道,“苏哥哥!”
  萧景琰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茫然道,“什么?”
  “飞流,你先出去玩。”梅长苏连哄带劝,将一脸委屈的飞流推到外间,然后对萧景琰再施一礼,“是我前些日子为了试探太子和誉王放出的风声,说闻不得龙诞香的味道。飞流他不明就里便乱说话,殿下勿怪。”
  “原来如此。”萧景琰了然,“苏先生是真闻不得吗?”
  “倒也不是。”梅长苏笑了笑,“殿下找我有事?”
  “庭生说想到苏宅请教先生一些功课,不知你可以空?”
  听到庭生的名字,梅长苏立刻长眉一轩,“当然有空,他随时都可以来。”
  他表情松快,语气真挚,唇角的笑意发自真心,可见确实喜欢这个孩子。萧景琰沉默片刻,道,“既如此,我就代庭生先行谢过苏先生了。”


第七章
  龙涎香是电视剧中的梗啦。
  于是庭生一得了空闲,便到苏宅找梅长苏请教。梅长苏给庭生开列了一份书单,萧景琰拿来看了一眼,见都是些开蒙启智之书,便问道,“可是太简单了罢?”
  庭生道,“苏先生说了,读书就像盖房子,要先把根基打好。我虽然已有十二岁,但之前并未好好开蒙过,所以先捡了这些来读。”
  萧景琰道,“我不懂,既然他这样说,你就好好跟着学。”
  庭生答应一声,认认真真行了礼方退下。这孩子出身掖幽庭,性格却平和中正,萧景琰甚是欣慰。几日后去苏宅议事,带了庭生一起去。飞流见庭生来了,甚是开心,抓着他的手奔到前院玩耍。少年笑闹之声不觉,梅长苏拈了一枚果脯,微笑道,“庭生聪颖,日后必成大器。”
  “谢谢先生拨冗费思教导。”萧景琰不爱吃零食点心,放在面前,一动也不动,就喝了几杯茶。
  “殿下客气了。”天气晴好,梅长苏面色也透出红润,想来病势转好。又留了萧景琰与庭生吃饭,食物精致,口味清淡,色香俱佳。梅长苏命人送上一壶酒,道,“我不能喝酒,殿下自便罢。”
  酒香扑鼻,入口绵长,萧景琰自斟一杯,道,“好酒。”
  那边飞流已经将自己那份吃完,眼巴巴地盯着梅长苏看。梅长苏敲一下他的鼻子,轻声道,“又忘记规矩了?”
  飞流“唔”了一声,捏捏鼻头,又去望庭生,仿佛求助似的。庭生正要站起,梅长苏轻叹出声,对他比个手势,然后将自己的盘子推给飞流,道,“来,你吃我的。”
  他统共就吃了两三口,略动动筷子罢了。萧景琰皱眉,“先生食量也太小了,这样就算一餐饭?”
  梅长苏浅笑,“我这身体,想吃也不能多吃,都是飞流帮我,才不浪费。”
  “不能吃饭,自然不能添补气血,这样病怎么好得起来。”萧景琰常年领兵在外奔波,粮草不济时,常常与将兵一起挨饿,故而甚是珍视粮食。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梅长苏一笑,遥遥举起茶杯,“苏某以茶代酒,殿下,请。”
  房内燃着熏香,说不出的缠绵妩致。飞流风卷残云,将盘子一扫而空,擦擦嘴巴,拖着庭生又跑了出去。两个少年玩耍了整整一个下午,而萧景琰则枯坐客室,起初还与梅长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上几句,后来枯肠搜遍,实在无话可讲,便道,“可否借本书读?”
  “殿下随意。”梅长苏一双手闲闲笼在袖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四月倏忽而至。
  梅长苏扳倒宁国侯谢玉的重头戏,就要在这个花团似锦的四月开场。
  这场戏,无需萧景琰插手,他也帮不上任何忙。但得知计划大略后,灯下掩卷,他心中总有挥之不去的矛盾感:一方面,拔除谢玉这根刺,自然对太子一党是极大的打击,但另一方面,这一场戏,伤害的注定不仅仅只有谢玉和太子两个人。
  “……萧景睿……”萧景琰长叹,“可惜了。”
  四月十二日,无眠夜。
  穿过密道,走入梅长苏寝居时,月夜空明,苏宅内外一片安静。
  萧景琰随意取了一本书,翻了两页,却一个字也未曾读进心里。书页空白处有几句批注,想来是梅长苏的手笔,蝇头小字,字体秀致,笔锋却虚浮无力。将书页合起放回架中,虫声唧唧,清光如水,他置身事外,心乱如麻。
  忽然院中有了响动,人声嘈嘈,脚步凌乱,萧景琰倏地站起,果然,没过片刻,蒙挚搀着梅长苏走了进来,见了萧景琰,他二人毫无惊讶之色,一起行礼道,“靖王殿下。”
  蒙挚神色奕奕,衣襟、脸颊处还沾着新鲜血迹,显是恶斗一场。梅长苏面色青白,气息不稳,蒙挚连忙唤人烧了热水,对梅长苏道,“快喝了顺顺,今夜——”
  他语气甚是亲昵,梅长苏看他一眼,连声道谢。“哎呀你这么多礼数做什么,快坐下。”蒙挚按住梅长苏的肩膀,又冲外间一叠声叫道,“人呢?!再烧个火盆来!”
  “想来今夜甚是凶险,苏先生没事吧?”萧景琰道。
  梅长苏抱了一个手炉在怀,“好在有大统领在,好歹,算是平安渡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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