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之委也,虚化神,神化气,气化形。形生,是以万物所以塞也。
足尖轻点于地,土有迹,尘不起,虚划一道弧。
道之用也,形化气,气化神,神化虚。虚明,是以万物所以通也。
足尖点地,沉气,顺势,屈膝,进步如推。
有无相生,长短相成,高下相和,是以天下无平而不陂,无往而不复。
足根轻旋,气敛,形动,撤步如醉。
穷通塞之端,得造化之源,忘形以养气,忘气以养神,忘神以养虚,虚实相通,是谓大同。
身随意动,白袂静时如垂幔,动时若飞蝶,闪转刹那,腾挪瞬间,快亦作慢,慢亦作快,漫天竹叶如雨,坠坠而下,自成圆周而回旋左右,不即不离。
直待原无乡身形完全静下来,竹叶亦静了下来,落在其脚边围成两道弧,合成一个圆。
天道相循,用之则行,舍之当藏。事事恰如迎面当风,避之无用,不如承而应之,也并非想象中的可怕,也许所得更为奥妙有趣。
嘴角方勾起,眉峰却忽地微挑,足下轻点,身形疾退——
一道气劲直追而来,猝不及防,锐利非常。
原无乡暗惊,却未见慌乱,一路疾退,再退,一退再退。
势不可当,要如何当?
不过一个退字,且行且退,莫撄其锋。
已退入竹林之中。
这道劲力太过绵长,探不得来处,仿佛无有止休一般紧紧跟随。
原无乡心思若电,直退而去,一入了竹林,脚跟一顿,足尖轻转,借地势之利,以竹为屏障,步踏九宫,绕竹而行。
形化气,气化神,神化虚,履轻步巧,进步如推,撤步如醉,一转身,点竹而上,玩到了兴起处,忘记了劲敌在侧,索性撤去内力,轻跃点竹,不着半分力,浑似一片叶。待下一秒,又旋旋而下,冠饰珠玉叮当轻响,袖袂似蝶舞翩翩。
但闻林外有人鼓掌。
原无乡跃出竹林,定睛一看,暗自惊讶——竟是两位了不得的人物款款而来,南宗元宗六象最高指挥道磐式洞机,另一个则是道门名宿照世明灯。此二人,一个是鲜少见人,一个是仙踪难觅,今日两位尊者是如何凑到一处?又为何前来找寻自己?神思急转,缓行而上,欠身道:“原无乡见过道磐与尊者。”
紫袍道磐式洞机手持蕉叶如意法杖,抬手扶起,微笑道:“不必多礼。见汝方才身法,无有力而处处着力,似近日别有心得。”又向身畔另一人道,“依道者看来如何呢?”
白袍素服的道者面容清和,带着令人暖心的微笑,闻言点头道:“原无乡,久见了。道磐本是武道精深之人,点评自然不假,慈郎亦觉精妙,但吾所赞叹者乃原无乡能受大挫而不馁,无怨无憎,眸正神清,执一允中,果然好!”原来方才鼓掌之人正是照世明灯。
原无乡倒是被说得一怔,不好意思起来,垂眸道:“两位尊者过誉了。吾本闲来无事,消磨一套无须着力的笨功夫,哪里来的精妙可言。”
照世明灯笑道:“原无乡,道磐自是明眼人,你无须忒谦。且你吾并非初识,何以生分称‘尊者’,不若过往以友论交?”
原无乡欠身道:“若非道者日前正巧在元宗六象作客,也许原无乡的恢复还需更多纠葛。尊者须用尊称,并无不妥。”
照世明灯摇头道:“你的性子总让人不能拒绝,却又于心不忍。”
式洞机笑道:“人总有拗执之处,道者不若由他去吧。”
照世明灯讶然道:“少见道磐放任如此,当真是爱才。”
式洞机笑道:“汝当知吾爱宝物亦爱真才。难得之人必成非常人能为之事,既然机缘在此,不如就请道者成全了吧——成全南宗,成全至宝,也成全原无乡。”
慈郎沉默而思。
原无乡越听越奇怪,忍不住开口问:“两位寻原无乡可有吩咐?”
