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过轮.盘赌吗?”他问她。
“押过高低数,”她说。
轮.盘赌一共36个数字,可以赌高数或低数(1-18,19-36),赌红数或黑数,赌奇数或者偶数,这些概率都是五五开,赔率也是最低的。
“我玩的可比这个刺激,”他笑道,“36个数字选一个,抽红率2.7%。”
“你赌赢了。”
“是,我赌赢了,但也输了,”他吸一口烟,慢吞吞吐出来,“他们觉得我是出千的好苗子,又怕我心野,就给我喂了粉。”
她倒抽了一口气。
“放心吧,我现在戒了,”他突然笑了,“后来,他把我救了出来,又帮我戒了毒。”
“你当初你救的那个缉毒警察?”
“嗯。”
“那你是不是还在恨他?”
“恨吗?他也问过我这话。我跟他说我恨他,一辈子都恨他,每次毒瘾发作我还会故意咬他,咬得他身上都是血淋淋的牙印,但其实他不欠我什么,他也从来不解释。”说话这会儿,他已经抽完了两根烟,很快又点了第三根,吸了一口才继续说道,“我救他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他救我是豁了命去的,做线人这事儿,我也没觉得我做了多了不起的事儿,不过是觉得好玩。我提供的线索从来不能构成证据——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那帮贪功的蛇佬还想让我出庭作证,但我如果真的作证了,那我就真是个死人了,是他顶着压力护住了我。DEA的那一次行动,他也并不知情,后来他还被除了职。其实我知道了还挺高兴的,他性子太直,太正直的人这世道活的都憋屈,每次最危险的任务都是他去,腿不怎么的还弄瘸了,这么大年纪了一点功劳都没捞到,除了职也是好事。这些都是我后来查清楚的。戒毒以后他要送我去上学,那地方我待不住,我给他留了一封信,就走了。”
“你决定原谅他了。”
“恰恰相反,”他笑里带着天真的残忍,“我在信里说,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而且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他。”
“那他呢?他去找你了吗?”
“找了,他以为我不知道。那段时间我在酒吧混,他把钱都给了酒吧里的一个舞女,他以为我喜欢她,拜托她照顾我。那个舞女拿了钱,嘴上嫌弃钱少,但是一张也没贪,后来都给了我,还教训我说’你爹赚这点钱也不容易,别特么在外面鬼混’!”
她听了也跟着笑,又觉得心里难受。
“那你来这里,选择做演员又是因为什么?想赚钱吗?”
“不完全是吧,可能我希望他能看到我。我不恨他,但我不能让他忘记我,我要时刻出现在他眼前,时刻提醒他,让他愧疚,让他一辈子都活在对我愧疚里。”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明明你很在乎他,还是说——”她盯着他的眼睛,“你对他还有其他难以启齿的感情,才故意让他活在愧疚里”
“你看出来了?”他笑了,捻着烟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卑鄙?”
“至少我不会利用一个人的愧疚来逼他就范。”她说,“你太习惯算计人心了,比如我和你第一次见面。”
“我不想赌,因为有些东西,我输不起。”
她突然愣住了。
“我知道你讨厌别有用心、贪得无厌的人,”他吐了一口烟,云淡风轻地说着,“但我的卑劣,都只针对他一个人,和你没有关系。”
她听了心塞无比,为什么她一个从小被竹马宠到大、订了婚约的人,竟然被一个还处在暗恋阶段的未成年秀了一脸恩爱!
滚丫的,卑鄙无耻还敢用施恩的语气,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
她默了半晌,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因为我的家世选我,其实也只是想保住一条命吧,你认定我的身份背景可以护住你?”
“嗯,我知道的太多,要做掉我的人也不少,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你当初离开他,是因为他护不住你,你不想拖累他?”
