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微亮之际,沙场外传来点兵的声音,看着倚叠如山的尸体,执明站起身,提起随身所带的佩剑欲往营帐外走。
“哥,你要干什么?”唐光连忙拉住了他的手臂,急急询问道。
“放开朕。”执明一把甩开那人的手臂,将虎符捏在手心,嘴角浸染出一抹残忍的弧度:“朕要与那毓骁,决一死战。”
“小离不会死的!”
执明的目光蓦然投向一旁的唐光,愣怔了片刻,忽地露出一个冷笑,“天璇王,你想向朕表达的是,他又穿回到你们那个朝代了,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唐光看着眼前的执明,被他眼神中的凛冽震慑到了,支吾了半晌却不知如何开口。
“你是想说,阿离是在遖宿边境出的事,并非是遖宿王亲手血刃,倘若以此理由来攻占遖宿,怕是不妥,对吗?”
唐光闻言频频点头,却无意间掠到那人微红的眼眶,和眉眼之间那那一抹有棱有角的伤感之色,竟有些恍惚。
执明见状,喉头哽咽了一下,嘴角浮起一抹冷意,“你且代朕下旨,军中若有祸乱军心之人,下场与那挂在天权城楼下的威将军一样。”
杀无赦。
执明提剑入战场之时,并未注意到不远处负手站在竹林深处的那抹品红色的倩影。
一抹白色衣袍渐近,那白衣男子走到他的身侧,信手将他肩上两片零落的梨花拂去,“他终究还是可以为了你,负尽天下人。”
慕容离身形微微一僵,转过身看向那人,一抹失望之色自眼底滑过,扭过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燕支长萧,轻轻一叹:“这世间琐事繁复缛节,吾只想要归隐于云山之间,但是,在这苍生之中,我的心中还有一人放不下.....”
“他那么爱你,你就真舍得.....”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何来放不下一说。
“可他终究负了我!”
“罢了。”齐之侃摇摇头,看着远处旌旗蔽空的盛景,“此时执明若是执意攻城,城中百姓必定发生内乱,虽说着遖宿并非吾国,但黎主心怀苍生,断不会拿这满城百姓的性命和天权将士的性命作筹码。”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慕容离,你该去见他了。
半月以前,一身蓑笠的齐之侃在玉衡古道的湖边垂钓,偶听湖边有几近不可闻的□□之声,若有若无的响了半晌之后又归于平静。
齐之侃朝着那声源处刚迈了几步,又折返了回来。
“救我...救我...”
□□之声再度响起,且气息越来越弱,齐之侃心下微怔,快步朝着那声源处走去,用随身的佩剑拨开那层枯黄的芦苇草,那倒在浅滩中的,竟是一个身体孱弱的红衣男子。
墨黑色的发丝已经散开,被湖水浸的有些发结,湿漉漉的青丝贴在耳后和胸前,齐之侃连忙将那人从冰寒刺骨的湖水中抱起,连鱼篓中那活泼乱跳的鱼都不顾了,救人要紧。
一回到柴屋内,齐之侃就立马在房间燃起了冬季应寒的木炭,又在炉灶上熬了一碗姜汤,正欲那红衣男子喂入姜汤之际,只见那人忽地用力从床板上支起身来,目光中都是惊恐之色。
“你,你醒了。”齐之侃将那碗姜汤端到红衣男子面前,在看清他面容之时,手臂微微一颤,姜汤一个没拿稳,瞬间洒了一地。
“没烫到吧?”韩东离愣了愣,忽地抽出他的手,“哎呀,你看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笨,手都烫红了!”
“慕容离,你到底在装什么?”
韩东离微微抬起头,看着那白衣男子满脸错愕的样子,干裂的下唇角衍生出一抹苦笑,“你,你是不是想说,你认识我。”
齐之侃看着红衣男子的反应,眉宇间都是厌恶,“我这柴屋偏僻简陋,容不得公子这等尊贵身份之人,公子再歇息片刻,若是能正常行走,便趁天黑之前及早离开我这柴屋吧。”
说着,白衣男子便甩袖推门而去。
“齐之侃!”
“看来慕容国主并非罹患了失忆之症,方才的那皱眉缩脸堪堪失忆之症状,饶是那心心念念你的当今圣上执明瞧见都不定能看不出几分虚假。看来民间传闻的慕容国主心有九窍之说,齐某今日一见,果真信服的五体投地。”齐之侃转过身,摇头看着那红衣男子,语言里尽是讥讽之意。
眼前这神色倦怠却依旧难掩绝色面容的红衣男子,便是破他家国,间接害得他挚爱殒命之人,这人外貌如此卓出不凡,心底却是如此狠心手辣,像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任何人垂怜。
“你,说完了么?”红衣男子扭过头,枯裂的薄唇微微张合,“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故事中有两个男主角,他们彼此相爱,说好要陪伴对方一辈子,可在那个朝代,男子恋爱本是天理不合,于是,一方终于忍受不住外界施予的压力,背叛了另一人......”
