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刚抹上药的时候大概会有一点刺激。”
柱间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斑这次连白眼都懒得给他了,直接闭上眼睛,示意你来罢。
于是另一个人的气息就这样接近了。眼目失去效用的时候其他感官反而无限地放大了,斑几乎能清晰辨出草药气味之间所掺杂的那一缕属于柱间本人的气味。潮湿的药泥覆上眼睛的时候,斑一凛,感觉后背的寒毛都立了起来。然而柱间显然是会错了意,伸出手扶住他的脸颊。
“很快就好。”
和长年带着手套的自己不同,□□的手掌毫无阻隔地将另一个人的体温传递了过来。那过分直接的感觉微妙地带来将被钳制的预警,战斗的直觉让斑立刻伸手隔开了柱间的手:
“没这必要。”
“那就不要紧张啊。”柱间带着笑意说。
斑哼了一声,等着柱间将剩下的药敷完又将绷带妥善地缠起来,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药草带来的冰冷感。
犹如眼周的查克拉都被冰冻了一般。
“你的病症从迹象上来看,是查克拉过分聚集导致对身体产生了负面的影响。”柱间伸手按摩着他眼周的穴道,温和的查克拉丝丝缕缕地传了进来,“就算是宇智波家已经是擅长瞳术的一族,但常年的使用果然还是会带来某种损耗……从厂里上来推论,这就是视力减退的原因。可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并不认为宇智波会没有应对的手段。”
斑沉默着,并不承认对方的话也并不否认。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柱间的声音几乎在他耳边响起了,“……我只是想要治好你。”
“那对你可没有任何好处,千手柱间。”
斑刻意将重音落在了千手的音节上。他知道这足够打消对方那近乎天真的热情了。
效果立竿见影。
男人不再说什么了,只有温和的查克拉还在持续传来。斑反而有些焦躁不安起来,尽量不被察觉地调整了姿势。
“但是……如果没有宇智波斑,战场也会失去乐趣的。”
最终,在治疗结束的那一刻,柱间还是说道。
“……看不出你是这么好战的人啊。”
斑说完这句话才发现自己也并不是很意外。
“作为长年征战的两族的族长,至少要有这种程度的觉悟吧。”柱间说,“但是,我期待着的是别的东西。”
斑随口问了:“那是什么?”
“你忘记了吗?”
柱间的声音里奇妙地同时交叠着希冀和失落。
……有没有……让彼此诚心对待的方法呢?*
在绷带的后面,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忘记了啊。”
那天傍晚换药之时斑一语不发,解下绷带之后就直接离去了。
他直觉不应该再维持这种奇怪的关系,吃饭也好、闲谈也好,度过无所事事的时光也好。就好像他和柱间仍然是朋友一般。这多么奇怪,假如现在将他们推上战场的话,那么他们肯定还能拼尽全力为了夺取对方性命而厮杀;可只要在这里,在这平静的、和一切的仇恨和战乱都毫无牵系的所在,两人却可以这样的亲近,他甚至不会对这个男人的贴近多建立一分防范。
因为想把眼睛治好才会这样虚以委蛇?这借口甚至不能说服他自己。
斑坐在树上望着无月的夜空。夜晚往往让他觉得更为安定,但这一日他却失去了睡意。
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这念头短暂地掠过脑海。但斑从来不会逃走,亦不愿屈居下风,尤其是面对柱间。
“期待着的东西……”
他低声地重复了一遍那句话。
——我们来一起建立一个能够保护孩子们的村子吧。
留着老土的发型的少年那灿烂的笑容,就仿佛幻视一样无法驱散。
而那时候他曾经回答过吗?
俯视着那片青绿的、仿佛无垠的森林之时,尚且天真的自己定然是回答了什么吧。
——既然忘记了,就不再重要。
斑想着,换了个姿势之后合上了眼睛。
人是在变的。过去的天真早已经被他所抛弃了。如果千手柱间只是认定那个少年时候的他,那便真是太遗憾了。
但显然柱间比他所能想象的还要更为直接和坚持。就算他们每天接触的时间那么有限,敷药的时候男人也孜孜不倦地向斑讲述着他的理想。
“如果我们联合起来,那么别的国家是没有可以和我们匹敌的忍族的……”
“如果可以有村落的话,我们也可以选择性地接受委托,不用再派孩子去战场上……”
“只要和可靠的大名签订长期契约,也可以不用担心战事减少之后的金钱来源问题……”
“可以制定忍者的等级,这样能够把任务派给不同的忍者也可以减少伤亡……”
“啊对了,说不定还可以接受各种行会的任务呢。忍术也不一定要用在屠杀之上啊!”
