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已红,血已热。
最负英雄步出院门时,两条光影从眼前瞬息而去,耳边留下一句:西华有异,速带九儿上北宗!
许多年之后,这个刚刚睡下又被未来的最负师叔从被窝里挖起来莫名其妙就送上了北宗修行的稚儿,挑起北宗年轻一代的大梁,待他修行得成又再一次回到立云坪,当年临行前来不及抱走的小兔子早已经不知去向,西华镇又恢复了兴荣之景。惟有此地,风景依旧在,时光却过去了,那二个人再未回来。
风云荡荡,潮起潮落。
许多年之后,晨曦耀目,一处原本并不知名的山峰,空荡荡的山巅只有一人,默然而立,闭目静待,连天幕的星光与路过的风都不敢惊扰他。
倦收天有时会问自己:如果当时最负英雄早一日到来,如果当时原无乡早一日回到南宗,如果当时没有立云坪同修一甲子,也没有巧夺无极,如果当时我们从未再一次相遇;那样,我仍只是倦收天,你仍只是原无乡,我们就不用经历此后的种种辛苦挣扎,就算因此会有再多未曾相知的遗憾——你若安好如初,我愿此生只见过你一次。
黎明之后,必有曙光。
无边长夜,终有尽头。
好友,吾等你,等那一天来。
然后,吾从永旭之巅走下来,再入红尘,不负恩义,不留遗憾。
第十五章 人间业火
人间业火动天听。
浓烟滚滚冲向天际,热气蒸腾,倒似天幕伸出一只偌大的黑掌要将整座城池连根拔起。火光映红天之一角,赤红似愤怒的巨眼。
可愤怒又能如何?纵然报应不爽,仍须等待时机。
苍天有眼,冷觑天地。人间冷暖,自知而已。
倦收天与原无乡闻听惊变,飞奔下山,光化而来。愈接近,愈心惊,城内杀声震天,呼号悲凄。城外则围了重重战甲兵士,黑漆漆一片,数不清究竟有多少人。领头三五人骑着战马,正指挥已然登上城头的兵士占领城墙四道门,不准逃命的百姓出入,又射出大量火油之箭,就此点燃更多屋瓦楼舍。
倦原二人互望一眼,心下明白:看来驻守此城的官军已被攻破,眼下城中剩下的全是普通百姓。
倦收天眉峰紧蹙,怒火难抑道:“恃强凌弱之辈,该死!”
原无乡拍了拍他的肩头,低声道:“守军过多,须快速通过,进入一探!”
二人计定,身影如流星一般滑行,经行处,几不见其影。敌兵虽众,怎会是他二人的对手。掌风过处,扫倒了一片,三两下辟开一条空隙,闪身而入,悄无声息,倏忽骤去。
敌方主将哪里料到此间还有如此高手出没,大惊之下,急招身边副将等人抢上拦阻。
倦原二人视之无物,经行路线依旧,不闪不避——
金色人影,并二指划过,鲜血迸裂。银色人影,屈指急出,数人倒地。袍摆若飞,人已去得甚远。
主将怒不可遏,大喝一声,提刀拍马便追。
身边一黑袍蒙面之人却拦阻道:“呼雷,不可!族长未至,汝不可轻离。”
名唤呼雷者,长刀顿地,勉力勒住了奔马,力贯地底,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是我一怒失智了。传令众将,严守四方出口,密切关注此二人行踪!”
蒙面人一身黑袍,只露出一双含煞的眼,沉吟了一下,又道:“此二人身怀绝艺,恐添变数。”
呼雷哈哈大笑道:“莫忧!今日攻城,众官兵散兵游勇不堪一击,满城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一点意思也无,我倒还愁无人可战。这便来了,甚好,甚妙!”
黑衣人呵斥道:“不可大意,大局为重。汝当立刻通知族长。此二人非同一般人物,意外之数,千万不可硬挡。”
呼雷摆手道:“吾绝非为一己兴趣而毁了大局之人。身负绝学又如何?此二人若要离城,吾只管放行。但他们若想救人,哈,我倒要看他们能有何作为,敢以二人之力,对一族之兵,救一城之民!”
黑衣人道:“如此也可,总之,一切以大局为重。吾还有要事,先行一步。此地就交你。若情势有变,速速知会族长增援。”
呼雷道:“自然。”
城内,焦臭味更重 ,每一口呼吸都压逼着肺叶。
倦原二人进入镇中,本欲先行探明情况再作施救,然而目光所及,处处是惨相,又如何能忍心见危而不救!
倦收天大踏步疾行,掌风过处,有横扫千军之威。他每行一步,敌军退走一片。空前未有的威慑之势,直教得意多时的敌兵顿时乱了步调。
原无乡则闪身快速穿行于街道两边的房屋内,身影过处,急急抢险。
然而早已惊慌失措的镇民竟不辨敌我,一味挣扎,见人就疯了似的逃命,拉也拉不住,根本不顾一个转身奔出去是否会就此撞上敌军的利斧而断头送命。
原无乡拉起这个,又跑了那个,左支右绌。
非是无能一战,而是无从使力。数千百姓,数百敌军,千百人混迹一处,纵然倦原二人有高绝武艺,却稳不下失控的局势。虽尽力施救,却是杯水车薪。
而敌兵却正在占领四周楼头哨卡。
这样大为不妙!
