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原无乡一伸手刮上倦收天的鼻子,笑斥道,“快说!这等用理所当然态度讲些不中听话的坏毛病到底跟谁学的,嗯?”
“有必要学吗?”倦收天忽闪了一下眸子,认真地看过来。
与记忆中一般美好,似黎明前的第一道晨曦,每一次看了都会心悸。伸手替其按了按被角,单掌轻轻蒙上倦收天的双眼,轻言道:“夜了,睡吧,不准再看!”
记忆中熟悉的温度再一次传至。
困人的从来不是故事。
揽月南山秋,看灯火明灭,几番甘休。
圆缺古难留,对清辉脉脉,多少温柔。
第七章 孰与灵犀
晨曦微亮。
南宗真则大殿青灰的瓦当上抹了一层金。两旁楼观相对而起,塔楼重重,六角飞檐上的铜铃于微风中轻吟。
四周很静。
原无乡立于殿外等候已有一小段时间。
这个时辰大部分的弟子们尚在早课。道家奉行自然,教规少有拘束,不如佛家一般严苛。往日只要弟子和睦无事,便可各自选择修行方式,甚至不少同门之间终身也未曾谋面。道子们大多随性惯了,也不甚在意。只有道真南宗一脉并非如此,素以科仪森严闻名。南宗的掌教看似位高权重,其职责是统理教内日常事务。若有危害到教中根基的重大要事,便须提交更高一层长老院元宗六象共同处理;若掌教与元宗六象长老们各执一辞,便有必要请动道磐出面裁决。南宗现任最高指挥道磐——云笈道海式洞机,其行踪飘渺难觅,数百年来,即便是南宗之人,有幸能得见其真面目的不出三五。
原无乡获准入殿,一抬头便见众人在列:道玄师徒三人,道灵两位上师,以及南宗诸位长老。意外的是并不见抱朴子与葛仙川两人的身影。而南宗为首的正是元宗六象两位执令:指南揆天履正道与指北揆离凡道老。见此情景,原无乡不觉一怔:元宗六象是总坛隶属,道磐早有明令六象之人不可轻易外出,不可与宗内弟子或教外之人过往从密,以确保其判断之公正性。这是南宗百年来的规则。若说两位昨日出现在难得一见的道门盛宴之上尚有缘由,今日仍未回归总坛就有些奇怪,嗯,灵犀为什么未随师尊身侧,独留于此呢?
灵犀指瑕冲他眨了眨眼睛,并未敢开口多言。
原无乡心中明了,微颔其首,暗示其放心,但心中明了今日之事恐多有变故。
不等原无乡开口,天履正道抢先一步,沉声道:“原无乡,怎么就你一人?”
“南宗弟子原无乡见过众位灵长!”原无乡礼毕,接着道,“禀执令,原无乡此番前来为昨日缺席一事向众灵长致歉,并向元宗六象两位长老请罪。倦收天初来乍到不熟悉南宗规矩,弟子却未曾提醒于他,本是吾之过。今弟子思忖来者皆是南宗贵客,是以独自前来领罪。况此事确因我一人之主张,与他并无关联。”
一袭白衣长身端立,袖若垂云,言辞十分恳切,气度绝不卑屈,待礼毕一周,愈显仪态端方,姿容秀拔。
天履正道与原无乡见过几面,也素知其为人,听罢此言,一时找不出什么毛病,确实当这么多人面也不便得罪北宗,遂皱眉道:“也罢,明知故犯,谅必是你了。既主动前来领罪,知错也便罢了。”
原无乡闻言道:“谢众灵长深宏雅量。”
离凡道老却冷哼了一声:“天履道友此言尚有疏失之处。原无乡有违南宗规矩,不敬于在座灵长,如此心生骄慢之人,如何成为南宗表率,莫不叫在座教友们见笑!何况倦收天虽不是南宗之人,不见前来,其心不诚矣!”
天履正道闻言一怔:“道老此言不假,但倦收天来者是客——”
离凡道老冷然道:“既然是客,就该客随主便,何况众道门灵长在列,如此放任自流是何道理?”
原无乡心头一紧,原来非止南宗的弟子,就连元宗六象长老中竟也有对北宗成见如此深之人。如此小事,为难倦收天不是目标,教北宗难堪才是目的。但,若为难的是北宗其他人也许还好说,但以倦收天脾气自是不能相让,实也无需要屈服之理由。心思急转:麻烦的是如今师尊不在,此时南宗这边无人能与元宗六象之人相抗。而自己若出言辩解,只恐更添长老们的反感,这倒要如何是好?
