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打我?”岳钟琪委屈起来。
“我是让你别有的没的乱想,哪里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年羹尧双手交叉横在胸前。
“这么说来,你是已经有了万全之策了?”岳钟琪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算你小子聪明,总算猜对了一次。”年羹尧又笑了。
“那咱们还跑不跑?”岳钟琪不知道年羹尧的心思究竟如何,只好悻悻问。
“当然跑,可不能坐以待毙。不过不是往咱们的大营里跑,是往敌人的大营里跑。”
年羹尧的话让岳钟琪险些没有跌一个跟头。他前前后后想的都是如何能不涉险,平平安安地把年羹尧带回去。可这年羹尧倒好,反而要出这一步最险的棋。
“好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置之死地而后生嘛。”年羹尧看到岳钟琪又愁得唉声叹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岳钟琪突然笑了,握住年羹尧的手轻声道:“谁让我跟定了你,就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年羹尧只觉得身体一阵抽搐,急忙把手抽了出来,清了清嗓子,自顾自地往前跑去。
“你急急忙忙地是去哪儿啊?”
“敌军大营!”
年羹尧和岳钟琪打倒了门口守卫的两个士兵,快速换了他们的衣裳,就混在巡逻的队伍里一路往前头走。
两人因为害怕露馅,大气都不敢出,只能默默倾听着身旁的士兵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
却听见一个士兵扯着嗓子大声道:“喂,你们说刚刚抓到的那个内奸会被怎么样啊?”
“清军一向奸诈,这次又派了这么多神神秘秘的人过来侦查,将军早就怒了,我看啊,他是没好果子吃了。”身边的士兵应道。
打头的那个士兵看到他们俩偷偷摸摸交头接耳,吼道:“有没有规矩,这种事也是你们议论的,让将军知道了你们也没有好果子吃!”
那两个士兵显然吓破了胆,赶紧闭上了嘴。年羹尧身前的那个士兵低着头咕哝了一句:“用得着吓成这样吗,将军今晚是要整夜审那个内奸的,根本就不会来。”
年羹尧和岳钟琪一对视,二人立即心领神会。
岳钟琪悄悄拍了拍他道:“这位兄弟,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可靠吗?”
那士兵听到岳钟琪这样问,乐开了花,说得眉飞色舞:“你是不知道,我也算是将军的远房亲戚了,而且又是军中出了名的包打听,你要是连我都不信就没别人可信了。”
“你可拉倒吧,什么包打听,咱们这支队伍以前也是清军,还不是投降过来的,你和将军是亲戚,笑话。”此言一出,后面的几个士兵也都笑了起来。
“嗨,你这话说得可不对。我刚刚路过将军大营,刚好听着了,千真万确,将军今晚都会待在营帐里,我听得真真的。”这士兵急了起来。
年羹尧突然觉得来了机会,拉住他问:“包打听,我刚好有一壶好酒想请你喝,不知道你赏不赏脸?”
“包打听”大笑起来:“我不叫包打听,不过既然你请我喝酒,爱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好了,有好酒我当然不会错过了。”
年羹尧会心一笑。
夜半,年羹尧果然提了一壶酒到了包打听面前。
“我说包打听,我这酒你可不是白喝的,我问你,将军的西藏地图你可曾见过?”年羹尧把酒打开,在包打听面前晃了一圈又收回到了自己怀里。
“欸,这你可问对人了。别的我不敢说,但是这地图嘛,我敢保证这军中知道的不会超过十人。”包打听本就是个嗜酒之人,见了年羹尧手中的酒坛子,馋的都快发疯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岳钟琪叉腰站在一旁,显然并不信任眼前的这个小兵。
“嘿嘿,这个你就别管了,总之我就是知道。”包打听找了个墩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咱们做个买卖,你把西藏地图的位置告诉我,酒归你,怎么样?”年羹尧又扬了扬手中的酒。
“这地图啊,就藏在马厩里。”包打听压低了声音,故作玄虚道。
“马厩?”年羹尧和岳钟琪异口同声道,他们是万万没想到会有人把地图藏在马厩中。
“这地图非同小可,若是让清兵拿了去,以后咱们在西藏危矣。当然要为它找个好的藏身之处了。”包打听一把夺过了年羹尧手中的酒,咕嘟咕嘟灌了起来。
“你没骗我们?”岳钟琪还是不能相信。
“算了算了,用人不疑,我相信包打听之言。”年羹尧盘膝而坐,抬头望着包打听道。
“好哇,好一个用人不疑。那我也说句实在的,两位怕不是清军派来的探子吧?”包打听一边喝酒一边说道。
岳钟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向年羹尧做了一个“杀”的手势。年羹尧却向岳钟琪摇摇手指,又转头去看包打听。
“你没有看错,如此人才,待在策凌敦多布手下实在是委屈了些。方才听他们说,你们原是清军部下,是后来降的准葛尔,不知道——”年羹尧话还未说完,却看到包打听的眼眶微红,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包打听笑了,喃喃道:“我又何尝不想随了两位归清军而去,可你们知道吗,当日我们镇守西藏之时,我曾向当时的领兵将军献策,可惜他刚愎自用,不仅保不住我们的军队,还连累了我全家老小惨遭横祸。自此我发誓,我就是降了准葛尔,也绝对不会回去,若是回去,我怎么对得起我惨死的家人?”
