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收天垂了眸子,轻哼一声:“吾也未胜。”
钟声渐歇,渐远,余音中,掌声却如雷鸣响起。
众师长前辈们皆自起身,步下高台,上前恭贺南北两家众位杰出的新秀。道脉汇流,不分彼此,竞武场中出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这一战,原无乡拳掌第一,倦收天剑诀称雄。
诸位道界前辈们几乎一致认定二人高下难分,当双列第一。这是南北两宗自立教至今,首次出现新秀并列魁首。自此,道真“双秀”之名传遍了苦境。
正是:
彼时千寻,相逢青眼,掷杯为君倾。
衣裘万金,双剑风快,弹铗碧落清。
刀霜屈指听。怕风未紧,浪无惊,蹈步从容且且行。
百废江山新。待千帆尽,百川行,谁人共此夜夜心。
第六章 沧海月明
男儿壮怀几人识?
强敌环伺,顿步惊雷,一战天下知。
在山为石,出山为玉,名与利总有足够吸引人的理由。一朝成名便是众人艳羡的焦点,即使在此之前你什么也不是。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倦收天习惯独处,见此景不禁皱眉,径自向崖边走远了几步,背身而立,独对云海。
任谁也不敢上前与之攀交,一个个蹰踌犹豫,随即便转向好脾气的原无乡而去。
原无乡正应对众弟子涌上前来道贺,面对诸多恭维之辞,含笑点头,口中只道一声:“侥幸!多谢!”鲜少言及其他。其实,自己从小几乎孤身生活在南宗,又哪里会是个爱热闹的人。应酬最是累人。何况,方才经历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试,似乎把十五年来积蓄的力气都用完了,面对周围充斥着复杂的人情世故,亦觉倦怠,勉力维持应对。
倦收天不觉眉头皱了起来,转身,正想上前。
原无乡见其忽然有所动作,以为倦收天已不耐要走,率先开口道:“好友,汝还好吗?渴吗?饿吗?累吗?”
倦收天一怔,如此熟悉的语气,与久远记忆中一模一样。这世上仅有一人,曾用如此语调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不觉好笑道:“汝仍待吾如稚儿吗?”
有些东西千年不坏,有些东西一朝难留,不过就是如此奇妙。
原无乡凝眸相对,见倦收天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心头一暖,记忆中仍清晰可辨的儿时模样就此在岁月中逐渐蜕变成了如今眼前之人——英武果决的率真赤子。十五年过去了,又仿佛从未过去。自己不禁也笑了:从未变过的,还是那个“坏脾气”的小神仙呢!哈,再不有所行动,“小神仙”的坏脾气又要上来了。暗自咋舌,忙一叠声地辞让过众师友,快步来到倦收天身边,笑道:“好友,汝多年未曾到访,此回容我一尽地主之谊,带汝去寻些好物尽兴如何?”
倦收天抬眸道:“你怎知我之喜好?”
原无乡故作神秘道:“你我虽多年未见,其他尚不敢揣测,不过此物应是汝之钟爱,好友可敢与我一赌吗?”
倦收天一甩拂尘,不置可否道:“带路。”
原无乡试探地伸出手道:“来,此回定让好友满意。”
倦收天并未犹豫,捉住伸过来的修长而有力的手指,一翻腕,反客为主地握入自己掌心。果然,令人怀念的久违暖意。
对面走来一人,笑意盈盈地持着一支青笛,扬声道:“原来你们真是熟识吗?怎地从未听师兄你提过呢?机会难得,何不替我引见这位好生厉害的南宗道友。”正是倦收天的师弟最负英雄。
倦收天不解道:“适才比试中,汝已知晓彼此的姓名,何须再介绍什么?”
原无乡勉力忍笑,轻咳一声,心中甚为同情最负英雄,暗笑:这位道兄,汝之师兄可不是普通的妙人,神仙什么的是不会懂凡人的虚礼为何。
果然,最负英雄的笑意顿时僵住,无奈抱怨道:“哪有人这样引见朋友的道理!比试中,仅闻其名而已,吾不信,汝与这位道友仅知姓名而已。”
倦收天不知其所谓,认真道:“汝还想知道什么?”这话问得生硬,换了不知情的旁人看来,还以为二人起了什么争执。
原无乡忙打圆场道:“实在抱歉,最负道友,倦收天他天性耿直又不擅言辞,嗯——”忽然觉得这话讲得有点奇怪,最负英雄才是人家的正牌师弟,自己一个南宗人替倦收天道歉算怎么回事,忙又转了话头道,“其实,你我同为道真一脉的修行者,自然无需见外,不如吾来自荐——在下南宗后学原无乡,幸会!适才比试中,吾小师妹性子直,恐有诸多得罪的地方,还望最负道友多多见谅!”
