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对他的调笑不以为意,拿起笔点了点纸上的图案:“我没有见过这种法阵,不过从这个构型上来看,应该是与献祭有关。”
“献祭?”
“简而言之,就是舍弃一物来换取另一物。”斑指了指上面的勾玉图案,“这个花样在龙文里常被用于句读,有‘死’的含义在里面。而圆环,在龙类的文明中,它们认为这个图像代表了‘循环’‘守护’之意,即可以认为是‘生’。这样理解的话,就是说,某种东西的诞生需要另一样东西的死亡。这是一种交换。”
“死生轮转,枯荣循环。”柱间点点头,但目光仍有些许疑惑,“扉间说是在我和他从前生活的北海道海边发现的这个阵法,且靠近之后发现还隐有余力。会是怎样的一只龙类布下了这种意义不明的法阵?”
斑摩挲着杯沿,转头看向外面的夜景:“理论上使用过的法阵就失去了效力,时隔那么久,被海水掩埋在深处还能隐有余力,足以想见布阵的龙类力量之强。”
柱间看着自己画出的图案,眉头微皱:“恐怕只有四大君主和两位皇帝了。”
“爬行类的思维真是匪夷所思。”
“我给扉间去个电话。给他说说我们的结论,也许他能找到别的思路。”柱间掏出手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一点模糊的光亮——那是一栋古旧钟楼的顶端,“十五世纪的巴黎,被教堂支撑起信仰,接受命运的人常怀悲叹,反抗命运的人竖起战旗,一个像是攀附在钟楼上的藤蔓,钟楼倾颓也就随之枯萎;一个像是雕刻在钟楼上的壁画,哪怕化为断壁残垣仍带着旧日的棱角。”
“你说的不过是愚昧者和失败者的区别,真正的强者,是推到钟楼的那个人。”斑听到他电话那头传来接通的声响,也就不再接话,端着咖啡往后一靠。
柱间耐心的听着那拉长的嘟嘟声,随即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
斑看着他一脸纳罕的方向手机,一挑眉:“怎么?”
柱间转头看了眼咖啡厅里的挂钟,此时正是巴黎的午夜十二点:“按照时差计算,东京那边是早上八点左右,这个时候他应该早就已经到办公室了,怎么会不接我的电话?”
斑显然不想理会这个话题,但是看着柱间那一副杞人忧天的样子,还是开口讽刺了一句:“他身在学院,又是一等一的混血种,能出什么事?”
“这个我也知道,只是……”柱间难得显露出一种焦虑,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不知道怎么的,从昨天起我心里就一直有些不踏实。那种感觉很奇怪,斑,你知道吗?就好像是一池平静的水上多了块高悬的巨石,随时都会落下,溅起惊涛骇浪。”
又是一根尖利的土刺从意想不到的地方袭来,扉间捂着手臂闪躲的动作显得有些狼狈,好在伤口在沁出血来时就已经愈合,还不至于挂彩。他调整着呼吸,警惕的注视着四周,尝试着施展开言灵领域,依然无果。
放假之后的学院里人迹寥落,校园角落处一片待规划的废墟更是空无一人。扉间暗自懊恼自己为了追寻可疑人等居然反被困在了这里,之前手机振动多半是大哥打来的电话,也因为这件事耽搁了没有接通。
困。尽管高傲如他从不低头,也只能用上这个字眼。
整片废墟之中充满了一种强大的压迫感,几乎可以说是抽空了周围可用的一切水元素,让水系言灵的他毫无还手之力。唯一能肯定的是,对方的血统远胜于他,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必定是位次不低的龙类。扉间从腰后抽出GLOCK 17上膛,同时减缓了全身的血脉流动,将心跳间距拉长,以便听力不受心跳声的干扰。
要想活,只需要躲开每一次的进攻,但要想胜,就必须算好每一次的进攻。
——今天天一亮,他就像往常一样,从自己的住所赶往办公室处理新一天的事务,但在途中突然发现一个可疑的黑影从眼前闪过,带着一种让他难以忘怀的言灵领域——是在Fleischer博物馆领会过的那种霸道放肆的言灵领域。
扉间想起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口口声声语涉三十六年前,又说了些与他身世相关模棱两可的话语,心头无名火气,一时动怒就追了上去。
本以为这次能拿下对方,不想还是着了道。
“带了面具还躲躲藏藏,畜生果然是见不得人的。”扉间啐了一口,冷冷道。
这本是一句激将,没想到那个带着面具的黑袍男人一下子出现他的面前,一脚踹出。扉间早有准备的招架格挡,稳住了身形,反显得他偷袭未遂。
扉间微微眯了眯眼:“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黑袍上的红云烈然如火,一身肃穆反衬得那方漩涡状面具滑稽可笑。他挠挠头,做了个颇为幼稚的举动,用一种可以称得上是孩子气的口吻哈哈大笑:“啊呀呀,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吗?”
