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客气了。”
懒得再和他客套,杨国忠直接无视他藏着刀子的笑脸,举步走出宣政殿。
安禄山也没在意,掏出一条帕子擦了擦手,随手丢给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转身往后宫走去,拜见他的“干娘”杨贵妃。
跟着带路的小太监走在九曲十八弯的回廊里,他漫不经心抬起头,看着在阳光下闪着微弱光芒的含元殿顶魑兽,从赶赴上京那天便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脑海中又浮现起玄宗那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姿态。
总有一天,他也能坐到那个位置,操控所有人的生死。
夏季的午后最是闷热,仿佛连一丝风都没有,让人觉得好像全身都裹了一层黏腻的泥浆,憋得透不过气。
这样的天气让人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守着西京城门的城门守卫无精打采地检视着出入城的行人,也不上心,随意扫一眼便放行。
一辆不太起眼的马车进了城门后,在小巷里七拐八拐,最后进了一个普通商户的宅子,接着确定了没人看见后,马车又从另一边出了宅子,进了国师府的侧门。
马车从侧门直接进到了国师府内院,车里人刚下来,便被人扑了一个满怀。
“小闲你终于回来了!!!”穿着深紫锦衣的少年扑到苏寂闲身上,被左右隐卫架开了也不死心地往前伸长了胳膊抓啊抓,“今晚安禄山的洗尘宴就要开始了,你再不回来是想让我死吗?!!”
苏寂闲站着让陆泠风给他整理被弄乱的头发和衣服,轻声笑道:“这不是回来了么?若是我没回来,你直接替我去了呗。”
已经冷静下来的刘沐白表示呵呵,扯开隐卫走到他身边站直了,抬手横着巴掌在他脑袋顶上比划一下,然后移到自己眉毛上再比划一下。
那意思不言而喻。
苏寂闲也呵呵,陆泠风转身拎起刘沐白,像丢垃圾一样丢了出去。
无论身高还是武力值都远远不如陆泠风的刘沐白毫无反抗力地被丢了出去,半空中腰身一扭,往树上踩去,没成想一枚细细的薄刃飞射而来把树枝给砍了,他一脚踩空直接脸朝下砰的砸地上。
他捂着鼻子爬起来,爬到一半忽然定格不动了,目光直勾勾盯着马车底下。
那里拴着一个人,脏兮兮的脸正好对着他,虽然有些扭曲,但是他绝不会认错,那个人是……隐元会三长老。
“愣着做什么?”苏寂闲从马车后探出一张笑意温柔的脸,“把三长老带下去安顿啊。”
“……是。”刘沐白揉了揉差点砸出血的鼻子,挥挥手让人把三长老从马车底下解出来,带去地牢。
苏寂闲回了主院卧房,刚想去洗个澡,陈月便蹭了过来。
“哥。”她看着苏寂闲的脸色,伸手抓过他的手腕,低眉把脉,确定一切正常后又继续说道:“颜先生给你寄了一封急信。”
“哦?”他接过她递上来的信,打开飞快扫了一眼,若有所思,“唔……替我回个口信,告诉颜太守我尽力而为。哥哥先去洗个澡,嗯?”
陈月点点头,转身走出房间,顺手关了门。
苏寂闲正要往浴室走,突然门被哐的一声重重推开,门外的刘沐白一脸踩到牛屎的表情。
“小闲,三长老说要当着你的面招供。”
苏寂闲按了按眉头,觉得有点烦,但还是摆摆手道:“走吧。”
“公子,”陆泠风拉住他,不是很赞同,“他都已经是阶下之囚,招供也不过是早晚的事,何必麻烦再跑一趟?”
“不过是几步的事,算不得麻烦,无所谓。”他拍拍他的手背,转身进了内室,伸手在博古架上的好几件摆件上一拍,打开暗门往地牢走。
也许是心情不太美好的缘故,苏寂闲走得比平时快很多,来到审讯厅时笑都懒得笑,目光下移看着半截身子在冰冷重水里三长老,“我来了,说吧。”
“……在招供之前……我、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三长老嘶哑的声音也像是泡在水里一样,有点含糊不清。
“真麻烦……”苏寂闲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在灵隐寺算计我时,你就不该用那句批言,除了内贼,不会有人用那句话算计月儿和我。接着是安禄山在扬州时,我顺手设了个局,只有你撞了上来。说吧,你和谁勾结了?”
“呵……哈哈哈!后生可畏!苏寂闲,你就是个妖孽!”三长老笑得癫狂,身体在水里挣扎扑腾着,却掀不起半点水花。
苏寂闲毫无反应,让他笑够了,才起身走到池子边蹲下,伸出右手,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掌轻轻贴着他的脸,把他的脑袋微微托起。
他的动作很轻柔,而三长老却突然安静下来,像是被什么强行镇压,不允许半点反抗。
“来,告诉我,”苏寂闲的双眸隐约泛着暗紫幽光,声音极是温柔,温柔到了极点,便近乎冷漠,“你和谁勾结要杀我?嗯?”
