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Great Expectations\远大理想 (咏而归)
“战争从未停歇,无非时明时暗。扉间是你的后继者,他创建了暗部,让许多忍者终其一生在黑暗里做着肮脏的活计,手上沾满血腥,死亡也不为人知。志村团藏是扉间的后继者,他创建了根,让孤儿们成为间谍和暗杀者,被剥夺了感情和名字,亲友相残或杀掉兄弟,都是寻常的事。”
“好好看看,柱间。”他重复,笑意还未从他声音里消退,就仿佛评点着什么最荒诞不经的闹剧,“这是你想要的和平吗?”
室内一片寂静。
呼吸声都不可闻。不知何时月已完全沉沦于夜流云下,周围越发幽暗,诸人的轮廓都在黯淡。因世间那些铁铸的脊梁不会被强敌屈折,却常无可奈何地溶解在黑暗里。
片刻后,千手柱间肩负着恍如凝固的黑暗,支撑身体站了起来。他转身走向斑,步履平静,不加犹豫,就这样跨过阴影,也跨过距离。
他停在斑的背后,然后叫了他的名字。
“Madara。”这音节极为熟悉,舌尖倾吐出来,就仿佛有暖流洄绕到肺腑里。
初代目火影又靠近了一点,他的胸膛几乎贴上斑的后背,斑微微一僵,但没有走开,两人的体温在暗色里隐约交叠,尽管不曾真的触碰,却如最紧的拥抱那样亲密。
“你是天赐给我的启示,斑。”火影说,“我不再犹豫了。”
“别犯傻了柱间。”斑不耐烦地问,“你想做什么?”
初代目火影稍微偏头,从侧后方注视着他挚友的面容,只需要最浅微的一丝光线,已经可以照亮斑疏朗的侧脸。数十年的风霜和孤独亦不曾消磨掉他的棱角。在某种程度上,那狠戾皱起的眉峰和尖刻讥讽的唇线都可以让柱间的胸中涌动起深情。
“你说得对,这些悲剧不该发生。我想它们最初就是在我手里埋下的种子,我理应背负它们。”他带着自责,显得低沉,而讲到后面一句,就渐渐坚定了起来,“在维持和平的前提下,我想尽力改变木叶的现状。”
“你做不到的。”斑漠然地说。
“可我愿意尝试。”伟大的火影温柔地回答,“你可以和我一起。”
这简直就像遥远的故事重新再演,换个舞台,投下不一样的布景和道具。可上一出悲剧的结局尚未完全落幕,背景音乐的缥缈雨声尚且连绵不绝。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的。个人的诚意在众人的愚行面前有多么无力,你还经历得不够多吗?你……算了。”斑突然停住了。他静默片刻,转而问,“柱间,你是怎样复活的?”
“大蛇丸和三代目对战时用秽土转生将我召唤了出来,当时我没有意识。在被三代目封印之前,我似乎是出于本能挣脱了术的控制,随后逃走了。因为并没有感知和记忆,那期间我好像只是在周边游荡,直到被人复活为止。”
“谁复活了你?”
柱间顿了一顿,“一名木叶的忍者,他对我使用了一种禁术,用他的生命换回了我的生命。”
“真是可贵的牺牲。”斑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柱间没有开口。
于是斑替他作答了,“因为那时我在世间现身,带走了宇智波的遗孤,木叶的高层畏惧我会查清灭族真相,对他们复仇。正好又发现了你的秽土转生之躯,所以将你复活,为了让你杀死我。”
遥远的雨声忽然嘹亮,仿佛就响彻在耳边。
柱间怔忪了一下,低声道,“我不会那样做。”
斑微微一笑,“也许你别无选择。”
在木叶的两位创始人那冷冽的争吵中途,漩涡鸣人蓦地捕捉到一句话,“他的哥哥遵照村子的命令亲手斩杀了父母和族人……”
他本因担忧风影的下落而焦躁的心忽然沉下来。
他思索一刻,转过脸去看身畔磨拭着剑的少年,宇智波佐助的动作没有停顿,重复着他耐心而端正的工作,他的手指白皙细秀,在剑身上移动似蘸着月光起舞。而鸣人看见了映在锋刃上的他的眼睛,那沉柔的黑眼睛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血色双瞳胜过了极盛的夏天日落时铺满整个天顶的勃勃彤霞,在这个阴郁的秋夜中有如一只浑身浴血挣扎翻滚的猛兽。
佐助目光忽动,使得剑上的投影仿佛向鸣人投来了一道视线。目光相接时鸣人听到心底轰然一声巨响,激发他背部渗出燥热的汗珠。他们近在咫尺,却不能互相面视,唯有以剑光的倒影相望。
鸣人慢慢伸出手去按上剑身,佐助的手在那一面冷锋的另一侧,隔着利器,他们可以略微探知一点彼此的温度。
“佐助憎恨木叶么?”他轻声问。
在等这个回答的时候,一向开朗无畏的金发少年屏住了呼吸。他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在胸膛里回荡,砰砰砰砰。他的挚友紧紧地闭着嘴,黑发勾勒出刚极易折的下巴线条,他很久没有回答,但最终开口,反问了一句,“那你呢?”
