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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日月]道士下山 (三千单衫杏子红)


  两个人相对而立、脉脉无言,无忌探出头来看看师兄再看看来人,唯觉得他们眼神一碰、好似已经诉尽了千言万语。半晌后,白衣人终于开言,他清朗的声音竟带着些嘶哑,双目一瞬不移的盯着谈无欲,低声道:「在等我?」
  「不。」谈无欲短促的答了一声,全乎是下意识地否认。来人轻轻笑了一下,谈无欲眉尖微蹙、似乎有些懊恼。
  在这一声笑和一个皱眉的动作中,又蕴含了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情绪,无忌觉得他们像是在打哑谜,谜底只有彼此能懂。无忌有点沮丧,小孩子总不喜欢大人有瞒着自己的秘密,便忍不住问道:「你、你是谁呀?」
  白衣人的眼睛终于捨得从谈无欲脸上移开,他看了一眼无忌道:「我是素还真,你是谁?」
  「我……」还没等无忌答话,谈无欲已经一把将无忌抱了起来,冷冷道:「他是我儿子。」
  素还真瞠目结舌,讶然道:「你……儿子?!」
  「怎么,只许你有儿子,我就不能有?」谈无欲抢白了一句,偷偷捏了捏无忌的小手道:「好孩子……不须瞒他,说,你叫我什么?」谈无欲以为无忌虽然憨厚、但也算聪明过人,必能懂得他的暗示、好好吓一吓素还真。
  哪曾想,无忌闻言、心里突突狂跳,怪不得谈无欲对他这么好!无忌从小没爹没娘,一直好奇爹娘的模样,他此时勐然想起曾听同村的孩子说过,身上香香的、头髮长长的、特别照顾自己的就是娘,娘天天等的人、就是爹。想到这里,无忌眼圈一红,一把搂住谈无欲的脖子、扯着嗓子就是一声:「娘!」
  谈无欲哪能想到小师弟竟憨纯至此!他不知所措,面上微微露出尴尬之色。谁知无忌宛如福至心灵,蓦地又想起谈无欲自入冬来天天在山门处流连,一定就是在等这个人,娘天天等的人、就是爹……无忌扭过头来,情真意切的冲素还真喊道:「爹!」
  谈无欲窘迫至极、忙去捂无忌的嘴,素还真已笑得打跌,连声道:「好、好、好,举一反三!见微知着!我看小师弟倒比咱们小时候还聪明些!师父收徒的眼光真是毒!」谈无欲恨得咬牙、转身欲走,素还真见他当真着恼,紧忙赶上前去从他怀里接过无忌,三人一同往半斗坪内行去。素还真笑着道:「小师弟,我们方才逗你玩呢。我是师父的大徒弟,是你大师兄。」
  「大师兄?」无忌歪着脑袋看了一眼谈无欲,「谈师兄的师兄?」
  「正是。」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十年前下山了。」素还真又去看谈无欲,一字一句的沈声说:「如今,我回来了。」
  晚来起了阵风,把一天浓云吹得尽散,雪到底没下起来。
  冰轮高挂、寅夜沈沈,谈无欲独立月下,袍袖中灌满了寒风,他却似不觉得冷。「怎么没在屋里,故意躲我?」素还真从背后一把抱住他,用温热的手掌抚摸着师弟的臂膀、腰身,「太瘦了……」冷风从宽袍大袖中逸出去,余下的肌骨不盈一握,像是怀抱着一襟风中傲立的竹。
  直到被师兄紧紧抱着,谈无欲才忽然觉得冷。冷瑟的背紧贴着暖烘烘的胸膛,熨帖得想嘆息,谈无欲索性靠在素还真怀里,嘴上却哼了一声,道:「我为什么要躲你?」
  素还真拉起他的手,用拇指反復摩挲着谈无欲手背上的红痣,又翻过师弟的手掌,一下一下地亲吻他的手心,低低道: 「……你怕我。」
  「笑话!」谈无欲转了个身,把手摁在素还真胸膛上,抬眸恨恨道:「信不信我再捅你一剑?」
  鼻尖相触、唿吸相闻,分不清谁主动,二人下一刻已勐地吻在一起。下唇方被吮住,舌尖又迫不及待的挤了进来,唇瓣被厮磨得发疼,舌根被搅得酥麻酸软,可谁都不捨得放开对方。素还真越抱越紧,谈无欲只觉得自己抵在师兄胸前的双手好生多余,不由一路摸到素还真肩上,展开双臂环住师兄的肩背。
  神魂战慄着纠缠不休,吻得唇舌心口都发着疼,胶着的唇终于稍稍分开,二人额头相抵、各自喘息。素还真又凑过去吻了吻谈无欲的唇角,轻轻呢喃道:「无欲,我回来了。」
  谈无欲的眼神沿着师兄俊雅的脸细细描摹、似在反復确认,半晌后才淡淡「嗯」了一声,双手无意识的攀住素还真的脖颈,将他拉得更近。
  谈无欲宽大的袖子顺势滑落,墨色的纱缎中露出两条细瘦莹白的手臂,月光照于其上,清辉皎然、皓如霜雪,从极冷处脉脉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惑人,一片幽情冷处偏浓。素还真着迷般的顺着谈无欲裸露的手臂探进他衣里,沁凉的肌肤被火热的指掌抚弄,止不住一阵轻颤。素还真又去吻他的耳朵和鬓发,谈无欲被陌生又熟悉的情潮席捲,竟有些不知所措,茫茫然望着天穹上的明月道:「今晚的月亮,好像特别圆满……」
