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好秋盯着他看了片刻,伸手在他脉门上搭了片刻,抿嘴一笑道:“恩公言重了。奴家自然不疑心你的。鱼尾,我们快走吧!”
卖鱼郎瞧着鱼家姐弟出了门以后便向内室走去。
然而他刚推开内厅的门忽而一阵烟散飘来。
卖鱼郎防备不及吸了一口后连忙闭气,偏头闪身避开偷袭。
偷袭者的速度极快,且招招狠辣。
卖鱼郎的视线为烟散所阻,人立刻向后滑开,回到前厅。
那偷袭者也不依不饶地阻击。
卖鱼郎退到前厅,踢起椅子击向那偷袭者。
偷袭者两掌发力将椅子击了个粉碎。
卖鱼郎站定看向那冷笑道:“文少保,你果然没死。”
那偷袭者形容枯槁,鼻子已被毁尽,在脸上留下一个深凹的坑。他如今已经是死了一次又由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活也再无法活出个人样。
但是他也必须要拉着别人同赴地狱!
天下第七狞笑着开口,唇齿之间尽是鲜血。
“老子生来七命之身,加上忍辱神功护体,杀人可强身,吸血可疗伤,操女的可以欢畅后增元阳,干男的可以爽利后固精气。老子没死,该死的就是你们了!”
卖鱼郎目光微沉,森森道:“你把无情的刀童剑童都杀了?”
天下第七狂笑道:“那两个娃娃皮薄血多,不错!”
笑罢盯着卖鱼郎,眼中有一丝难言的神色,“你是什么人?”
卖鱼郎在他问话之前已经暗暗运气,在他问完这句话以后已经腾身而起向门外窜去。
天下第七料准了他会逃跑,迅速扑向门口,两臂伸起从背后抓向卖鱼郎。
卖鱼郎幽深的眼中却没有丝毫落跑者的惊慌。
他掩在袖中手已经握住了那把的出鞘的,秀气的,锋利的小刀。
他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在天下第七即将碰到他的那一刻,他猛然回身以小刀削向天下第七的臂膀。
他出手极快极狠。
武功上,他从来不算难得的高手,但是他有真正的高手才有的战意和真正的高手也难具有的应变。
是以他通常可以战胜比他强大许多的敌手。
他手中虽无剑,但是一招发出却带着剑意。
正是一字剑法中最强劲最迅猛的一招,一怒拔剑!
天下第七却笑了。
因为他苦心孤诣习武多年,他是真正的高手。
所以,他懂得真正的高手,拈花摘叶均可伤人,真正的高手已经解脱了武器的桎梏。
卖鱼郎的那一刀直刮向天下第七的手臂发出“嘭”地一声。
这并非刀与骨骼碰撞的声音。
这是刀与剑碰撞的声音!
卖鱼郎瞬间脸色煞白。
这才是真正的势剑,以气而结,顺势而为。
即使衰弱也是如一千个太阳在手中的势剑!
真正的高手才能不战不休,不死不已!
天下第七晃过这一刀反手连连制住卖鱼郎肩颈几处大穴,卖鱼郎内息滞怠动作瞬时慢了下来,全身难以发力。
天下第七跃向他身前再点他胸腹重穴,抬手将他掀倒回屋中。
卖鱼郎仰身磕在了桌上,斗笠被彻底掀翻。
曲卷而浓黑的发四散而下。
卖鱼郎突然感到恐惧。
他这一生极少恐惧。
他很少害怕,他甚至不惧怕死亡。
虽然他会紧张,会担忧,但如此纯粹地歇斯底里地恐惧却很少。
他全身的穴道都被制住,他甚至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已经凝固——
那人已经伸手扔开他的斗笠,撕下了他的面具。
他面色惨白如洗,忍不住闭上了眼。
但是他仍然能感受到天下第七的目光直接逡巡他的皮肤上。这种感觉让他极其想吐。
天下第七的鼻子已经仅剩一个巨大的血洞,阴森的眼中却突然发出灼人的光亮,整个人犹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哟,原来是顾公子!今天是做鬼也不枉了!”
顾惜朝终于克制不住地干呕起来,但是什么也呕不出来,眼中都因胃部激烈地抽搐而涌起了泪。
天下第七狞笑道:“我原本只是想要鱼天凉那骚婊子的来增我元阳复我功力。谁知道误打误撞只有个男人。本来觉得亏大发了!这倒好,其实倒是让我捡了个大便宜。”
顾惜朝干呕了一阵后又重新镇定了下来,用全身上下唯一还能动的眼珠死死盯住天下第七,目光含恨如刀。
天下第七对上他的眼睛,忽而抬手解了他的哑穴,“我倒是想好生听听待回我操你的时候你该怎么叫!”