最负英雄听罢,更觉惊奇。自己自然绝对不会与倦收天斗气。倦收天的脾性如何,在北宗没有人不知道的——看似可怕,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只是想什么说什么,直截了当,从不虚言,人世间缛节虚礼的毛病半点没有。但这种人也真可怕,因为太会得罪人。真相永远不能拿出来说,真心永远不该捧出来看,偏偏倦收天只讲真相,只论真心。与之相处,若真要生气早就飞升成仙了,哪里轮得着等到今日再来计较长短。惊奇的是倦收天素不爱交际,且十几年未曾离开过北宗,北宗人知其性情不难,但这个原无乡从何得知,倒真奇怪了。
最负英雄嘴上忙道:“无妨无妨,原兄客气了!适才见南宗武学由原兄使来气象何等超拔,实令吾惊艳了!”暗自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嗯,能让倦收天如此在意的人,鲜矣!究竟有何妙处能得其青眼?
原无乡笑道:“未若北宗之渊博,道友之武学修为与磊落之气也实令吾钦慕。”
最负英雄摆手笑道:“我本出自江湖,性情中人,听不惯客套,请原兄直呼吾名便可。今日甚是有缘,不知可否有幸交原兄这位朋友?”
原无乡遂笑道:“甚幸,最负兄——”
倦收天却开口道:“还要聊多久?”
原无乡暗笑,果然是饿了吗?哈,遂道:“最负兄,抱歉!倦收天与吾尚有他约,今日就此别过,明日再行论交。就此告辞,请了。”
最负英雄只得作罢,抱拳相送。
原无乡携倦收天几乎要步出了竞武场,忽想起一事,顿觉汗颜不已,遂又转身折了回去。倦收天虽不明所以,也不多问地跟了过去。待两人又走回来,绕到南北两宗掌教面前,见另几位道真名宿亦在此处,原无乡敛容肃然道:“弟子见过师尊与诸位仙长。若师尊无他事吩咐,可否容弟子先行一步?”
几位道家名宿们正商量后续事宜,闻言皆转头来打量双秀两人。
感谢师最是耐不住性子,笑道:“你们果真是旧识吗?有趣了,贫道要听故事。”
玄灵子在旁亦笑着打趣道:“好哇,有道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未料到两位英雄少年的交情竟还颇为不错,又添一段佳话。嗯?这就要走了,是嫌我等衰朽不足论少年志趣吗?”
原无乡道:“前辈言重了,晚辈岂敢作此想法——”
玄灵子摆手道:“不怪你,也是,年纪相仿更聊得来。”唤来一边自己的两名弟子道,“不如与老道的弟子们一道儿去吧,都是少年人又同在道门,相互结交,未来江湖路上也好有所照应,总是妙事。”
慕氏兄弟遂上前,各报名号,与两人见礼。
倦收天点了点头,微一欠身还礼,只道了两个字:“幸会。”
原无乡忙依礼寒喧,忽觉掌中微微一紧,一怔,即明其意,遂躬身一礼:“仙长美意,弟子不该拂逆。然适才末学已与倦收天有约再开新局,且容弟子先行履行其约,改日再向仙长两位高足请益。”
此一言虽敛气端容极为恭敬,但亦是明显的婉拒。
慕峥嵘冷哼了一声。
感谢师忙打哈哈道:“原来你们还没比够呀,好,好,好,年轻人果然是好精神。”
抱朴子闻言不觉直皱眉,正待开口斥责。
葛仙川却一挥手,冷然道:“既是如此,汝二人自便吧。”
最负英雄恰巧也来到,见状插话解围道:“既然师兄另有他约,不如由吾代北宗作陪两位道玄高足。”
玄灵子遂点头称好。
至此,抱朴子也不好当场驳回葛仙川的决定,只得作罢:“也好,原无乡你便代为师一尽地主之谊。谨记,同门切磋,点到为止,不可造次。”
原无乡长出一口气:“是。”倒行三步以礼敬师长,方才转身,故意提高了些声音道,“好友,适才你我比过了拳法与剑诀,眼下还差了一样轻功未比。”
倦收天挑眉道:“奉陪。”
两人足尖一点,衣袂生风,几乎同时道一声:“请!”
飒沓如流星,风过,人已不见。
众人的兴奋之情自然不可能就此熄灭,大家三五结伴下山去,回归各自住地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向未能上山的师弟小辈们讲叙今日之战的精彩程度,眼中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就好像夺魁之人是自己一样。
待到华灯初上时分,南宗大殿之上,今夜道门高人齐聚一堂,几十年未曾如此热闹。众部弟子皆以上殿列席为荣。小道子们则在自家院中结伴小酌,高谈阔论,话题仍旧不离今天白日种种。而此时,话题的焦点人物——新任两宗之魁首却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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