他愣了瞬,痞笑道,“啧,我还真没想这么多,不过这话你都说出来了,我当然得顺坡下了。”
她笑了,伸出手,“合作愉快。”
他叼着烟,和她握住,“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DEA,缉毒局,Drug Enforcement Administration
第34章 爸爸去哪儿
早上七点,节目组车到小孩家的时候,楚门终于醒了。
他坐起身的时候,整个人意识恍惚,眼神迷茫地看着前方,全身上下都写着不知身在何处的疑惑。
弹幕里正在和黑子撸袖子开骂的粉丝瞬间聚拢过来开始舔屏。
编导忍着满肚子的怒火,从另一辆车下来跟楚门解释,要他现在下车,从胡同里过去叫小孩起床。
编导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没什么阅历,虽然是导演的侄女,但从小在编剧和导演方面就堪称天才,经验不多,但胜在有灵气,这次是临时被抓包,顶替跳槽的老油条来救场。但这救场的活儿不是那么好干的,楚门在业界是公认的烫手山芋,年纪小,后台硬,从出道就不是乖学生的形象,连书都没读过,整一个痞子混混,烟瘾重,耍大牌,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好几个保镖助理,偏偏这乖戾的性子还特招粉。他人又聪明,防不胜防,你要是惹了他,他能想出几百几千种办法拐了弯儿去整你,过后还找不到证据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咽。一帮粉丝更不是好惹的,年纪小、是非观还不强,甚至可以说三观不正,再加上比脑残粉战斗力还要强大、还要执着的黑粉,时不时就能给你闹出个意外状况。
这次节目是公益性质的,原本压根没考虑楚门能够上节目,但架不住方家大小姐的实力和人脉,她闺蜜Cecelia还是国际困难儿童救助基金会ICRF的儿童福利官,也是这一季节目的联合策划人,Cecelia很奇怪为什么楚门的“负面很严重”,因为这在她的国家并没有那么严重,“我尊重你们节目的传统,但人生而有罪,每一个人都应该得到救赎,我们不应该放弃任何一个应该得到救赎的人,你们可以重新考虑楚门在节目中的定位,改造他,让他的人设从静态的变成动态的,这样节目也会更有戏剧性不是吗?”
如果“放弃一个应该得到救赎的人”,这就成了歧视,问题就大了。
于是楚门在这一季节目里的人设定位,就从“痞子、不良少年”变成了“最应该被救赎的人”,节目组需要想方设法去救赎楚门,去改造他,这也让一帮编导觉得是日了狗了,最终只能用抽签决定跟拍哪一组,抽中楚门的那个老油条跳了槽,这要是再继续抽下去,只怕会集体跳槽。所以当导演把自己亲侄女拉进来的时候,没人觉得这是任人唯亲,反而认为这是大义灭亲,不,是大公无私。
楚门的编导对楚门的印象并不好,她年纪不大,从小三观就正,对这种坏学生的人设厌恶至极,更不认同楚门作为节目的嘉宾。尽管楚门是五位嘉宾里人气最高的,但她始终认为媒体的责任,永远是宣传主流价值观,不应该为了流量或是收视率去迎合受众。
她说话的时候,楚门表情呆呆地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看了许久,眼神才终于聚焦。
“对不起,”他说。
编导脸皮薄,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两颊通红,“没,没关系。”
良好的教养让她这句话脱口而出,但一说完她就后悔了,果然——
弹幕里黑子们开始咋咋呼呼:
啧啧,又特么攻陷了一个
楚大爷这一手玩的最六,偏偏这帮女人还就吃这一套
耍大牌又刷出了新纪录,不过这次怎么没带一大堆助理保镖
听说之前是混黑的,后台硬着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狗仔胡诌的
……
楚门走下车,看到曾经熟悉的地方,身体微僵,眼神呆滞,手又有些紧张地去摸裤兜里的烟盒,等终于摸到出根烟,捻在手里,手指终于不颤了。
曲折幽深的胡同,窄窄的过道上铺着青砖,胡同口古老的大树下,是象棋对弈的石桌。
“车开不进去,沿着这条道走到头,那扇红色的门就是了。小孩的监护人没给钥匙,等下你直接敲门,”编导说,“那个小孩姓屈,叫屈肃,今年八岁,他父亲是个……”
“他父亲是个混球,一出生就抛弃了他,”楚门接着她刚才的话头,淡淡地说着,“那小孩也是可怜的,啧啧,这些你们昨天不是都跟我说过了吗,怎么又重复一遍?我回去还特意查了那个生僻字,百家姓里这个姓应该念璩,ju,四声,对吗?”
看到楚门的眼神,编导愣了下,忘记了原本要说的话,看向导演。导演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时候直播镜头一直给的是楚门。
导演抢在编导之前开口,“我们刚才查了,这个字应该念qu,不是一声,是二声,桐城璩姓,’犀璩为镇’的璩姓。”
“不念ju?”
“嗯。”
“不是多音字吗?”
“不是。”
“可我明明记得我查的就是这个字,”楚门一支烟捻在嘴边,一脸无所谓地说道,“那可能咱们字典的版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