顾惜朝沉眸咬牙,每一寸皮肤都渗透着阴寒的杀意,这杀意却也让他好看的惊人,天下第七都忍不住抬手抚向他的脸,却听顾惜朝森然道:“你用哪里碰我,我就砍下哪里。”天下第七听罢哈哈大笑道:“顾公子不是原本就要割我的舌头吗?这么说不用舌头碰你倒是吃亏?”
说着手继续向顾惜朝的伸去。
在指尖接触到顾惜朝脸颊的那一刻忽然停了,四周如死一般的沉浸,只有嘀嗒嘀嗒的如同水滴一般的声音。
但那并非是水滴声。
天下第七惊恐地低头,看见自己的血正一滴一滴流下,一下个瞬间他的血却成井喷一般喷了一地。手也应声而落。
天下第七惨嚎一声,以左手捂住断臂,身体如臭虫一般蜷缩在地。
他身后一人翩翩而立,大张的折扇端头还隐约有未隐去的利刃与血迹。
来人径自走向顾惜朝身边笑道:“既然顾公子开口了,本侯自然乐意效劳。”
待天下第七跪在地上封住几处大穴,勉强止住血后,待他抬头看清来人,眼睛瞬间瞪得几乎爆裂,瞳孔都涣散了开。
方应看解开顾惜朝几处大穴,顾惜朝猛然起身,连连急喘几口气后强自镇定下来,勉强对方应看笑道:“有劳侯爷。”
方应看依旧带着他惹人怜爱的纯良而无辜的笑意道:“顾公子是不是又欠本侯一个人情呢?”
顾惜朝沉吟片刻忽而挑眉笑了,他抬眼偏头之间有一种特别的颜色。
愤怒又嘲讽。
“真是想不到侯爷跟金使的关系居然好到如此地步。”
方应看收起扇子摇头道:“唉,举手之劳而已。”说完不禁又笑道:“顾公子果然聪明,一句话就试探出了今天‘名利圈’之乱的真正原因。”
顾惜朝淡淡道:“你安排下辽人,又串通金使,趁着四大名捕脱不开身,让‘名利圈’变成彻底的是否之地。无论是六扇门,蔡系,还是风雨楼,六分半堂都不敢明里派人动这里,否则则可能即刻被打成‘通辽叛国,掩饰罪行’。这时候,侯爷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杀人灭口,让‘忍辱神功’和‘山字经’成为你一个人的秘密。果然好手段。”
方应看笑道:“不错。明里是不能派人,但是暗里也只有顾公子这么聪明有胆识。如果无情真能彻底制住天下第七,让他毫无反抗之力,只怕现在,这人已经归风雨楼了吧?”
顾惜朝亦笑道:“可惜,没有如果了。”
方应看叹息道:“顾公子神机妙算,惊才绝艳,可惜次次只欠东风。本侯不才,但是聊有些办法,愿作公子的东风。”
顾惜朝不答也不看他,而是冷冷看着正跪在地上的天下第七道:“侯爷这东风先莫把要紧东西刮跑了才是。”
第38章 人情
天下第七并没有仔细听方应看和顾惜朝的交谈。
他正在聚气,专心致志。
为了,最后生机。
待顾惜朝说完那句话,他蓦然弹跳起来,闯出门去。
他冲得极快。
他拼尽了一切力量去把握这最后的机会。
因为,他不想死。
可惜,很多事情并不能由人的想或不想而决定。
在他动作的时候,方应看也立即展身,掠起,出手截击。
只一瞬间,两人一同落了下来。
其间乍见红光一闪。
那红光的来源,是方应看腰间的剑出了鞘。
血河神剑。
天下第七整个人的身体绷得笔直。
顾惜朝甚至轻轻叹了一声,他很确信,那是天下第七这一生的最后一招一势。
已破。
天下第七僵硬地转目,徐徐回身。
他的腹部忽然迸溅出一股血浆,他嚎叫了一声:“痛煞我也!”
方应看脸上依然带着纯真的笑意。
他看了一眼顾惜朝。
顾惜朝转过了头,对这一幕兴趣并不大。
可是方应看依然笑的很得意,很满足,似乎全世界的人都看着他一般。
“就是一支开了口的皮囊。”他边笑边说,抬脚踢在天下第七胸口。
天下第七身体向后飞去,同时他腹中滑出了一大冒着热气与鲜血的腥臭的濡濡滑滑的东西。
天下第七乍一落地,呆呆看着自己滑出的肠子神情怖然而绝望。
可他犹未死。
人还恍惚地捞起自己的肠子预备塞回腹中。
此时,顾惜朝忽而撑住桌子,这个脸都微微变色。
一种极其陌生又可怕的感觉席卷了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