原无乡拉起跌倒在地惊惶失措的一对母女,还未待出言安慰,身后又有敌兵跟上来抢攻。一回身,掌风劈倒了一众敌兵。忽觉掌中一松,方才救下的母女已挣脱了急奔而去,不分方向地就往敌军驻守的城门冲去。
原无乡飞身欲起,又不知自哪个小巷口撞过来一位背着孙儿的老翁,原无乡断也不能就此抛下不管,两脚踢飞了追上来的敌兵,扶稳了老翁,抱过哭泣不休的小娃儿,温言安慰道:“乖哦,乖哦,不怕,男儿当勇敢!”
小娃娃差不多五六岁的模样,也懂了点事,知眼前是好人,紧抓着他的白衣不松手,抹掉眼泪,恨恨道:“吾才不怕!待吾长大了,一定要杀光恶人,保护大家!”
原无乡笑了,摸摸他头,赞许道:“好孩子!等你长大一定是个大英雄!但眼下快躲起来!”再抬头,已认出眼前的老人家正是镇上最有威望的宗老之一,遂于电光火石间心生一计,对老翁道:“老先生,敌兵方进城不久,仍不熟地势,可谓根基未稳。是以大家不必过于惊慌。请设法通知各方镇民,齐往北面宗祠聚合。切记,万不可落单,也莫要乱走。我二人定会想办法施救诸位,快,快走!”
老人家也认出了他俩是顶厉害的道真高人,是极有本事的好人,这就足够了。老人家顿时信心倍增,点头道:“好,吾去传信。”突然屈膝一跪,哽咽道,“老朽拜托二位高义之士,拯救镇民于水火,大恩——”
原无乡赶紧双手搀起:“此乃吾辈当为,无需大礼,赶紧走。”言毕,把小孙儿往老丈背上一放,将其祖孙引入一处小巷,安慰道,“莫慌!西华诸多小道,敌军不知,汝可善用,宗祠见,走!”
送走祖孙二人,原无乡转身再入镇中大道,与倦收天汇合。只见其负手而立,周身方圆几丈内,敌军只敢围而观之,不敢轻易再战。若不是情势危急,定要好好笑话他一番——倦大道长武德弥天,道威弗边——然后作死的下场也可以预见,比如闭关练功三天三夜什么的。
原无乡跃至倦收天身边,扫了一眼周围的形势:镇中道上大约有敌兵一半左右的兵力,另一半则守在城外。此城有四道门通向外界,方才与倦收天所来之处,似有猛将镇守,当为其看中之要塞,此路难行。而西面是外族之地,亦不合适出走。惟今之计,只有从北面宗祠突围,走小道再上官道,逃向中原内陆。只要上了官道,距离北宗便相去不远,如此就算暂时安全了。自己与倦收天二人来去如风,怎样都容易处理。但,这一城的百姓要如何在众敌军眼皮底下带走?
倦收天开口问:“如何?汝作了何种安排?”
原无乡诧异道:“方才离这么远,你都能听到?”
倦收天道:“不用听,汝脸上写着。”
原无乡不禁摸了摸脸,睁大眼睛不信道:“我脸上写了什么?”
倦收天瞪他一眼道:“险情当前,不同你说笑。由吾来拖住敌军战力,你去引导镇民逃走。”
原无乡忙道:“倦收天,不要擅自决定,我还什么都没说!”
倦收天转眸直视他,道:“一次机会,说,汝往哪个方向走?”
原无乡深吸一口气,凑过去耳语道:“西北。”
于是,君向西北,吾须向南。
倦收天眼底有了不易觉察的笑意,颔首道:“正合吾意。”
敌兵部署最强的一处便是南边,其附近几乎驻守有一半的敌军,若再把眼前这另一半也吸引过去,简直是请敌兵会师之后,再齐来围杀自己。
原无乡心中葳蕤丛生,说不出来的不舒坦——你这么兴奋做什么?都不知道危险的吗?
却听倦收天极认真地叮嘱道:“汝要小心。”
原无乡哽住,差点气死,瞪其一眼:“要小心的人是你!”
抬头见敌军战旗上绣着斧头印记,其形状透着说不出来的凶险戾气,心中蓦地不安,一把拉住倦收天道:“汝千万不要死战,该退则退。战局多变,尤未可知。我将镇民聚于北方宗祠,若有机会,突围便走。若无机会,死守也可再拖一时。最负英雄已知此地情况,定会设法救援。再坚持一刻,无论是官兵,还是道真,便会有人来援。所以,不可轻易死战,以拖延与守备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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