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景仪眼角的泪花都吓得缩回,扯住蓝思追袖子,充满惶恐与期盼道:“思追!”
蓝思追立刻温柔地抱住好友,轻轻拍打蓝景仪后背,很肯定地安慰道:“不会不要你的。再说,不是还有宗主吗,他可以去请诸葛先生,把你脸上的伤治好啊。”
蓝景仪闻言一颗心立刻放回肚子,冲金凌翻白眼吐舌道:“听见没,大小姐!”
金凌立刻挺身,双目朝蓝景仪一瞪,蓝景就像见到猫的老鼠,一下从蓝思追的怀里躲到蓝思追背后。
金凌乌云罩顶,似笑非笑道:“蓝念,你对本少爷再喊一次试试?”
蓝景仪哆哆嗦嗦地从蓝思追身后探出半个头,牙关乱撞道:“喊、喊、喊就喊,大、大大大大、大小姐!”
金凌盯着蓝景仪,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额头上横着一抹。
蓝景仪小脸立刻涨得通红,一下又缩回蓝思追背后。
蓝思追温和道:“景仪,你在抖?”
“没没没没没,”蓝景仪在蓝思追身后闷声说,“才、才才才没有……”
金凌缩回手,抬头倨傲地将胸前的金色蜀锦镶珍珠发带撩于背后,眼睛盯住蓝思追左上臂。蓝景仪整个人,因比蓝思追矮一点小一圈而全然遁形,唯独五根手指露出来死死抓着蓝思追上臂,犹在瑟瑟颤抖。
忽然,金凌身边一个坐在地上的少年道:“要我说,你当时就不应该只捅他一剑,你为什么不直接抹了他的脖子?”
金小公子本就五阴炙热,正愁没处撒火,这不,就有那善解人意的撒火对象往他面前送,两人你来我往没聊几句,金凌便将这名少年笑纳,一大群少年打成一团。
这群世家子弟,被捆仙索一个接一个地捆着,你的左手连在我的右手上,我的右脚挂在你的左脚上,虽然行动不大利索,但好歹还是打得起来的。
突然有人一吼,在伏魔殿中嗡嗡作响,几乎震耳欲聋:“都散开,散开散开!”
扭打作一团的少年们抬头望去,蓝思追看到了来人身旁那个熟悉的身影,喜道:“含光君!”
蓝景仪和金凌本一人一边摁着方才地上发话的少年揍。金凌坐在地上与那少年四脚相缠,相互蹬踹,蓝景仪则跪在那少年背后,从后头用双臂锁住少年脖子。少年双目圆睁,一口狠狠咬住蓝景仪胳膊,蓝景仪疼得抽气,却还在对金凌指路:“上大小姐上!狠狠地踹,踹他鸡鸡!”
别的世家子弟,此时看见魏无羡、蓝忘机和温宁出现在这儿,温宁还将众人身上的捆仙索一一斩断,都逃也不是,留也不是,心道内有夷陵老祖鬼将军和正道叛徒含光君,外有无数嗷嗷待食的走尸,进退两难,只得缩在大殿一角,眼珠一转不转盯着面无表情走来走去的温宁。唯独蓝景仪像做错事的孩子,双手拽着已有些发皱的云深不知处家服衣角,偷偷去瞄蓝忘机。
蓝忘机一双淡如幽湖的眸子也垂看着蓝景仪,只微微启唇,似乎没有说话。
晓星尘却想:蓝忘机在说,云深不知处第七条家规,不得与族中长辈兵刃相接。
过一会,晓星尘又想:蓝忘机在说,云深不知处第九十六条家规,破相者不收。
不一会,他又想:云深不知处第三百零八条家规,斗殴时不得以多欺少。
随后是:第七百条,云深不知处不得以粗鄙之语称呼男子命根。
第一千六十条,过招打斗时不得伤害男子命根。
第两千五十五条,云深不知处禁止校服凌乱发皱。晓星尘刚读完蓝忘机的话,心中不禁紧跟着想,苍天呐,这云深不知处究竟有多少条家规?
