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去西藏,至于他自己知道,前途是凶险重重,若是没有准备,恐怕难逃全军覆没的悲剧。
之前皇阿玛给了他西藏地图,对他而言却是有了一定帮助,可至于用兵练兵方面,他到底还是技逊一筹。
“怎么了,是在为出征的事情犯愁吗?”胤禵向后看去,果然是方才一直没怎言语的胤禟。
“九哥是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胤禵转身问道。
“哦,九哥没什么给你的,这里是一万两银票,倒了那边有的是用钱的地方。”胤禟说着,将一个精致的钱袋从怀里掏出来,放入胤禵怀中。
“九哥破费了,方才不是已经赠了银两了吗,这钱我不能收。”胤禵正欲把钱袋还给胤禟,胤禟又推了回去。
“他们只看到了你身上载满了我们几个人的希望,也就把这挑子一股脑儿地全都架到你的肩上,其实啊,个中滋味,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想,你以后一定过的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安稳日子了,九哥我别的做不来,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给你送点银子。你放心,到了那边,我也会经常遣人去送银子的,这一点你勿用担心。”
胤禟的话虽说得云淡风轻,却让胤禵暗自感动不已,兄弟几个之中,他自认为与老八关系最好,可到头来,真正心系他的安危的,却是这个向来默默无闻的九哥。
“我这一次一定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期望。”胤禵一抱拳,甩了甩衣襟,潇潇洒洒地出发了。
这一次征准葛尔,可谓是一件万众瞩目的大事了。
康熙下令,亲自封了十四阿哥胤禵为大将军王,并以御驾亲征的规格出征,出征之王、贝子、公等以下俱戎服,齐集太和殿前。其不出征之王、贝勒、贝子、公并二品以上大臣等俱蟒服,齐集午门外。大将军胤禵跪受敕印,谢恩行礼毕,随敕印出午门,乘骑出□□,由德胜门前往。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并二品以上大臣俱送至列兵处。大将军胤禵望阙叩首行礼,肃队而行。
整个京城为了这件大事,是热闹非凡,喧闹异常。
百姓们全都议论纷纷,他们只知道,这是大清入关以来,头一次派出了以御驾亲征规格的皇子出征,还封了个大将军王。
市井街角,不管是说书人的地盘,杂货铺还是茶馆酒馆里,都流传着当今圣上属意于十四阿哥,故而亲自修书给青海蒙古王公,要他们好好辅佐十四阿哥打仗。这一仗要是赢了,十四阿哥就是立下了军功。到时候,立十四阿哥为太子,就不会惹人非议了。
这日,胤禛与伤势初愈的年羹尧行在街头,恰好路过一家露天茶肆。
里头坐着一个说书的,手里拿着把这扇,说得是头头是道,那些围在他周围的百姓也听到是津津有味。
只见他把扇子“啪”地一声打开,又把衣摆掀得老高,翘着二郎腿坐着,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齐齐向他看去。
“你们不知道吧,我可是把话撂在这儿了,这皇上啊,就是要让十四阿哥当太子。什么大将军王,不过就是障眼法,到时候十四阿哥战功赫赫,谁敢说他不能坐上太子之位?”
人群中有人提出异议道:“听说之前皇上一直都是属意的八阿哥和四阿哥啊,怎么突然变成十四阿哥了,我可不信。”
“您可别不信啊,这八阿哥早就在皇上面前失了心了,四阿哥可一直都是不争不抢的,不知道是什么打算。我看啊,还是十四阿哥最有希望。”
那说书人的眼睛在周围人的身上扫了一圈,最后竟然停留在了胤禛身上。
“这位小哥,我看你一身贵气,应该和这些没什么见识的小老百姓不同。您说说,这十四爷能不能当太子吧。”
年羹尧害怕胤禛一时激动暴露了身份,急忙拉住他道:“算了,别理他,咱们走吧。”
胤禛却微笑着向他摆摆手,大摇大摆地走到那说书人面前,大笑起来:“我说啊,这十四阿哥是好,可你一介布衣,却在这里遑论朝政,还是事关储君的大事,不知道要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是个什么罪过呢。”
说书人听他这么说,显然有些扫兴,不悦道:“我一个说书的,本来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你要是真要较真,就向那些差官检举我,别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
胤禛也不生气,就将手中的一枚玉牌哐当一声扔在他的面前。
“有些话你不用和我说,和官老爷说去吧。”
说着拉起年羹尧得意洋洋地离开了,说书人看了一眼玉牌就当即昏倒在地,茶馆内一片沸沸扬扬。
年羹尧摇头道:“你这又是何苦?”
