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民们好容易奔到了城门下,发现重新聚集起来的敌兵已填满了门洞,顿时又是惧怕,又是绝望,一时裹足难前。
原无乡心知自己只要慢了一刻,倦收天的压力就多一分。强龙难敌乌合之众,战阵之中暗箭尤其多,倦收天从不以小人之心揣度他人,难保不会吃暗亏。心下也暗自着急。抬眼见城楼在前,城门虽倒,但,守兵仍众,如何驱而杀之,惊而走之?
修道习武之人,无论习掌,或是习剑,终非战场应敌之最佳利器。说白了就是杀伤力面积太小。战场之上惯用的是长刀、长矛、长斧,正所谓长一分,强一分。即使人在马上,也可以远距离取敌方首级,只有在弃马近身交兵时,才会使用佩剑。即便是佩剑,亦是巨剑与重剑之流,绝非修仙道者使用的轻灵之物。
原无乡抬头往左右一看,猛一提气,腾身而起,足点敌军兵甲而去,翻身劈手夺下两面敌兵战旗,又倒退跃回来。
偌大的战旗展开能卷住十数人,此刻贯注了道真至柔之劲,变得韧劲十足,兵刃不可加摧之器。
原无乡双腕一抖,沉喝道:“起!”
双手开合,足踏八卦,旋旗连环而出,卷、拍、打、扫,将数丈之外的敌兵尽数震飞。
守在门洞下的敌兵人马,从未见过此等战法,接二连三倒成一片,还来不及爬起来,又遭如鼓点般密集不可喘息的驱逐,脚步仓惶,相互踩踏,一时大乱。而偌大战旗乌云般罩下来,一卷一甩,敌兵纷纷摔出城门之外,骨断筋折,哀嚎声不绝于耳。
镇民们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又恨极这些敌寇残杀自己亲友,竟连自身的危险都忘记了,连声叫好,直道痛快。
原无乡极难得地一声怒喝:“快走!上官道!”
百姓这才惊醒,扶老携幼,从城门奔逃而出。
原无乡心知百姓全数撤走仍需要一些时间,这一刻的断后绝不会太过轻易,随即再提气跃上城楼,以备若有追兵拦阻时,自己可在楼头,左右兼顾,城内城外及时施救。孰料,脚才落地,忽觉气闷,手撑了一把墙垛,察觉胸口隐约作痛。想是方才眨眼间使出一连串大招,将内力浪掷而出,一口气提不上来,气脉略有凝滞。眼下情势又哪来时间调息,忙急喘了几口气,将痛楚暂且压下。从楼头望下去,见半数百姓已然奔逃出城,而敌兵散乱伤残者众多,暂不成气候,这才略为安心。
再回首,望向西南,火光冲天——倦收天的战团离西南越近,就离自己更远了。
倦收天。
就这一几个眨眼的功夫,敌兵犹能再战,人虽不多,对于正欲脱逃而出的百姓仍是为难。
原无乡心知此城已然难保,索性引燃了两面战旗抛入敌军之内,翻身而下,力阻敌军扰民,遂又是一场混战。
百姓们再次趁乱奔逃,不消多时,已尽数而出。
原无乡看在眼中,长出一口气,心道不可久战,飞身跃上楼头,气沉双肩,双掌推排而出,墙垛受不住他的力摧,呼啦啦倒下大片。
砖土如雨落下。塌倒的半片楼头墙砖,正好七七八八堵住了门洞,纵不甚严实,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清理通过。 如此,敌军便难以迅速地追击百姓。只消再给自己与倦收天一点时间,相互接应,便可双双脱身而走。
自此,原无乡终于长出一口气,不经意地抬头一看——
原来,今夜竟有明月。
明明如玉,清辉若梦。
纵人间有五浊恶气排空直上,也遮不住一天明月净如寒霜。
嗯?
哪里来的马蹄声?
一骑绝尘,哒哒声震——
偏要踏碎琼瑶。
第十六章 千军一人
寒瑟未偃,春已三分。
新绿点点,碧水溅溅,空中不时飞过一对对归来鸿雁。
天蒙蒙亮,灵犀指瑕已踏在南宗通往立云坪的山道间,步履轻快,心情如飞鸟般雀跃。
此番奉师命下山,定要将久旅在外的小师兄请回南宗。时光真快。送别之景恍惚若昨,待回神,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这个山谷本是少时与小师兄常来游玩的所在,一切至今都还未变——嗯,这一处延绵数里的竹海是其经常练拳之处;那一处急瀑深潭又是其不时冥想之地;五月的时候,山坳间可观花海壮丽如澜;而初寒时节,平沙溪滩便会有最美的芦花飞雪。
转过山坳,驻足眺望。天色未明,连绵青山仅有一个淡淡的轮廓,仿佛哪一座山都是立云坪,又仿佛没有任何一座山可以是它。
呵,何处一对烦人的翠鸟儿在高枝啁啾。
暗恼了自己莫名而起的情绪——何以停停行行,不如早些来去,脚下步履一紧,身形如飞燕般穿花而去。
立云坪虽为道真一派的创教之所,但灵犀指瑕却是第一次来,对地形不甚熟悉,只大抵知道一个方向,结果兜兜转转绕了些道。待她终于踏入立云坪的范围,天际启明,红日跃升,抬头一看,却发现不远处的异状。
依稀知道前面是一处古老城池,灵犀指瑕秀眉一皱:奇怪了,莫非是出了什么状况?不如前去一观,再上山不迟。孰料,方行了不出百十步,兀地蹿出一队人拦住了去路,倒把灵犀指瑕骇一大跳。
奇也怪哉,师兄每年归来南宗探望,也常讲些山下趣事,从未提起过此地会有山贼歹人出没。哈,看打扮还是外族武士,莫非到此扰民不成?
