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冷笑一声道:“我为什么知道戚少商要来杀我?因为我若是他,我今晚一定会动手。何况他知道我,我也知道他。我会暴露他所有的弱点,我知道怎么利用他每一个弱点打击他。今时不同往日,他所有底牌都放在台面上了,他输不起,输不起便只能期望一把翻盘。”
方应看沉吟片刻面露些许难色道:“米公公在宫里当差自然脱不开身来保护你。你我府邸毗邻,如若事情有万一,我必定不能见你有个三长两短。”
顾惜朝微微皱眉道:“不知道侯爷觉得戚少商的剑有多快?”
方应看抚扇道:“如若贤弟不放心,我再派胜玉强,唐非鱼在你府上保护你。原先,还可以加上高老板,只可惜呀。”说着摇摇头叹了口气。
顾惜朝缓缓抬头看了一眼方应看。
第54章 君心
顾惜朝摇头道:“你们根本不还不熟悉这个阵型,如何挡得住戚少商?”
胜玉强将大刀砸在地下无奈道:“顾大人,我们从未时操练到现在滴水未进,再这样蛮干也练不动了。”
顾惜朝皱眉道:“戚少商随时有可能回来,你们还有心思吃东西吗?也许我在这里对你说上半句,戚少商就要来听我说下半句。你们还想活命吗?”
他话音刚落,却听一个低沉冷淡的声音自墙头传来:“想活命,走就是。不必这么麻烦。”
那人说话时周围一片死寂,他说完,门外忽而传来一阵阵惨叫。
顾惜朝面目一动,强行舒展唇角道:“戚楼主贵为一楼之主,可不是昔日的连云流寇了。这谋害朝廷命官之罪可担的起?”
戚少商按着手中的剑淡淡道:“风雨楼楼主是王小石。我依然是流寇。再说若是你的义兄有心保你,我又如何能在这里。若你的义兄无心保你,明日全京城都会知道,你顾大夫英年早逝,暴死家中。”
顾惜朝狂笑道:“戚少商,你是真蠢吗?谁给你的这个保证?莫非是无情?你怎知他真会帮你。若是他真会帮你,你现在又怎么会是流寇呢?戚楼主?”
戚少商冷冷摇头道:“杀你,是我的事。”说罢一跃而下。
胜玉强和唐非鱼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提起武器直直逼向戚少商。
他们身后的兵士正待列阵,府门霎然被一刀劈开。
为首的一名汉子正如铁塔一般领着十几人扑向他们,如恶鹰扑向一群兔子。
顾惜朝转头对身边的兵士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侯爷!”
近身三名兵士正面对戚少商与朱大块儿的攻势之下踌躇不前,听闻顾惜朝的声音如蒙大赦,连滚带爬跑向门口。
朱大块儿见状扭头扑上前连连砍杀两人,余下一人仗着略有些身法接着朱大块儿与那两人厮打之时扑出门外。朱大块儿作势要追。
戚少商格开唐非鱼胜玉强两人联手一击,向朱大块儿喊道:“莫追。速战速决。”
顾惜朝后退两步微微眯了眼睛看向戚少商。
戚少商的剑越发快,越发诡秘。
高手成招通常靠代代相传,以秘法修习为最快。
但是戚少商不同,他并没有研习过任何绝世武功,他的剑法全凭心意变换,却更加难以捉摸。
他知道他以一字剑法成名,一字剑法却源于他少时的游戏之作。
顾惜朝略略抬了眉。
他是喜欢看他的剑法的。
他曾经向至少一百个“高手”学习过武功,但是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能像戚少商。
用剑的高手并不少。
孙青霞的剑便是他,他便是剑,人与剑紧密相连。
冷血的剑是他的生命,剑在人在,剑断人亡。
即便如此,他们剑依旧是冷的,是生硬的。
戚少商的剑却如同他的朋友,生死相依,心意相通,他的剑是活的,与他默契想当,变化随心。
唐非鱼胜玉强均是方应看身边难得的高手,而此刻戚少商以一抵二,游刃有余。
左拆右挡之间猛然退至二人身后,一剑划向唐非鱼,唐非鱼迅速避开,同时一道暗器从袖中激射而出。
戚少商不偏不倚,提剑将暗器直直荡开正中提刀杀来的胜玉强的喉头。
胜玉强口中呜咽两声,仰面倒下。
而就在他倒下的档口,顾惜朝直直一剑逼向戚少商。
戚少商转身直直交向他的剑。
他已经换了一把剑。
其实他根本不在意手中的是哪一把剑,因为他根本不算一个剑客。
只要够轻,够锋利。
但是他了解剑客,尤其了解戚少商。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小的破绽,因为他曾经日日夜夜不停地研习过。
顾惜朝攻势极猛,戚少商回身与他拆招之间,唐非鱼迅速又发出第二枚暗器,直取戚少商。