式洞机沉吟道:“我便直言了,简而言之,吾希望你能继承银骠玄解。”
原无乡大抵想遍了所有可能,也绝不会料到竟是这么一个要求。
银骠玄解是什么?道真双宝之一,它是不世的神兵,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它是道真南宗掌教权力的信物,得银骠者即受封为南宗大当家。百年来,无人能驾驭的银骠是一个江湖人人觊觎的传奇,一个事关教派兴盛的标志,一个常人难可承受的大任,一个落下来就再也推不掉的重责。
饶是原无乡淡定从容之性格也不免失惊道:“原无乡感谢道磐厚爱!只是恕我不能接受。吾已无能力胜任,还请另择高明。”垂眸看向地面,纵然三头六臂也未必能扛得起的重责,自己现下却是残缺之体,武功失了大半,安度余生自得其乐就好。何况,权力中心从来非是自己所向往。
式洞机皱眉道:“汝推却得草率!银骠玄解虽贵为南宗至宝,却失传甚久,至宝蒙尘,非正道之幸!吾与道者观你之天资心性,几合于道。若能承接天命而解其玄机,亦是一段佳话。选择你,原因有三:解你双臂之困,此其一;承至宝,扬道威,正道义,此其二;凡此二者皆是本要之旨。若能就此得一道心仁武之士为南宗继承者,吾乐见其成,此其三。断臂再造之路艰难非常,银骠玄解是一个极好的方向。汝又何必急于推辞!”
慈郎亦叹道:“吾不过问南宗内务,但身为银骠玄解的创造者,吾有责任为其再择善主,为正道贡献力量。而作为朋友,吾亦希望汝能恢复武功,不负汝修行之志。至宝难得,机缘难求,汝何不一试?”
原无乡道:“正因为至宝难得,更应寻得明主;吾恐怕不能担此重任。至于我之双臂,也许正是另一种考验,亦无有怨怼,两位尊者也无须再为原无乡操烦。”
式洞机沉吟道:“原无乡你可知,你为何来到南宗吗?”
原无乡一震道:“师尊路经江南,遇家门仇杀惨案,是以救了我。”
式洞机道:“如此说,也确实无错。但抱朴子在你未出生前即算出汝之生辰与特性,多次借云游之名观察,汝正是南宗寻找了百年之人。本想待你于父母膝下享受天伦之乐过十五年再作修行,孰料,汝家门惨事发生,抱朴子只来得及匆匆赶去救了你一命。是以,汝之体质极有可能与银骠玄解暗合,正如倦收天的金阳之体与名剑金锋相契是同样的道理。”
原无乡被这一连串的真相震惊得一时作不得言语,怔怔然呆立当场——果然,一切终非巧合,而是精心长久的擘划。所以,那一年,吾与倦收天双双得魁,本可自由选择去留,但师尊却不愿放行,如今看来,便有本可溯。
倦收天接掌名剑金锋实属天命所归,但我——
慈郎却道:“先天体质确实是一种考量,但后天习养则是承接神器更为关键的要素。汝能生而不有,为而不恃,正合玄妙万相,能解万物化其生之本意——玄解玄解,也许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原无乡默然半晌,心思起起落落,似转过了几个轮回,仍是摇头:“道磐,抱歉,恕吾不能接受。”
如此,再劝下去就是强人所难了。
式洞机百思难解其缘由,长叹一声道:“罢了,你可不必立即做下决定。另外,植接过程可能会有血脉不融之反斥,亦攸关性命,你亦需要时间消化权衡,此等大事不如细细考量之后再作定夺。”
慈郎亦点头道:“此事确实急不得,不如由你独自静思。我们先离开。”
原无乡点了点头,欠身送两位道者离去。
未行多久,式洞机忽然转身道:“原无乡你该见一个人,见过他,再做决定吧!”
风止,云停,连竹叶都不动了。
原无乡心头一跳,失声问:“是谁?”
式洞机反问道:“你希望是谁呢?”
原无乡垂眸,沉默不言。
式洞机看了他一眼,声色不动道:“明日此时,他会在前面的竹林等你,见与不见由你决定。”言毕,与慈郎两人离开。
独留一人仍在原地。
风过,叶鸣,竹摇,似乎连整座山都在摇摆。
原无乡默立良久,走过来时的竹林、山瀑、溪滩,走过熟识的翠碧群山,踏过浅葱芳草,穿过花叶枝桠,一路行得不快,径自行到一处小院,恍若未觉。
尚未敲门,虚掩着的柴扉就自己开了。
院中人似料到他会来,水烟杆子轻磕在石桌上:“哈,你小子终于舍得来看老夫了吗?”
原无乡如同突然醒过来一般回神,看了看周遭,自己也是一怔,竟行到这里来了,慌忙应答道:“啊,前辈,久见了!”
老翁站起身,端详了他现在的模样,长叹一声,拿烟杆轻轻地敲其额头:“汝啊,到底是要人担心!”
原无乡轻笑:“吾已无事了。让前辈操心,真是过意不去!”
“无事?”老翁的烟杆子狠砸了一下桌面,叱道,“不着心的客套话莫对我讲!你这孩子不知道像了谁的臭毛病,看起来好相处,实则脾气犟,心虽软,嘴却硬,什么心事都藏起来自己生受。老夫这回气不过非敲破你的脑袋看看到底是何等样的什物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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