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m从很小的时候就掌握了这样一种技能：在别人对他吼叫（Frank）或是哭泣（妈妈）或是别的什么（Sam，这很多）能够分心去想自己的事儿。现在跟在Spock背后也一样。他披着Spock带来的衣服，并且惊讶地发现那甚至不是他自己的；Spock的外套干净柔软，带着属于Spock的独特气息——竟让Jim感到一种陌生的、不知名的安全感。十三岁的Spock比他高不少也健壮些，衣服在他身上自然也有些空落落的，袖子长长地垂下来，Jim折腾半天也无法卷起，干脆放任它就这么耷拉着。
不知为何，回去的路好像比来时更加漫长。当然不是说他们迷路了，Spock怎么可能在自家的后花园迷路（有时候从仆役的态度中Jim会觉得半个Shi’Kahr都是他家的）。
但就是走得更加艰难了。
他很冷，很累，还可能有些饿。而瓦肯少年的指责/关切并不能解决这些。他的眼皮沉重，刚才蜷在冰冷岩石表面上完全没有给予他需要的消息，反而让他——如Spock所说，快要冻伤了。
Spock快速翻动着嘴唇，头也不回地继续叨念着Jim在这个时段外出的不合逻辑，但是5.61秒之后他停下了。他没有听见Jim跟上来的脚步声——虽然它们一直因脚步快慢而忽远忽近，可是现在消失了。
尖耳朵男孩不悦地转过身来。即便他可以调节自己的体温，但沙漠深夜的温度仍然不是舒爽愉快的。
Jim——他的视线蓦然低下去——不知何时在离他有一截的距离蹲了下来，将脸埋进双臂里，对他而言过长的袖子遮住了乱翘起的头发。
男孩在无垠的沙漠和冷冷的月光下显得如此脆弱。他太渺小了，在这荒谬的宇宙中没有支点没有依靠，只能是荒流中一根浮萍。
“Jim……？”Spock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放轻了声音。也许Jim在……哭。“你是否感到身体不适？”
Jim没有说话也没有动。Spock有一些紧张起来，他快步走回去，手指犹疑了一下碰触着Jim的肩膀，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人类皮肤的冰冷，而他的温暖正源源不断输送过去。
“Jim，你是否安好？”真正令Spock感到迷惑不解的是，他知晓自己是个触碰型心灵感应者，但严格来说他与Jim并没有直接的肌肤相触——甚至在他走向Jim之前，他就感觉到了人类的失措和……悲伤。
更怪异的是，那不是Spock此前从接触母亲能感知的移情，那是——共鸣。
Jim终于抬起头来，男孩在笑——的确在笑着，但他看起来毫无高兴模样；Spock以后会慢慢知道，Jim的笑有很多很多种，面对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儿，他都可以用笑来面对，但那不代表他真的发自内心快乐。
Jim说：“对不起，我想你是对的，我的……我的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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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十岁儿童的平均体重为35.41千克，而你仅有28.6千克。瓦肯人的肌肉密度是人类的三倍，并且我在年龄、身高、体重各方面均优于你，因此——”
“因此你背着我完全不费劲是吧？OK，我明白，我只是——”Jim空出一只手挠挠头发，又很快重新揽上Spock的脖子，“只是想说声谢谢。”
“无须道谢。假设你在借住于我家的期间内受伤，我将非常困扰。”
“只是因为这个？”Jim有点儿不高兴。
Spock迟疑了：“除此以外……”
“好吧好吧我帮你说，我知道你说不出口，你这口是心非的木头。”Jim把脸埋在Spock的后颈，他是如此冰冷而瓦肯人的皮肤好温暖、好温暖，“还因为我们是朋友，对吧？”
“……我不否认这个。”Spock因为他的动作紧绷了一下，“停止用你的头发瘙痒我的皮肤。”
“可是你很暖和嘛。”
Spock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似乎总是拿这个小玩伴没辙。
“Jim。”过了一会瓦肯男孩问道，“你是否……经受某种情感上的困扰？”
“唔唔唔，什么？”
“你在……”Spock挑拣了个合适的措辞，“做噩梦。频繁的。”
“……是的。”
“你想说说它们吗？”同我。
“是的。”Jim毫不掩饰地叹息，接着大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但不是现在，Spocky。不是今天晚上。”
Spock背着Jim向家走去，并且在脑内分析着回到府邸之后将要承受父亲母亲怎样的批评。他将不会将罪责怪却于Jim，即便事实如此。也许他可以选择性地……陈述一些事实，然后细心聆听教导。
