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他妈的求安定,脑袋埋在土里,屁股还露在外面,被鬼子一捅一个准!
日山面色一肃:“那让敬勇他们都跟着您。”他从不会阻止张启山想做的事情,但如果需要冒险,请让他替家主挡在前面。
张启山想了想,如果是对方二十多人的小分队,多带些人也是好的。他又看了看日山:“你一个人能行么?”
日山扬起了笑脸,在惨白的月光中看起来却格外暖心:“您忘了,我可是能放野东陵的人。”
张启山深深看了他一眼,抓起枪和刀就下去点人了。
他想,他们之间哪怕仍旧存在鸿沟,但他也仍旧可以将后背交给这个少年。
日山凑在小二楼的窗口看着张启山点齐了人马,加上张启山一共二十四个,很快贴着墙根分散成四个小组溜着村中的小路循着狗叫声而去。等人都走尽,他吐出一口浊气骤然弯下了腰,方才强忍着的锐痛此刻从周身骨缝中翻搅上来,更深露重、湿寒透骨,哪怕知道敌人在侧,他此刻也依旧头重脚轻。
后头却忽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在干嘛?”
日山回头,暗骂自己居然松懈到让个毫无功夫的人靠近还不自知,想来她是看到了刚才张启山在楼下集结士兵的模样,只好答道:“外头有些事情,他们出去办一下。”在不知道是否有敌军的时候,还是不要贸然惊动老百姓为好。
那女人却并不是个省油的灯,她踮起脚又往窗外张望了眼,突然道:“日本人打来了?”
日山被问的一愣,刚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好让对方心安……忽然,远远传来了一声枪响,“砰——”地一声撕裂了夜空!
女人的面色瞬间变了,浑身上下都开始哆嗦:“日本人来了,日本人真的来了!”
日山扶住了腰腹向她走了几步,舔了下干白的嘴唇,哑道:“没关系的,我们这伙都是当兵的,鬼子也不多,一定能赶跑的。”
那女人仿佛瞬间找到了救命稻草,狂乱的点点头,手指一把攥住了日山的衣袖,用力到几乎能将日山的胳膊掐出青紫:“那你一定要保护我们,一定要保护我们。”
少年颔首,费力的抽出了胳膊。
这时候但凡有个能闻出味儿的在侧,就能体会一个健硕的中庸朝个刚刚生产完的坤泽求助是多么的可笑。只可惜百姓里七成都是中庸,穷乡僻壤的百姓更是这辈子见过的乾元与坤泽恐怕一个手就数的过来,那媳妇再伶俐,嗅不出,自然感觉不到。
窗外的枪声没有再响——可能是在枪外头包了衣服,亦或者弃枪用刀。日本小队不想搞大了动静,我方人数子弹皆有限也不想过早的暴露目标,更何况惊动不喊趴下就绝对不知道趴下的老百姓,对战况并没有一点儿好处。日山将那媳妇赶回了她自己的房间去歇息,兀自拿了把手枪守在小二楼的窗边。
他想在这里等张启山。
却没想到,等来了日本人。
日山守在窗边,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他想着可能夜里受惊身上又添不适,刚想折回自己房间取药,余光却看见弯曲的小巷子尽头潜过来一伙人。那伙人弯腰潜行的方式整齐划一,右手纷纷拿了一支刺刀,日山的脑袋里头“嗡”地一声,他意识到这次对村子的袭击恐怕并不像张启山说的那样,单纯的掠夺钱粮。
把头的那个人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日山听不明白,却能躲在窗户后面看他们分成了三队,沿着不同的岔路去到不同的人家。
前后夹击?