三长老目光迅速溃败涣散,整个人都好似成了提线木偶,一切控制权都交给了提线人手中。
“史……史朝义……”
苏寂闲收回了手,站起身来,漫不经心脱下手套丢进火盆,接过陆泠风递上的毛巾擦手,“原来是他……倒也不在意料之外。送三长老一程吧。”
“是。”几名隐卫齐声回答。
苏寂闲没在地牢多待,迈步回到卧室,踢掉靴子往浴池边走,双臂张开。
收拾好靴子的陆泠风站在他身后给他解开腰带,褪下雪缎外袍,又将手从他腰两侧伸到前方,手指解开内衫系带。
“平原太守颜真卿给我递了信,”苏寂闲忽然开口,声音懒洋洋的,“说是今日华清宫里,安禄山的洗尘宴上,他和蜀中唐门的唐老太太议定,派人刺杀安禄山,他请我帮扶一把。”
“这次刺杀不会成功。”陆泠风对这件事并不上心,眼里只有苏寂闲脱去衣服后白皙纤瘦的身体,低着眸,将他的裤子脱了下来。
苏寂闲轻声笑了笑,赤/裸着身子躺在旁边的藤榻上,让陆泠风给他洗头发,“陛下特地赐安禄山在华清池沐浴,他们打算趁安禄山沐浴,身边没什么人时刺杀,若是没出什么变故,说不定还真能成功。”
陆泠风挽起袖子,脱去手套和黑色长靴,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认真给他洗头,“安禄山狡诈谨慎,即便是沐浴,恐怕也会有保命准备,再说沐浴之时却是是刺杀的好时机,安排刺杀的若是不止颜太守与唐门这一方,怕是会人多碍事,反而让安禄山趁机跑了。”
“嗯,所以我即使是出手帮忙,也不能太明显,让人抓住把柄。”苏寂闲闭着眼,有点昏昏欲睡,等头洗完了也不起身,直接抬起胳膊。
陆泠风弯腰把他抱了起来,看着他困倦的模样,便打消了把他放池子里的念头,绕到另一边,把他放在暖玉浴缸里,从屏风上拽过一条毛巾,细心给他包好湿淋淋的头发。
“肩膀酸,你给我按按。”
“……嗯。”正打算把他洗澡专用的特制浴膏倒出来的陆泠风放下了手里的罐子,伸手搭在他肩上施力按揉,感觉手掌下的温热身体越来越软,目光移到那张安宁精致的脸上,“公子?”
苏寂闲没有反应,呼吸沉缓而绵长,显然是睡得很熟。
这几天他也确实是累着了。
陆泠风缓缓收回双手,安静地凝视他一会儿,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撑在浴缸边,另一只手伸到水里,顺着他的胸膛和腰腹缓缓抚摸。
手掌移到了腰际,迟疑了一会儿便继续往下移动,抚过胯骨,在大腿内侧来回轻抚揉捏。
苏寂闲依然沉睡。
陆泠风低头望着他的脸,俯下身含着他的唇,舌尖舔过薄薄的唇瓣,灵活地撬开牙关往里钻去,小心地吻着。
他的抚摸和亲吻都极其轻柔,神情却是极沉醉。
并且疯狂。
作者有话要说: 安禄山携带宝物进京面圣打消玄宗怀疑的事情其实是发生在天宝十三年一月到三月之间,这里的五月是我时间轴安排有问题……见谅
☆、第十五章
月上柳梢,皇城之内灯火通明,朱雀门前陆陆续续停了不少马车。
今晚是三镇节度使,东平郡王安禄山的洗尘宴,摆宴华清宫,玄宗特赐华清池让安禄山沐浴。
刚好被召进京述职的天策府统领李承恩来得较早,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看着外头来来往往的内侍女婢,以及陆续到达的官员。
他已有一年没回过京城,朝中大臣中多出了不少陌生的脸,他也懒得再陌生的同僚结交,于是便心不在焉地独自坐在席位上,慢吞吞喝着桌上的茶。
宴会未开始,桌上只有一壶热茶和一碟茶点,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李承恩皱着眉吃了一块豆糕,换了个方向继续往外瞧,瞧着瞧着,便瞧见了一道暗紫身影。
习武之人眼力好,他看得出那身形还属于少年,衣服制式是国师特有的,用料昂贵,绣纹精美,在懂行人眼里,这简直就是把一箱箱的金子往身上穿。
果然得圣宠。李承恩心想,举杯慢吞吞喝了口茶,琢磨着如果国师和安禄山正面对上,陛下会偏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