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火之国的大名能有此气量。”柱间思考了片刻后,道,“他是一位真正的豪杰,不仅骁勇善战,而且也心怀仁义。”
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这些世代相继的武家……随你怎么说,我是不可能全然信赖他们的。”
“扉间也这么说。”
斑微微挑了挑眉,费了些力气才想起来某个经常在战场上见到的白毛。
“你弟弟?”
“听名字就听得出来吧。”
实在懒于置评千手家族的起名习惯,斑转向了下一个话题:“所以你想过建村的地点吗?”
“那不是一早便定好了吗?就在直角悬崖的下面。”柱间又扯出一张地图,“离我们两家都并不太远,搬家也会很方便,不会让族人们太过不便。”
“这样的话,防御工事要从这里修到这里……”斑说着,在地图上画了半个半圆,“背靠悬崖还是有一点好处的。”
“除非一定等级的忍者,不会从那个方向发起进攻的。而且,村中应该也有巡逻的警备队。”
“警备队……听起来有些讨厌啊。”
“但是对那些还不太成熟的忍者来说,可以是相当好的锻炼机会啊。”柱间说,“两族的人骤然住到一起,一定会有些不习惯的地方和争执的地方吧。慢慢在调解的过程中学着和另一族的人好好相处不是很好吗?”
“你太理想了。”斑冷淡地否决了柱间的建议,“就算要调解的话,也是有资历有名望的人来得更好吧。”
“嗯,你说得对。那么就再考虑……”柱间说着掏出了笔,在随身的本子上写了下来。
尽管那些对于未来的疑虑并未消失过——但是考虑到目前的形势的话,结盟,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那些老旧的仇恨就让它们过去吧。若是一味抓着不放又有什么意义呢,再死更多的人吗,再打更多的仗直到战争终结吗——而那时候怎么会还有忍者存在的价值?
如果要说服族人的话,就把这双眼睛给他们看吧。
这双被宇智波的宿敌所医治康复的眼睛。
“斑……”
停下了笔,柱间忽然轻声地唤着他的名字。
“怎么?”
“我是不是在做梦?”
“哈?”
“太顺利了。”柱间将笔和本子放在了地板上,表情有点恍惚,“我和你在这里讨论着结盟的事情……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拳把我打醒?”
“你是笨蛋吗?”
斑瞪了他一眼。但柱间只是嘿嘿嘿地笑着——那笑法有点冒傻气,以致斑都没力气去打他了。
他没有想到过,竟会再一度梦见父亲的最期。
宇智波田岛死亡之时仍值壮年。他身体尚且健壮,也并不是被昔年旧伤所累,但却在战场上中了一种极麻烦的诅咒——这诅咒会令他的身体从伤口处慢慢腐烂进去,直到侵蚀每一处器官,才会将痛苦的死亡带给被诅咒者。
宇智波的医忍对此束手无策。但在这种战乱的情况下,向其他忍族求援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下一秒就可能因为雇佣而成为对手,谁都希望尽可能削减另一族的战力。
「这是没办法的事。」即使遭受着剧痛的折磨,田岛的表情却依然平静,「敌人用生命所下的咒术……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化解呢。」
「父亲……」
他跪坐在父亲榻边,极少有地感到了一种惊惶。那时候他不过十七岁,将将开了三勾玉的写轮眼,虽然在年轻人中已经被视为宇智波确凿无疑的下一任领袖,但在家老们眼中显然还未臻成熟。直到这一刻之前,斑甚至从未想过父亲会这样突兀地离去。
「你是忍者,要懂得如何去忍耐……」
注意到儿子手背上暴起的青筋,田岛费力地将手举起来覆盖在他的手背上。那手冰冷得可怖。
「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礼物了。杀了我罢。」
斑以为自己听错了。
「父亲?」
「你知道所谓的『万花筒写轮眼』吧……那才是……宇智波一族的真正力量……」田岛说着,手上忽然用力紧紧抓住了斑的手,「杀了我。杀了我你就明白了。」
「不。」斑本能地道。田岛话语中所蕴含的那种深沉的东西让他退缩了——即使他敢于直视淋漓的鲜血,敢于踏过无尽的战场,但是他抗拒着去理解这件事情。
「兄长,这是为了父亲好。」