听到这里斑终于无法再保持沉默下去了:“你是准备用木遁□□去种地吗!”
“哎,这个方法说不定不错?”
尽管眼睛上已经缠了绷带,但是斑还是准确地一把抓住了柱间的衣领。极具威胁性的火遁查克拉从他身后蔓延开来:
“你是认、真、地、在说这些吗?”
“啊哈哈哈!”柱间反而爽朗地笑了起来,“真不容易啊,斑终于肯和我说话了。我算一算,这都多少天了……”
哼了一声,斑松开了柱间:
“想得这么容易,但做起来的很多麻烦你根本没考虑吧。如果我们联合的话,之前的雇主说不定就会追杀我们。刺探情报的工作,无论千手还是宇智波都做过不少,难道那些雇主不会因为有可能泄露的情报而把我们的同盟首先打消吗?”
“……斑,你……”柱间的声音甚至因为激动而有一些颤抖了,“你居然真的在听——”
斑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在柱间说出更失礼的话前伸手用力地弹了一下柱间的额头。
“战争总有尽头。有一天忍者也会被这世界遗忘的吧——你是以为我除了打仗之外,什么都不想的莽夫吗?”
柱间发出了奇怪的低低的笑。
“斑……”
“你那恶心巴拉的笑是怎么回事!”
虽然这样训斥了对方,但下一刻,一双有力的手臂便拥了上来。
“你果然是我的天启啊。”
这样、太奇怪了。
如果是被别的什么人突然这样抱上来,大概斑已经一脚把对方踹开了。但是这个男人——这个明明已经成年了的、却还在内心保持着赤子般天真的男人——却让斑无法生起逃避的心思。
简直就像是……聆听着对方心跳之时,就能够了解对方的想法一样。
“哎?”柱间忽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手掌梭巡在斑的后背,“斑你好像瘦了哎。”
“……”
“之前抱的时候明明还是有点分量的。所以你看只吃兵粮丸是不行的啊,还是——”
于是斑还是将对方踹了出去。
他站起身,虽然眼睛暂时看不见也依然准确地双手抱胸站到了倒在了地上的柱间面前。
“我忽然觉得我最近很需要运动一下。”
柱间苦笑的声音响了起来:“不,你这样我是不会和你打的……”
“火遁·豪火球!”
结果就是屋子灰飞烟灭了。
锅上饭菜的香气和火灾过后的灰烬气息奇妙地混合在了一起,很难说还像之前那么诱人了。斑抱着手臂坐在篝火边上,眼睛上的绷带倒是早在激动起来之后就扯了下来。
“这样今天的治疗就耽误了啊。”
柱间小声地嘀咕着,被斑飞过去一记眼刀。事实上两人吃饭的气氛也算不上多么和谐,至少斑这边良好地表现出了食不言的教养,直到放下碗之后才道:
“修屋子的话……要帮忙吗?”
本来还有点沮丧的柱间瞬间振作了起来。
“不用担心啊。”
他回到已经被烧成一片白土的地上,双手击掌,木遁查克拉顿时铺展开去——一瞬间,廊柱便从地上长了出来,然后是地板,隔壁,屋顶……这样的技术令斑看得目不转睛。
只用了短短的刹那,一栋比之前还要大些的房子就建好了。
这样的情景,只能让人感叹木遁不愧是那曾经创造忍界的六道仙人所独传的技艺——正在心里这样感叹着,斑忽然注意到了一个之前一直被忽略的事实。
“所以你本来就可以再盖一间房的?”
“咦?啊哈哈哈……”柱间似乎已经打定主意用笑来掩饰过去了,“这间房子足够大啊,斑晚上也可以留下来了。”
“你还是这么固执啊。”而且意外地坏心。斑在心里默默补上了后半句。
“如果真的介意的话……”柱间正想说什么,斑却率先走向了那间新盖的屋子:“进来吧。今天晚上我就住在这里。”
他们并没有按时睡觉。
由于白天的光线太强,而柱间坚持将治疗放在了白天,因此两人的谈话倒是一多半都在晚上守在烛台下进行的。
“……在你接触过的大名之中,有能够接受我们两族同盟的人吗?”斑问着,手指虚虚按在展开的地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