朱大块儿此时怒吼一声震得与他对战的兵士浑身一激灵,恍惚之间已被朱大块儿丢向戚少商身后挡住了暗器,而后合身扑向唐非鱼,两人便战在了一处。
顾惜朝与戚少商连过数招,每一招都拼尽全力,两人剑势虽难分上下,但顾惜朝内力不支且为腿伤所累,渐落下风。
顷刻之间,戚少商再挥剑斩下,顾惜朝提剑格挡,竟被他的剑意直直迫得单腿跪在了地上。
顾惜朝眉头一低,戚少商的剑刃已经随着他的剑身滑到了他的颈边。
唐非鱼见状略一愣,朱大块儿挥锤直砸向他罩门,他不由连忙向后一翻躲开了这一击。
顾惜朝的视线已经全部被戚少商挡住,他的眼中全是他的身影,他的剑悬在他的颈边,他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他甚至能看到自己在他眼中的影子。
想试着向后滑开,刚动一步,那剑却又如鬼魅一般紧紧缠绕着他的脖颈。
他勉强向他笑了笑,却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不知名的情绪直直要溢出吞噬他一般。
唐非鱼只要略一偏眼看向戚顾两人便会被朱大块儿瞬时逼落下风。
只下一眼,他却已管不了那些许。
朱大块儿也停了动作,两人一同呆呆望向那边。
只看见戚少商的剑抵在顾惜朝颈边,人已经俯身吻了下去。
他吻他的时候略略垂了眼帘,似乎天地间已经空无一物。
顾惜朝只觉一瞬间所有血液都涌上了脸,目呲欲裂。
袖中的左手突然露出一把小刀直直插向戚少商腰间,戚少商动都没动,任由他把那把小刀刺入了他的身体。
片刻后略略拉开了一线距离,看也未开他,伸手拔出小刀转身一掷正撞在一把血红的剑上。
唐非鱼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朱大块儿已经口中高喊“快走!”身子直直扑向方应看。
戚少商回头瞥了顾惜朝一眼,立即足尖点地,直直跃向墙外。
方应看撤回剑,手轻巧地挽出一个剑花绕向朱大块儿身后一下拍在他背后。
朱大块儿闷哼了一声倒在地上。
唐非鱼回过神来,正欲追击戚少商。
却听方应看道:“不必追了。”
方应看说完后低头瞧了眼地上趴着的朱大块儿,对身边两名侍从道:“拖去刑部吧。”
说完方应看看向正勉强站起来的顾惜朝,关切道:“我来的略迟了。贤弟可没事吧。”
顾惜朝抬手狠狠擦了擦嘴唇,森冷地瞥了方应看一眼,甩袖而去。
顾惜朝的眼神氤氲在浴桶中蒸腾而上水汽里模糊不清,藏住所有情绪。
他连呼吸都似乎停住了。
他在沉默地聆听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动向,沉默到呼吸与心跳都仿佛不存在了,整个人融化在了水汽中毫无知觉。
侯府之内,唐非鱼正由婢女为手上的瘀伤抹着药。
方应看坐在桌边缓缓道:“你确定他们是以命相搏?”
“戚少商或是有些迟疑,但顾惜朝的那一刀,若是能给他些反应时间,兴许直接扎在戚少商心窝上了。”
方应看满意地点头笑道:“不错,戚少商若是对顾惜朝真能当机立断,或许这世间早就没顾惜朝这个人了。”
唐非鱼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们两人……?”
方应看摆手笑道:“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我可不清楚。不过你若是知道顾惜朝的身世与经历,便可以想到他最忌讳的便是以色侍人。前面有一个花痴了的相府小姐生生迫掉了他半条命。戚少商又正正好往他刀口上撞,即便是戚少商把自己的一切都掏给他又怎么样呢?他忌讳的事情就摆在眼前,在这个阴影之下,他要的是尊重是信任,戚少商却一样都没给他。”
唐非鱼略一沉吟道:“可是他今日一言不发甩手就走,明显也是恼了侯爷不信他。侯爷不怕就此生出嫌隙?”
“我跟戚少商不一样。他明白,我们的信任是一场交易,合理出价公平买卖。况且,无论如何我尊他敬他的。所以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过几日我自然亲自赔礼道歉,也就没事了。这一遭,他定然心中定然更想置戚少商于死地,他在这事情上输过一回,现在必定比任何人都明白到底该怎么做。这样本侯也才能放心交给他做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