扉间还没来得及从这突如其来的话语中反应过来,就感觉腹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随即一根象牙般的土刺洞穿了他的下腹。
“咳!”一切来得太快,他甚至连退后的力气也没有。
——在刚才那做作而具有伪装性的话语前,他忽略了对方身上强大的龙威。
面具人冷笑起来一把擒向他的咽喉,没想到在伸手的一瞬间,突然被扉间反扣住一拧,他手脚撤退上慢了一步,对方的力气又出乎意料大得惊人,抬头时漆黑的枪口已经抵在了他的面具上。
扉间一边就着被刺穿的状态一边强行愈合伤口,咧嘴一笑,吐出一口血痰,冷然开口:“以为没有了言灵我就斗不过你了吗?上一次让你侥幸逃跑,这一次不会再给你机会了。说,你到底是谁?”
“你与其在这里质问我是谁,不如想想你自己,千手扉间。”戴面具的男人低声笑了起来,几乎可以想象面具下那张脸的表情是何等的舒展而痛快凌厉。他完全不考虑被压制的局面,反而用面具顶着枪口上前,猩红的眼眸里跳跃着洋洋得意的光,充满报复的快感,“你刚才有什么资格说我是畜生?如果我是畜生的话,那你就是,怪物。”
最后两个字被刻意加重,语调森然,好似诅咒。
扉间几乎感觉心跳的节奏瞬间被打乱,尽管他下一刻就要掩饰,却还是被对方抓住空隙,一道石刃划过他的手腕,击落了他的枪支。
“把话说清楚!”扉间顾不上手头没有武器,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襟,“什么怪物?”
面具人饶有兴趣的眯眼一笑:“原来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你大哥居然没告诉你吗?”然后他做了一个惊慌捂嘴的手势,“哦呀,好像说漏嘴了。不过叫他大哥,你也不怕折了你的寿?凭你也配?”
扉间目光一颤,手指几乎使不上力,只能用目光死死的逼视着眼前这个人。
“本来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个杂碎,可没想到居然还……”面具人一把拍开他的手,退后一步,“尼伯龙根之匙留我一个就足够了,你算是什么?”他的手指变长,右边整个手臂崩破衣衫,褐色的鳞片蔓延,森白的利爪寒光隐现,“三十六年前你和宇智波泉奈重伤我的那笔帐,现在也一并清了吧。”
“是你!”
“我是群山的主人,大地的信仰。”面具人的利爪挥舞而来,带着“破坏”的概念,曼声长吟,冷笑扬之,“去死吧。”
这样的角度根本无法躲避,何况自己已经身负重伤,扉间垂下头,却在一个他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了冷笑。
他最后看了眼自己的手,一想到他即将变成和那人一样令人作呕的样子觉得讽刺。
有些因果轮转了三十六年,最后就像报应似的落在他头上。
有关“爆血”的一切资料在那个瞬间涌上脑海,思绪一派清明,他觉得这辈子都没想现在这样理智过。
——你作为混血种不惜人间失格也要与龙战死到最后一刻,我必不会输于你。
然而下一刻,地面骤然裂开,他与对方都始料不及的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一步。
“什么人!”面具人愤恨的转过头。是谁居然能破开他的言灵领域,在他的地盘上撒野!
一回头,正对上一个白发男人赶来,一眼漆黑,一眼血红。
卡卡西手里拿着一柄短刀,步步上前:“该我问你是什么人才对。”
面具人先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片刻后冷笑一声,竟似乎忌惮他逼近一般,一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同时消失的还有那种让人胆寒的言灵领域,四周的空气在瞬间为之一清。扉间一把掰开刺穿自己下腹的土刺,重重的倒了下去。
“龙侍的事情只有你知我知,就算是漩涡水户那边,我们也没有明说。你弟弟不可能知道真相。”斑端着咖啡淡淡道,“他是黑王以海洋与水之王的角骨造出的第一个混血种,谁有能力动他?”
柱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把手中的纸张对折,仿佛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何况扉间也未必就是……”
“那就更不必担心了。”
听这么一说,柱间觉得放心了些,舒了口气。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他以为是扉间打回来的,直接接通:“喂,你刚才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