而其中正有三个人一组,朝着日山他们租的这户小二楼走了过来。日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而那三个鬼子中的一个,居然凑到了门边,拉起门环笃笃地扣响了门扉,二楼的木板上立刻传来了犹犹豫豫的脚步声。
“该死!”真他妈的刀不送到眼前就不知道是进攻!日山顿时明白是那媳妇子不知所措,听到有人规规矩矩敲门,居然还想开门去看,瞬间起身冲出屋子从后面一把捂住了那女人的口鼻。“日本人,别犯傻。”
农村媳妇在他怀中僵硬了下,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女人的眼目瞪大,回头去看张日山,又伸手指了指门外。
日山一咬牙,箍住她的肩膀将人拖到了转角处。
没多会儿,日山便眼见着一把雪亮的刀尖从门板门的缝隙中伸了进来,卡塔一下挑开了铁质的门闩,木门被推开了——
女人骤然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呜咽,被日山牢牢捂住了口鼻。而那三个日本人进屋之后,发现一楼并没有人,又相互叽里呱啦的说了些什么,便分头往一楼几个房间内摸索过去。日山只觉得心口突突直跳——外头有六个,屋里有三个,而他的弹夹里只有七发子弹,一旦开枪保不准连前头的那些也引过来。
不能开枪。
他在女人耳侧道:“走,咱们先去把你公公和儿子藏起来。”
提到了公公和儿子,媳妇来了点勇气,用力点头。两个人猫着腰将脚步放到极轻,先往这家的老头那儿去了。老头是常年卧病在床,一日也下不来走上两步,听见房门深夜被推开,迷迷糊糊撑起来还想说点什么,日山将枪往腰后一别,箭步上去也捂住了老头的嘴。
老头还在懵懵懂懂,睁着眼睛看着他和自家儿媳妇。那媳妇疯狂的朝老头摆手,却吓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
“老人家,有鬼子,您别出声,我们将您藏起来。呆会儿您躲在那儿,千万别出来。”少年的中气还是顶不上去,但是他快速交代了清楚。又看那老头也开始哆嗦,忙转头对媳妇叹道:“搭把手。”这个屋外有个大缸,可能是存放干货的,可以用来躲人。
他蹲身在床前,让那媳妇帮忙,将老人家架在他的背上。老头虽然重病,份量却不轻,整个人无骨似的压上来,日山脚步撑不住往前一跄。
那媳妇又急又怕,叱道:“你小心点啊!”
日山没作声,双手向上用力一托将老人背稳了,强提一口中气让脚步飘轻,背着人就走出屋外。将人在大缸的边上放下,他又与媳妇合力将瓷口大缸的缸盖抬开。他腰上吃不住力,又不敢弄出声响,额头上憋得全是冷汗,好容易将缸盖弄开,那媳妇还算机灵,搬了个凳子给老人踩着,两人合力将老人送入了缸内。日山扭头去探,日本人还在搜查下头,他弯腰又从缸里拽上来些干货往老汉的身上堆砌,极尽可能的将老人掩了,才又赶紧指挥那媳妇一起把盖子盖回去。
媳妇总算放下了一半的心,也管不了少年捂住后腰的模样有什么不对了,扯着他便往另一个屋里指:“儿子,我儿子!”
日山点点头,咽了口吐沫,两人又溜着边儿潜入那小孩的房间。
但他下脚的时候到底是迟滞了,一脚踩到了不太结实的地方,轻轻“吱嘎——”一声响动荡开在夜色中。那媳妇豁然回头,日山的脸色煞白。
楼下的三个日本人也抬起了头。把头的鬼子用刺刀指了指上面,另外两个会意,立刻绕道正厅抓住狭窄的楼梯开始亦趋亦步的向上爬……
他们将日山、这家媳妇和儿子一起堵在了二楼。
少年当然听见了,他迅速做出了判断,这个地方能够藏人的基本也就是衣橱了,但是只要被发现,一刀下去连翻盘的机会也无。他扭过头望向脚步声逐渐逼近的楼梯,焦急之下记上心间。“用绳子拴我腰上,我把你们母子俩放下去,找了隐蔽的地方,躲。”
“那、那我爹呢?”
“……我看着。”
媳妇立刻点头,农村家家户户都有绳子,她弯腰从床底下就掏出重重的一捆。日山后退着凑到门边去听了听,可能是黑灯瞎火楼梯又很窄,两个鬼子爬得很慢。他立刻将绳子并成了四股,活扣缠上自己的腰腹,勒紧的一瞬,生产过后还没来的及收回去的腰腹与受创的骨盆疼得他眼前发黑,他咬紧嘴唇生忍了,跪下来给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八岁男孩系上绳索。
楼梯上就是鬼子的脚步声。
拴好绳子,他咽下口中不断上反的腥气,抱起男孩放在了窗台上。“哥哥放你下去,别叫。到了地上,乖乖等妈妈。”
男孩乖巧的点头,日山双手拽住绳子将男孩往下放。女人则站在他身后,哆哆嗦嗦的拿着根不知哪儿找来的木棍做护卫。男孩长得敦实,日山怕摔着孩子,力气全吃在腰和手臂上,他压不住痛哼了一声,女人在他身后抖得更加厉害。
霍地,楼下传来了“噗通”、“叮咣”几声巨响!
以及日本人放开嗓门的怒骂。“八嘎!”
除了那句“蠢货”,日山听不懂别的,但是听那响动可能是狭窄的楼梯让爬上来的日本人不小心摔了下去,他心头一喜——这给他们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而男孩也已经顺利放到了地上,他忙趴在窗台上去看,小男孩站在楼下冲他仰起脸笑出肉肉的两个小酒窝,举手冲大哥哥挥了挥。
日山松下一口气,连忙挥手让他快点藏起来。
女人却在他身后发出一声惊喘!日山猝然回头,却见一个日本兵站在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