本来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泉奈忽然开口道。
「我们不能看着父亲这样遭受折磨下去。如果兄长无法下手的话,那么就由我来做这件事情——」
「泉奈!」
他怒喝道。那一刻他的表情一定是可怖极了,因为就连泉奈也少有地瑟缩了一下。
没有可以后退的余地了。
他抽出了刀。
「请您安心地去吧。」
从生到死。
也不过是如此短暂的一瞬间而已。
但是、
为什么——会这样地————
斑猛地推开被子坐了起来。
本已平静多日的眼睛就像被什么所灼烧一样,剧烈的疼痛跃动在神经线上,眼球仿佛要从眼眶中跃出一样地颤动着。他紧紧地闭上眼睛,然而还是有温热而粘稠的液体从眼角滑了下来。
“斑?!”柱间的喊声和脚步声匆匆接近了。然后是拉门的声响,男人几步走到了他的身边:“……我听到动静——等等,斑,你在流血——”
“那没什么。”
斑说着,粗鲁地用袖子擦去了眼角的血迹。即使没有确认,他也知道在梦醒的那一瞬,他的眼睛一定已经映出了万花筒的模样。
下一刻,柱间再一次地、紧紧地抱住了他。
夜晚的空气清冽而寒冷,反衬得这怀抱带着几近令人沉醉的温度。然而斑是不可能被这一点细小的温暖便吸引的人,他粗暴地挣扎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
“没办法啊,斑。”柱间并没有屈服于他的挣扎,而是用力地抱紧了他——斑在这一刻才发现具有仙人之体的柱间的力量甚至超乎他之上,“这个时候……不抱住你是不行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知道的。”
柱间说话的气息轻轻地搔动着他的耳廓,就仿佛他们早已经拥有逾越其上的亲密一般。
“就算斑什么也不说……我也知道的。我知道你现在……很疼。”
果然是……太近了。
寒冷的夜晚里,另一个人的体温如同蛊惑。短暂的一瞬间人竟可屈身于软弱和沉溺,可下一刻那理智敲醒警钟,告知他已经一步踏上危险的边缘。
“斑……相信我。”
柱间说着,重新拉开了一点的距离。
昏暗的夜色里,柱间的面孔在模糊的视界里忽远忽近地摇曳着。
犹如、石片在水面上跳跃着。
现在他能从这张脸上认出小时候那个千手柱间了。或者说,他一直是认得的。这个成熟的千手族长和那小小的、笑容中毫无阴霾的少年。他们仿佛一直都在这触手可及的距离中等待着他。
等待着他记起昔日的誓言。
“柱间……”
他低声地念诵着对方的名字,几乎如同一道祈祷的声音。
然后他倾身向前,亲吻了男人。
那是一个轻而且短的吻。
【中略】
然后——
就让我把这些都毁掉吧。
“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我的眼睛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吗?为了得到这个力量——”他的眼中,勾玉开始飞速旋转着,终于凝结成那复杂纠结的图形。
这被诅咒的眼睛。
注定会失明的眼睛。
只有在至亲之人死去的时候才会开启的眼睛。
“扑通”一声。
“我杀死了我的父亲。”
石块沉入了水下。
其之四
“我将事情搞砸了。”
柱间站在木仙人中间,无可避免地垂头丧气——在他已经尽量振作的前提下。
他并不是对两人之间关系的进展感到后悔,或者说,那正是他在长久以来所暗自期盼的一种进展。尽管在那一天之前,他并没有意识到他那样相信着斑并坚持不懈地追逐着男人的理由,但在看到那个样子的斑的时候,他就终于明白了这一切的根由所在。
可是,他应该更早地察觉到在斑那异样的行为下隐匿着什么。在昨晚的那个时候,他的头脑大概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喜悦所占领了,以至于一切都顺水推舟并变得无可阻挡起来。但是对于斑而言——即使他才是那个挑起这一切的人——他所想要得到的东西,和柱间满怀喜悦所期盼的东西,大约是不同的吧。
“是我的错。”
柱间再次道。
木仙人们轻微地摇动着枝叶。在高天原的此处所发生的所有事无一能逃过这些神木的感知,但它们却并无法理解人和人之间那复杂而微妙的感觉。对它们而言,六道仙人昔日所交代的讯息才更为重要。
「查克拉是为了将人们的心联系在一起才创造的术」
「而非彼此分裂」
「争斗不休」
「六道梦想着和平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