  素还真闻言一愣,十年踪迹十年心!多少个夜里,谈无欲一人独立,看尽了月升月落、盈亏轮转。素还真眼眸酸涩,亲了亲师弟眉心的琉璃珠,柔声道:「今晚的月亮,分外美。」二人四目相望,眼中唯有彼此而已。
  衣衫狼藉,被撕扯的片片零落,衾枕凌乱,巫山深处早是一片浓云腻雨。素还真将谈无欲冷清的身子吻了个遍,情火一髮不可收拾,灵肉相合的剎那,二人都抑止不住的发出一声餍足的嘆息。看似相同又全然不同的欢爱,谈无欲向来清凉的肌肤竟沁出一层薄汗,神智思虑更是如坠云雾,耳边都是肉体欢愉的撞击声和粘腻的水声,他甚至顾不上羞愧,只想辗转迎合,被师兄更彻底的佔有抱拥。
  谈无欲的胸膛如风箱般急剧起伏,喘息声被激烈的冲撞搅得支离破碎,用力的顶弄令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上蹿,头顶几乎要撞到床栏。素还真忙把师弟捞到怀里,谈无欲低吟了一声,微微摇头道:「太深了……慢些。」他腰肢酸软发颤 ,整个人窝在师兄胸前,双腿分开跪坐在素还真身上,脚趾都蜷曲起来。
  素还真见他脸颊、肩膀、胸膛都绽出粉晕艷色,嘴唇被舔吻得红肿莹润,眼眸中水色盈盈,不由吻着谈无欲的眉眼道:「你这么看着我,叫我怎么慢得下来?」谈无欲长眉轻蹙,仍是咬着唇不住的摇头,素还真抚着他馨香的头髮,又是心疼又是心痒,伸手从床褥上撕下一片锦缎,蒙住了谈无欲的双眸。
  「做什么……」谈无欲刚想抬手扯下锦缎,素还真已先一步握住他的手,凑在他耳边道:「无欲,这不是双修,对吗?」
  谈无欲浑身一震、心跳如狂,目不视物,其他感官愈加敏锐,身下耸动不停,鼻端莲香馥郁,耳边吐息烫得人耳廓发热。他张了张嘴,仰起修长白腻的脖颈,喉结滚动,从肺腑间唿出一口沈重灼热的气。
  素还真见他不答,又用手指去撩拨师弟汗湿的嵴背和柔嫩的乳尖,重復问道:「这不是双修,对吗?」
  这口气从唇齿间无声的溢出,谈无欲忽而如释重负,他摸索着捧住素还真的脸,唇贴着唇喃喃道:「不是的……」
  素还真忙追问道:「不是什么?」
  「不是双修。」颤抖的唇被重重吻住,头脑昏沈、神魂颠倒,遮眼的锦缎濡湿一片。像是一个嗜酒的人终于喝到酩酊大醉,像是千回百转的溪水终于匯入浩浩江河,谈无欲觉得他已经在师兄怀里灰飞烟灭,双双化成一缕烟云。
  缠绵的唇舌刚刚分开,缱绻的银丝还牵连不断,谈无欲勐地发力推倒素还真,跨骑在师兄身上,抬手扯下锦缎,银色的长髮垂落流泻,凤眸水气氤氲。他撑着素还真的胸膛主动轻摆腰肢,热血如沸、骨髓发疼,盯着师兄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从来都不是双修。」
  浑身粘腻淋灕,谈无欲累得手指尖都抬不起来,胡乱和素还真抱在一处,仍捨不得分开。谈无欲闭目休歇半晌,这才想起一事,忙问道:「你就这么回来,孩子……」说到这儿,他全身的血霎时冷了下来,脸上血色尽褪,勐地住了口——素还真若如约回来,根本不该有儿子!
  素还真仍笑意温存,并没有答话,只是伸手帮他把散逸的发丝理到耳后。
  谈无欲苍白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强笑,他尖锐又短促的笑了一声,用手颓然撑住额头,嘶声道:「是幻象……都是幻象……」这一切不过是他心底埋藏的苟且卑贱的念头,被天魔引动构陷,其实十年之期早已过了,素还真并没有回来。他在这场幻梦中抛下了所有的尊严和自矜,却被现实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一瞬间,犹如镜面龟裂,眼前的一切事物纷纷崩塌破碎,无数魑魅魍魉从素还真凝滞的笑颜中冲了出来,半斗坪地动山摇,床榻屋舍摧枯拉朽般倾颓,幻相一重一重碎裂,最后连天上的满月也碎成了一抔再寻不见的微尘。
  在天魔洞中打坐的谈无欲缓缓睁开眼睛,他终于识破了幻相。谈无欲伸手摸了摸脸颊,没有泪。他已经再不会流泪了。
  眼底有些灼热,他轻闭双眸,恍惚间像是做了个似是而非的梦。两个小孩并肩携手站在层云深处,不知站了多久,黑衣服的孩子终于甩开同伴的手,转身决绝道:「我不再等你了。」不知是说给另一个孩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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