灵犀指瑕眉头一皱,高声喝问:“汝等何人?意欲何为?”
领头人见是个孤身女子,浑没将之放在心上,大声喝回去道:“此地已是吾族之境!看你模样当是西华镇上的漏网之鱼!抓起来带回!”
灵犀指瑕闻听此言大吃一惊,又气又怒道:“外族何敢如此猖狂!欺吾中原无人不成?中原大地岂容尔等鸡鸣狗盗之辈任意来去?”
迈大步,一攥拳头,提气便出招。
自小师兄走后,派门之内已无知己,灵犀指瑕遂一心向武,这些年来不断精进,已超越了其亲兄,在南宗之内,除了掌教这一辈人,已少有人能与之对敌。如今惊闻巨变,料想镇民多已遭受不幸,怒火喷薄难抑,浑厚纯正的南修真拳路呼啸而出!
领军的将领自恃人多未将一女子放在眼中,哪里知道她会武,竟还如此厉害!一时没防住她,顿时手忙脚乱,眼见着身边数位兵士抵挡不住,皆自摔飞出去,赶紧上前相助,拔刀直取灵犀指瑕。
灵犀指瑕冷哼一声,清喝道:“找死!”
全然不似女儿家的强霸拳路,却在抽招换式之际带着一股连绵不绝的柔劲。刚需柔济,此为近年来的领悟。灵犀指瑕一改早年一味强横之术,以柔济刚,可使后招连绵,劲力难竭。
领兵之人骇然失色,城中已有两个武艺出众之人,正闹了个天翻地覆,至今都还没有抓住他们,这里怎地又来了一个,难不成这三人有何种关系?此女如此厉害,必是同党。如此一想,顿时吓得不轻,赶紧传令——火速告知将军此地亦有险情,急需增援。
大抵这世上的悲剧都源自一场以讹传讹的误会。其实,灵犀指瑕又哪里会知道此时她想找的人——原无乡正与倦收天一同在西华城中力战众敌。
一道急令传回前哨。
灵犀指瑕虽未害怕,却也察觉到事情并不单纯,自己一人之去留何以惊动如此多的外族之人?眼下自己孤身一人,武艺再高,也难挡千军万马。于今之计,惟有退走请援。立云坪就在附近,自古乃天险之地,绝非普通军士能够上去,不如一寻小师兄,或可求一个解方。心定计成,身法一变,脚步不停,翻掌起落间,急欲脱身前往立云坪。
消息传得比风还快。
呼雷拄长刀立守城头。
忽闻说城外有其同党突袭,呼雷皱眉道:“多少人?”
哨兵跪在地上颤抖着回答:“一、一个人。”
呼雷大步上前,抬腿就是一脚,怒道:“一个人也能叫险情吗?”
哨兵一声惨呼,被踢了个头破血流,也不敢有任何反驳,口中直呼:“将军息怒!此人实在厉害,外城人数不够,恐守不住。”
一旁有一长老模样人劝阻道:“将军且莫动怒!中原儒释道三教自古高人辈出,汝且看眼下城中亦是如此。夫善战者,一人可当千军,不可一概以人数多寡视之。眼下局势,吾等仍占上风,只要团团围住,必然是个死局,但不宜再让其同党有所接应助其逃脱。”
呼雷恨声道:“好!派两队人前往支援,先铲除其党羽。如不能生擒,也要提尸体来见,否则,你们就不必回来了!”
哨兵如逢大赦,诺诺应声,奔下城头。
呼雷转眸远眺。
城中大道上,一大队又一大队的人马困不住一个金发金衣之人;北门楼头突然崩塌,一大队又一大队的人马锁不住一个银发白衣人。北门眼见就此失守。
一人抵千军是吗?
哈。
一步步自城楼台阶而下,长刀霍霍在晨光中闪着渴血寒芒。
好一个英才辈出的中原!
吾等既然敢来,就不会轻易罢休,吾要教汝等一试无能为力的饮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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