“不。”鸣人摇头,“也许村子里的确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在外面游历的时候,好色仙人也跟我说起过。但是,这里同样也有很多好的事情啊。我小时候的确被很多人嫌弃,但是一乐大叔就招呼我进店里请我吃拉面,伊鲁卡老师也会保护我照顾我,还有佐助……”
前溯过往时光,少年之间的忠诚和真情实在太多,散落身后一路,琳琅满目。吵闹、帮助、竞争,豁出性命的互相守护,在小河边或者屋顶上两个孤零零的小孩子分开却一起看的那一片天空,回忆杀已倒放过三百遍,不必再详说。鸣人的手掌滑过剑锋,边缘刺破了皮肤,但他没有理会,径直伸过去,碰到佐助的手指,那指骨瘦削伶仃,冰凉而隐有薄汗。
“只要木叶还有像佐助这样好的人,哪怕只有一个,我都会好好守住这里。”
他收拢手掌,想抓住他,然而佐助的手如游鱼一样从他指底滑开了。“我们有不一样的道路,鸣人。”他低声说。情愫太浅,不可分辨。
随后宇智波的遗孤扬手甩去剑上血珠,将它还归于鞘中,铮铮一声轻响。
“我的哥哥被黑暗吞噬了。”他恢复了淡漠,也阖上了眼睛,“我回到这里,只是为了看清楚。如果黑暗的源头来自于木叶本身,我将摧毁它。”
金发少年睁大了湛蓝的瞳孔,深处有什么光点微微颤动着。
良久,鸣人才说,“我会阻止你的。”
而宇智波佐助已锤炼出金铁之质的心,一切反目和别离对他而言都化为反复上演的老生常谈,足以克制得肺腑中不激起半点叹息。他一勾唇角,“除非我死。”
他们讲到这里的时候,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的交谈也已走上绝路。顽固的宇智波们总是拒绝得毫无余地,使得下次向他们伸手需要鼓起多一倍的勇气才可以。他们不因温柔软弱,也不被叹息迷惑,或许他们唯一信奉的东西只有自己的剑和瞳。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鸣人,他还是个少年,胸中血还热着,他的青春里蕴藏着与现实和命运作战的斗志,并相信自己总可以寻找到两全之策,只要不停地、不停地寻找。所以他笃定地说,“我要守护村子,也绝不会杀死佐助。我一定能找到办法。”
柱间看着他攥紧拳头下定决心的样子,不由得冲他笑了笑。
鸣人回以一个大拇指,“长毛大叔也加油哦!”然后他喊着“我要去找卡卡西老师集合,救回我爱罗!”噼里啪啦地跑掉了。
脚步声把这沉重板结的夜色震得松动了一些。
“鸣人是个好孩子。”柱间说。出于一种他自己也不明来源的情感,他慢慢地抚了抚斑披散在背后的蓬松长发,“考虑看看,再信我一次?”
后来他也离开,去担负自己应该担负的职责。室内复归安静,斑和佐助都无意开口,月光已经消淡,晨光在阴霾后面动荡,随时都可以撕裂它,往大地上扑来。
斑去睡觉了。佐助独自一人踏过湿漉漉的木质廊道,站在白露未晞的庭院里,开始日复一日的修行。皮肤上淌下汗流,力量在肢体里奔涌,他苦修到极致,以迎接破晓。
第9章
哪怕是在整个木叶的高层和元老都齐聚一堂的会议上,千手柱间还是忍不住稍有走神。
究其原因,大概是与会的人们喧哗得太厉害了吧。
拉下来的百叶窗缝隙里溜进来几缕光,天气不错,今年最后的蝉声远远隔着帘子,缥缈的。
他不由得想起从前开会的情景,也在这间一抬头就可以看见火影岩的会议室里,主持会议的一般是扉间,他的弟弟分发一份一份的文件,有条不紊地阐述事务。
而他跟斑坐在一起。
本来火影的位置只有一个,独据上方。柱间当了多年千手族长,虽然个性平易近人,但也并非不习惯身居高位。可他总是要把椅子拉下来,斜摆着,以和宇智波斑的席位凑在一起。这样偷偷耳语或者交换眼神,就很方便了。
斑坐在他身旁的侧脸,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斑惯常待人是冷淡傲慢的,但涉及到建村的事务就不同,有时认真积极地发言,有时托着腮思索,如果遇到新的忍族来投奔,或者忍者学校开始建设这样的好消息,他就会活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