这没什么。而Jim回去则不需要面对这些，他需要的当然只有温暖的睡眠。
Jim不安静，如此困倦的状态下仍一直同他说着什么；他也也不安分，即便腿脚酸麻也依旧在他身上不老实地扭动。Spock捏了一下他的脚腕，他便安宁下来，片刻后重又躁动起来——反复如此。Spock此前从未和别人如此亲密接触过——不管以怎样的角度。Amanda想要给他个晚安吻都需要安抚半天他的情绪，而今晚他居然毫无防备地让Jim碰触他。
最令Spock迷惑不解的是，他不抗拒也不反感那些触及。
甚至在内心深处……有什么是欢迎Jim的。它因Jim的远离而落寞孤寂，因Jim的靠近而欢欣雀跃。
是什么呢？
他不知道。
“我哥哥……从来没有这样背过我。”Jim忽然轻声开口，“在我记忆中没有。所以……谢谢你，Spocky。”
“……无须。”瓦肯少年顿了一下，只是这么简短地回答。
又过了一会儿，也许是很久，背后叽叽喳喳的声音逐渐消失了，代替以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Jim在他后背睡着了。
男孩在喃喃着什么。也许是妈妈，Sam，或者爸爸。Spock以前的夜晚听到过这样的梦呓，不止一次。
但不是。Spock仔细听了一会儿，Jim在……在念他的名字。
……他的。
他更加用力地攥住Jim的腿弯，大使馆愈来愈近，夜色在他们背后黯淡下去。
9、【Spirk】White Lie
Jim知道自己有很多缺点，比如粗心大意，比如很多时候缺乏对别人情绪变化的敏感，比如漠视安全，比如不会照顾自己……总之，他认为不诚实——这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他就快要11岁了，他知道什么是原则，什么是不能碰的错误底线。
因此他非常、非常生气，抱着双臂瞪着Sdvasu——大使府邸的管家，并且也是指控他偷窃Sarek重要文件证物的始作俑者。
“Dvasu？”Jim忿忿，“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E’shua！”他背靠着墙，这么和Spock低声却气愤地念叨着。还有不到一个星期他就要结束这趟瓦肯之旅了，却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出现如此指控——简直荒唐！
“礼貌用语，Jim。”Spock被派过来看住人类男孩“不让他因为冲动而做出后悔之事”。他瞥了一眼灯下正在声嘶力竭（以瓦肯标准来看，是这样了）争辩的Sdvasu，他也同样不喜欢这位太过自视清高的管家；但瓦肯人不该有喜好，他当然不会说出来，“他名字中含有Dvasu不代表他就是个信徒；同样，不可随便侮辱他人为恶魔。”
他的小伙伴用鼻子哼了一声。Spock看得出来Jim有多么不开心，谁都不会喜欢被指控偷窃别人的东西——尤其是，那个扳指意义重大（虽然Spock不太清楚具体有什么作用），它收在Sarek的书房中一个上了密码锁的柜子，保存了很多年，却在今天不翼而飞。
Sarek的书房里全是些老古董的书籍，Surak圣训之类的，甚至连Spock都不爱看，但Jim却兴致勃勃——Sarek鼓励孩子们多读Surak，他自己就是个虔诚的哲学追随者；因此，Jim获得了随意进入他书房、随意翻看任何一本书的特权。说是特权，就意味着别人没有，连仆役都不能没有通报地打扫。
这就是为什么Jim至今无法“洗脱”他的盗窃“嫌疑”。
这个早晨Sarek和Amanda出门处理成年人的工作任务，而家里的仆役各司其职。Spock有一堂课而Jim没有，后者多半会泡在书房和那些厚重的纸质书里——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中午父母们回来的时候扳指消失了。Sarek没有动怒，他在查明真相之前向来足够冷静；而Sdvasu言之凿凿，只可能是这个人类进入过Sarek的书房——并且，Jim的学识足够让他解开柜子的密码。
“我该感谢他这么赏识我吗？”Jim不屑道。
Spock皱起眉，那边成年人们的讨论似乎告一断落，Sarek正向他们走来：情况看起来不妙，在他们身后，Sdvasu看上去得意洋洋，而Amanda则显得十分担忧。
“James。”他的父亲发话了，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生气，却给人很重的压迫感，“诚实告诉我，你是否不经允许动过书房里除了书以外的物品？”
“你不相信我？”Jim拧起了眉毛，完完全全忘记了礼貌（他平日里很敬重Sarek的），“你宁可相信他的胡言乱语——”他的手指指向Sdvasu，但眼睛却看着Sarek，并且燃着怒火，“也不相信我的话？我要你那破烂玩意儿有什么用——天杀的我连见都没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