“那个被深爱之人背叛的人,叫做韩东离,他早已死在了梨花林深处,从此以后,我便叫慕容离。”
遖宿城中那上坐的君王深邃的瞳孔间幽幽的泛着冷光。听着底下的太史令嘴皮子唾沫直翻的模样,就觉得额角一阵抽痛。
“为何阿离会在我遖宿边境出事,你们不是应该要将他好好的护送回瑶光郡么?”毓骁俊逸的眉头一皱,眼底尽是焦急悔恨之意。
他千不该万不该把阿离送到那种地方,天权日日挑衅,边境战争频发,若不是遖宿近日不能群龙无首,他就恨不得和他一起回瑶光。
连深爱之人都不能保护,他还算个什么男人,这王位,不要也罢!
只是,他唯一顾虑的,就是遖宿的万千百姓,他是遖宿之王,就算不顾及自己的生命,必须要顾及他们的生命,万千的肉体仅因为他一人私欲就变成万千亡魂,他承受不起这样的罪责。
“若是阿离真的在我遖宿边境死掉了,本王愿意以我遖宿一国,为他陪葬。”
他会去求那执明,他可以双手奉上自己的国家,只要那人不屠杀他城中百姓,不诛杀他遖宿国人,那么,他愿意为阿离陪葬。
“王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担心那已死之人的安危!”那太史令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捶胸顿足,心说他当初宁愿拥护他的兄长,那个心中拥有虎狼之心毓埥为遖宿之王,也不愿拥护这个虽有帝王之才,却日日耽溺于情爱之中的毓骁为王。
此乃,遖宿的天命啊!
那太史令无奈的看着毓骁,摇了摇头,正在此时,一名瘦弱的兵士忽然踉跄的跑进大殿中,一下子匍匐在毓骁脚下,“王上,天权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写好白衣夫夫,阿尾特地去补了一刺客1
顺便问一下各位小天使们,你们是喜欢蹇齐or齐蹇,好难抉择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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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四目生情
一功垂成万古卒,一朝棋错满盘输。
如果从他一开始攻打瑶光的那步棋就下错了,那么他一步错则步步错,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遖宿主力军队被他天权一支精兵逼至若水河畔,如今由他执明带领的天权精骑又从玉衡古道长驱直入,接连包围了遖宿的主城池,目的,便是取那城楼上之人首级。
执明手握虎符,看着城楼上一席白衣委地的毓骁,嘴角蓦地浸染出一丝冷笑:“你输了。”
毓骁远远的看着城楼之下的执明,他的身后有千军万马,一身银白色盔甲像是笼上一层清晖,眉目中透着几分寒咒。
身边的副将看了看他,终究是忍不住道:“王上,我遖宿两大城池玉衡古道,截水城均被天权占领,我国扭转战局的胜算已基本无望,不若,不若我们投降吧.....”
“投降?”毓骁忽然哈哈大笑,“我遖宿万古基业,怎是这执明能说的算的。”
如今战事已成定局,毓骁此时心里倒多出来几分心如死水般的镇静。
“那王上决意与那天权陛下死战到底了?”副将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毓骁,右手下意识的握了握腰间未出鞘的佩剑。“可是我遖宿万民是无辜的,若是咱们投降的话,说不定圣上还能对咱们遖宿网开一面.....”
毓骁低了低头,抬起头之时,双眸间早已是目光灼然。“开城门。”
一阵微风拂过,溅落满地飘香金桂。
“本王,一定会守住这遖宿万古河山。”
就算守不住,那本王,会去求他。
朱红色的城门终被打开,一席委地的白衣绕过一树秋桂,他看着执明的眼,那双像是看猎物般闪着精光的眼睛。
他是来取自己性命的。
执明从鬃毛马上翻身下来,行步到毓骁跟前,在离他仅有十步之距时住下脚步。
“执明,阿离曾经对我说过,你我之间,终将会有一战。”毓骁城门前静立须臾,末了,唇角却忽地抽出一个淡笑。
执明听到阿离二字愣怔了半晌,正欲说些什么,那人话头一落,便瞬间从腰际拔出一只长刃佩剑,箭步朝着那人的胸口刺去!
“执明!”慕容离向前走了一步,左肩却被齐之侃紧紧用手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