一旁的感谢师奇怪道:“诶?真有如此严重吗?莫把我等都想成了俗人,哪里如此容易就开罪了这个那个的,修道之人,无非就是心宽罢了。”
玄灵子亦笑而劝之道:“少年人无心之过而已,道老息怒。”
离凡道老见此,只得道:“也罢,到底是玄灵道友宽厚。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南宗素来严明律众,元宗六象奉命前来督战,绝不允许有弟子因功于教众而自视不凡,行此不合于教众之作为。倦收天是北宗人,吾南宗不好处理,但,原无乡之过不得不咎。”
灵犀指瑕也忍不住了,踏出半步,请示道:“禀道老,原师兄与其友多年未见,一时欢喜忘情,并非轻慢于师长,望道老谅其已有悔意,从轻处理。”
离凡道老皱眉道:“灵犀指瑕,此事与汝无关,暂退一旁!”
灵犀指瑕柳眉一蹙,身形分毫未动。
天履正道见状,忙起身,抢先道:“灵犀指瑕,道老所言也确有道理。既然如此,原无乡,姑念汝今日主动前来,足见其思悔之心,故此从轻处理,今封汝五成功体,三日后自解,汝可服?”
灵犀指瑕闻言一惊,还待再辩其他,却见原无乡冲其摇头,就此一顿。
原无乡一步上前,快语道:“谢两位执令从轻发落,原无乡愿领此责罚,无有异议。”
感谢师有点看不过去,待要开口,却被玄灵子暗中制止道:“好友,今日抱朴子不在,我等与元宗六象之人并不熟悉,实不便干预南宗内务,汝说是吗?”
祖鸿钧也低声道:“是啊,元宗六象代表道磐出面,地位之高绝不亚于掌教,我等若处理失当,起了冲突,岂非要让抱朴老道更加为难了吗?慎言啊,慎言!况且天履道者也有意息事宁人,此等判罚实也不重,并不造成实际损伤,就此罢了吧。”
感谢师一想也对,便不再作声。
离凡道老被这么接连搅和,也没了继续追究的余地,只得道:“好,就按天履说的办吧。”一甩拂尘,清喝一声,“原无乡,注意来!”
那厢,原无乡负手而立,轻阖双眸,八风不动,似临崖一株青松。
离凡道老一提元功,气劲沛然而出,连锁原无乡周身大穴八处,四阴四阳,闭脉锁筋,正合南宗上层修行密法。
原无乡顿失五成功体,气脉失调,内息登时一窒,身虽未移半分,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缓了一缓,才开口行礼,辞别了众人。待出了殿门,不觉长出一口气,此事总算揭过。呵,这处虽然处理妥了,眼下还有另一个更麻烦的大人物合该等急了。思及此人,心情却是极好,脚步轻快地奔向伙房。
待原无乡提着食盒再奔回自家宅院,倦收天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拉开屋门,正欲出门寻人,见原无乡回来,皱眉问:“为何去了这么许久?嗯,气息不畅,如何喘成这样?”
原无乡暗道好险,放下手中的食盒,笑道:“为教内不打紧的小事情耽搁了些时候,嗯,且不提这些,好友,我们趁热吃吧,过会儿还要去大殿观三甲比武及例行科仪。”
待两人忙完了其他,出门略有些迟,只得加快了脚步。
原无乡拉着倦收天,特地选择了一条近路小道把人往大殿带,一路上还不忘记提醒:“今日除三甲武决之外,尚有好些例行科仪琐事,冗长繁杂,你若不愿搭理这些,便闭目默立,嗯,略有些辛苦,你且忍一下,闭目养神可以,不过千万莫要睡着了倒下……诶,做什么掐我手——”
倦收天一脸“汝真啰嗦汝很烦”的不耐模样,又想起一件要紧事,问道:“闲言休提!什么时候去‘请罪’?”
原无乡不觉好笑道:“怎样?你对此念念不忘作什么?”见大殿在前,才缓了脚步,又道,“说来好友不可生气哦,早间我已经去请过罪了。”
倦收天脚步立时一顿,抬眸,怒道:“昨日说过的话你就忘记了是吗?怎可如此欺瞒于我?”
原无乡握紧他的手,拇指轻抚了几下手背,又轻轻揉其指节,呵,柔软的感觉摸起来与金色头发一样舒服,不似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掌般瘦硬,轻揉了几下,声音也化作掌中一般的柔软:“莫气莫急,好友,多谢你为我担心。正所谓一事不烦二主,我一人去请罪即可。本来不值什么大事,何必两人同去,让他们好得意吗?你看,我很快就回来了,没事了。”
人说,头发软的人,心也软,是吗?
倦收天似有些走神,垂眸看向掌中修长的指节,反手握住,忽闪了一下眸子,掌中略低于自己的体温让他皱了皱眉,眸光中弥漫起凌厉的剑气,沉声道:“原无乡,你最好没有其他事情瞒着我。你给我记住,倦收天最讨厌别人言而无信,特别是你!”言罢,不解恨地狠掐了一把。掌中坚实有力的触感,给予自己全然可以信任的安然,又似无论怎样做都难以动摇其心,简直与其本人一样的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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