胤禛的眼神里突然透出一丝锐利的狠劲来:“我要让他们知道,我爱新觉罗胤禛,和老八可不一样,我从来不要什么贤德爱民的好名声。凡是得罪了我的人,我就要让他恶果自尝。”
年羹尧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胤禛似乎变了,变得比他想象中更加激进了一些,或者说,更加心狠了一些。或许,他也从来没有变过,只是他年羹尧一直都没有发现他的真面目罢了。
胤禛见年羹尧愣愣地发呆,便开玩笑道:“双峰,你又在想什么呢,不会是想着你留在四川的老相好吧。”
年羹尧听到“老相好”三个字,先是一怔,随后便知道他说的正是他这几日来始终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岳钟琪。
“你别拿我寻开心了,我还不知道该不该回去见他呢。”年羹尧长长叹了口气。
“见啊,为何不见,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错又不在你。”胤禛安慰道。
“不,我想,我还是不要再见他了。只是他是四川的游击,我回去,总是要和他见面的,就算我不和他见面,到时候他也会和我见面。”年羹尧苦恼道。
“我给你出个好主意如何?”胤禛突然显现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你居然已经帮我想好了法子?”年羹尧又惊有喜。
胤禛微微笑道:“这么大的事,你不急我也急啊。你的事在我这里可是比什么都重要。要我说,有个一举两得的法子,就是把他调去给老十四做副将。”
“什么?”年羹尧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胤禛所说的好法子竟然是这个。
“你想,他若是跟了老十四,自然就与你再见无期了,也不用担心以后的问题。何况他也是曾经跟随你打过仗的,也立过功,调他做副将怎么看也在情理之中。”胤禛一番话说得年羹尧豁然开朗。
“胤禛,你说的没错,我这就去给皇上写折子举荐他。”年羹尧像只脱缰的野马般狂奔出去。
“不用了,折子我已经代你上过了,皇阿玛已经批了,过不了多久,等老十四一到,岳钟琪就要去他那里了。”胤禛笑道。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害得我白白苦恼那么久。”年羹尧说着一个拳头砸在胤禛身上。
胤禛假意叫痛,佯嗔道:“你这可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啊,我是为了你着想,怕你舍不得他,又在添麻烦,兵贵神速嘛,先斩后奏。”
“你再说,你还狡辩。”年羹尧又喋喋不休地追打上去,胤禛与年羹尧就这样一路打打闹闹绕过了整条长街。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文献:
第一历史研究所.康熙朝满文奏折朱批全译:故宫出版社,1998
第27章 风起云涌诚王再获罪,悲愤交加十三日病笃
年羹尧的伤已经大好,就这样住在雍王府总不是个办法,故而向胤禛告辞。
胤禛这几日却是一直闭门不见。
年羹尧便托了妹妹婉贞代他向胤禛说一声,收拾好行李就打算先行离开。
才刚走到雍王府门口,却听得身后一声“留步”。
年羹尧断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他只是带着些小小的怨愤道:“这个时候倒想起来留我了,前几日无论我怎么求见你就是不见我。”
胤禛踱到年羹尧身后,拦腰抱住他道:“不是我不想见你,只是我实在不舍得放你走。”
年羹尧笑他:“你以为你不放我走我就走不了了?我可是堂堂四川提督呐。”
胤禛却没有像往日一样与年羹尧说笑,而是绷着脸轻轻放开了他。
年羹尧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忙敛起笑容关心起他来:“你怎么了,是和八爷他们有关的吗?”
胤禛却摇了摇头,悲切道:“你们为何都要走,都要离开我。你要走,十三弟也是。想十三弟在养蜂夹道多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那地方阴冷潮湿,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他又患有腿疾,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折磨。”
年羹尧知道,定是养蜂夹道那里传来了坏消息,又感叹十三爷为人谦逊低调,素来与世无争,竟落得如此下场,亦悲道:“只能盼望十三爷能挺过这一劫,皇上又能怜悯十三爷体弱,将他放出来就好了。”
胤禛又何尝没有想过祈求皇阿玛把胤祥放出来,哪怕是接回来治病也好,只是,每每提及十三,皇阿玛要不就是装聋作哑,要不就是含混搪塞,怎么看都是毫无希望可言。
年羹尧也看出了胤禛的难处,便道:“就是不能把他放出来,能让大夫去养蜂夹道瞧瞧他也是极好的。”
胤禛似乎已经等了他这句话很久了,立即兴奋道:“双峰,这件事还得要靠你去做。”
年羹尧不解:“我与十三爷素不相识,皇上又有圣旨,不许任何人前去探望,恐怕不妥吧。”
胤禛想起当日正是由于胤祥竭力相荐,他才有与年羹尧的相识相知,又不免一番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