年羹尧叹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世,也是个可怜人。”
“我虽身处准葛尔,可也是个堂堂正正的清人,所以今晚就当我们谁也没有见过谁,告辞!”包打听说完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年兄,会不会有诈?”岳钟琪怎么看都觉得这事蹊跷的很。
“不会。就算有诈,我也要搏一搏。”年羹尧咬紧了牙关,匆匆忙忙向马厩奔去。
“年兄,你变了。”岳钟琪摇头道。
“哦?我怎么变了?”年羹尧一边冲进马厩寻找地图,一边笑着问他。
“从前的你啊,一定是千思量万考虑,人人都说你沉毅,怎么这次竟然听了什么包打听的一面之词就这样草率地来寻了?”岳钟琪实在是看不透眼前的这个他曾经自认为非常了解的男人。
“找到了!”年羹尧没有回答他的话,兴冲冲地挥一挥手中的地图,又顺手从马厩拉过两匹马,对岳钟琪道:“快走吧!”
两人趁着夜色一路过关斩将跑回了大营。
数日以后,年羹尧作了精密的部署,加上之前所定下的火攻之计,大破敌军,直杀得策凌敦多布大军弃甲而逃。
他们这次大捷虽然走脱了主将策凌敦多布,却收获了大量珍宝,俘虏了士兵数千,更重要的是,这次大捷提振了军心,让大清朝的每一位子民都看到,准葛尔,不过是大清的手下败将。
岳钟琪见年羹尧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打趣道:“咱们仗也打赢了,地图也拿到了,你怎么还是苦大仇深的,也不笑一笑。”
年羹尧勉强一笑道:“我是在想,咱们杀的、俘虏的士兵那么多,为何就是独独不见了包打听?”
岳钟琪开解道:“不见了是好事啊,若是真的抓来了,他又不肯降,你是斩了他好还是放了他好?”
年羹尧一想,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又道:“你说得对,只愿他能去到一个真正令他满足的地方。”
康熙五十七年,四川巡抚年羹尧因平叛大功取代康泰晋升四川提督。
如今已是四川提督的年羹尧并没有将太多的人带在身边。留在他身侧的,也就是贺成与岳钟琪二人。
贺成见他刚刚从西藏回来不久,又开始收拾行李,疑惑道:“大人,这又是哪里要打仗了?”
年羹尧低头道:“不是哪里要打仗,这次是喜事。加官进爵,我怎么也应该衣锦还乡一趟吧,再说了,这次可是皇上的意思。”
“原来如此,那你把拿来的地图一同献给圣上吧,说不准还能再升一级官。”岳钟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放心吧,好不容易得到的地图,我一定会让它到皇上手中的。”年羹尧笑了,这一次,他的笑是那么愉悦,是从心底里透出来的甜。
胤禛,我来了,等我。
第25章 雍王献图得圣宠,西北戎敌再犯境
夜深沉。
月朗星稀。
年羹尧已经几宿没有合眼了。
他知道,对于他而言,这幅地图不过是用来锦上添花的邀功之物,可对于胤禛而言,却是雪中送炭的转折之机。
所以,他必须一刻不歇,马不停蹄地往雍王府去,只有亲手把这图交到胤禛手里,他才能安心的休息。
骏马疾驰而过,扬起地上的尘土,迷进了年羹尧的眼。
马在嘶吼,年羹尧揉了揉眼,眼前不知何时杀出了几个身着夜行衣的人。
他们一个个手里提着兵器,有长剑有短刀还有匕首,虽然看不清面容,那几双眼里透出的却是阴森森的杀意。
这些人让他想起沙漠中的狼群,弓起背,等着发光的眼,随时等候着一拥而上,将席卷过后的任何动物化为一具尸骨。
“你们是八爷的手下?”年羹尧强打起精神,冷笑道。
就算是死,他也要做个明白鬼,到了地狱也好给阎王一个交代。
“当然不是。八贝勒算什么东西,他手下养的不过都是一些废物。”为首的汉子言之凿凿,既然是抱着杀心前来,自然无需欺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