好在最后他读到的一句是:回宗领过,好生养伤,一切无妨。
偌大一个伏魔殿,殿外尸影重重,殿内黑压压一片,困着世家子弟上百,还站着魏无羡、蓝忘机和温宁。而在这一大群人的身后,远远的在伏魔殿上方的一条横梁之上,正灵动如鹤地栖着一抹白色。
晓星尘腰佩霜华,双目蒙着白条,侧身在小儿手臂般细小的木梁上似卧似坐。他白色的云袖和发间的发带垂落下来,却身形稳稳,姿态翩然空灵。
当江澄率先打破僵局,一鞭将温宁手臂抽得脱臼重重摔入殿中时,聂怀桑在一旁悠悠叹气:阿澄,你现在越是逞威风,等会法术失效就来得越快啊。
好在薛洋早将金光瑶教授苏涉的邪谱一字不错地窃走,聂怀桑已有防备,一路躲于众人身后,别人在浴血奋战,他的法术全花在抵挡乱魄曲上。
江澄垂着手,站在伏魔殿前,紫电滋滋在他手下流转灵光。他先不动声色往后看了一眼,确定聂怀桑果然乖乖跟在自己身后,这才冷冷地道:“金凌,过来。”
可金凌左看右看,见蓝景仪一直死死跟着蓝思追,心中难抑将这家伙扯过来的冲动,仍是犹豫着没有下定决心。
殿内好戏刚刚上演。
“哼,前日敛芳尊和泽芜君在金麟台被不明人士刺杀,两人都身受重伤至今仍在治疗中,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听闻蓝曦臣“身受重伤”,蓝忘机微微一动,魏无羡也是心中一惊。
蓝曦臣早在一月之前就得了蓝忘机的警告。他素来同自己的义弟打得火热,可这回,金光瑶称病推辞第二次围剿,他却没有上当,不肯给金光瑶搞鬼的机会,早早地就和江澄约定,非要按捺大军等金光瑶一起再出发,分明就是想逼金光瑶同魏无羡当面对质。
除非是金光瑶或别的什么人,使计逼得江澄撕毁盟约,提前发动第二次乱葬岗围剿。不得已之下,蓝曦臣才会只身前往金麟台看住金光瑶,最后却中了圈套。
是什么样的人,非要逼着蓝曦臣亲自尝尝被金光瑶算计的滋味,非要逼着蓝曦臣直面自己识人不清、反被算计的痛苦呢?
魏无羡心中一时闪过无数想法,最后只得想是金光瑶自导自演,虽总感觉有丝不对,但眼下火烧眉毛,顾不得了。
“不是你做的?有什么不是你做的?”
“比如赤锋尊被五马分尸,就不是我做的;金夫人秦愫金麟台自杀,也不是我逼的;你们一路杀上山来遇到的这些走尸凶尸,同样不是我控制的。”
“夷陵老祖,我只听说你狂妄,却没料到你还喜欢狡辩。如若不是你,我还真想不出来,世界上还有谁能控制这么多走尸凶尸,逼得我们狼狈不堪。”
“这有什么想不出来的,只要有阴虎符,谁都能做到。”
“阴虎符不是你的法宝么?”
“这就要问究竟是谁对它这么爱不释手了。就像温宁,某些世家明明怕鬼将军怕得要死,口里喊打喊杀,暗地里却悄悄把他藏起来十几年。奇怪,当初究竟是谁说已经把他挫骨扬灰了的?”
聂怀桑耳听双方阵前相辩,越听眉头蹙得越紧:这苏涉忠心可鉴,奈何是枚蠢货,既然说不过人家,那就不要再送上去节节败退。本想藏锋到底,却不得不提点一二了。
他对李飞音使了个眼色,李飞音便上前几步,对江澄低声谢道:“江宗主宽宏大量,傅三月之事,改日还当特意登门道谢……”
聂怀桑趁机步出江澄身后,至苏涉不远,对带着人皮面具的薛洋颤声道:“成美,你跟紧点。新一波凶尸随时能杀上来,现在是你听聊天的时候么,真是的。”
薛洋默默翻了个白眼,粗着嗓子道:“遵命,宗主。”拖着降灾懒洋洋往聂怀桑那边走。
好在苏涉并非蠢得无可救药,聂怀桑话音刚落,树林之中,又传来簌簌的异响和咕咕怪声。蓝启仁道:“又有新的一波凶尸来了!”当下剑光琴响齐飞,江澄有意无意挡在聂怀桑身前,一鞭子将三具凶尸抽成六段,低头见聂怀桑脸在扇子后朝自己不胜娇羞感激地一笑,心神激荡,转头却对金凌厉声喝道:“金凌!你还要不要你的腿了!”
蓝景仪书香剑已折,聂怀桑递给他的剑提前做了手脚,飞到半路便会坏,正好被提前埋伏的李飞音捉住绑来乱葬岗,此时全靠金凌和蓝思追一左一右在乱尸中护驾。见金凌没有要腿的意思,江澄骂了一声,手腕一转,调过紫电,准备缠住金凌,强行把他拉回来。谁知,紫电鞭身上流转的紫光忽然一暗,片刻之后,熄灭了。
看吧,聂怀桑用扇子敲头,心道,阿澄,果然你是头个法术失效的。虽然早已料到,但眼看两点血滴到了江澄的手掌心中,他还是感到一阵心疼。
形势陡转!
聂怀桑胆小怕事,天赋又差,人还不上进,不好好修炼法器,被摇山震海的尸群逼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一心在几个术法加起来还不及他八成的贴身护卫身后奋力躲闪,顺便看似求助实则助人地猛拉一下江澄衣袖,带他离开尸群攻击。在场英雄好汉无计,全带着新破开的血窟窿味,独聂怀桑毫发无伤。那厢魏无羡和蓝忘机绞尽脑汁想让众人先进阵法避敌,可惜夷陵老祖口碑差极,全场无人买单,看得薛洋小笑不止,马上脑后挨了聂怀桑一记警告的扇子敲击。
肃杀悲壮的氛围中,聂怀桑发出扭转乾坤的有力嘶喊:“诸君!你们到底进不进啊?哎呀不管了,你们不进我先进了,不好意思,走走走走走,大家伙赶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