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备觉羞愧,觉得自己真是一事无成,没用至极,不过好在上天给了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今生一定不负所托,上辈子已经把享过的福,吃过的苦都尝遍了,今生便堂堂正正的活一回罢。
香菱见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咬牙,不觉诧异,也不敢叨扰,好容易到了午饭时间,丫鬟过来摆饭,香菱在旁边伺候着。
薛蟠见桌子上摆的是一样糟鹅掌鸭信,一样火腿炖肘子,一样酒酿清蒸鸭子,两个素菜,两碗粳米饭,并一例鸽子汤,顿时皱了眉头,薛姨妈还以为是不爱吃,忙问道,“可是饭食不合胃口?就咱们娘俩,我想着也不必多用,若有想吃的,让他们现做了来。”
薛蟠不理,反问道,“香菱呢?怎么不和咱们一块儿吃?”
香菱何曾和他们一块儿吃过,不过他既然这么问了,薛姨妈焉有不准之理,赶紧叫着把香菱的份例也拿过来,米是一样的,菜是另外的两样,此时也摆在桌子上一壁吃,如此薛蟠方才满意,弄的香菱颇为不好意思,看着薛姨妈的脸色,方才坐了。
一同吃饭不是什么大事,何况香菱素来乖巧贴心,薛姨妈也是疼的,只是此时难免诧异,自己这个儿子莫非转了性儿,如何这般温柔体贴起来,亦或是香菱在这几天伺候的时候使了什么手段?薛姨妈想着,疑惑的看了香菱一眼,也不对,她若有手段,等不到今天。
不过,他能体贴香菱自然是件好事,一来能多个人辖制,多规劝些,二来有个人能栓住了他在家里,也省的到外面一径胡闹,勾三搭四,要这是弄了什么香的臭的回来,只怕家宅不宁。至于香菱,则是全然的发懵了,不知大爷此举为何,不过也总算是件好事,因此渐渐的放下心来。
因此,这一餐虽然与以往不同,倒是各人都觉甚好,如此亦渐渐的成了例。
却说宝钗虽在园中,却一直牵挂家里,只是她素来要强,也不好表露出来,这日吃过午饭,便到探春处说话消遣,正碰上凤姐身边的丫鬟过来送东西,一见她便笑道,“姑娘在这里便好了,省的我多跑一趟。”
这话说的蹊跷,弄的两人都好笑起来,忙问是什么事。
那丫鬟便道,“平姐姐让我告诉薛大姑娘,让您转告薛大爷,说是奶奶应了,只是要备好东西,礼薄了可不行。”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便是宝钗也不明白,却不好表露,只得应了,又因这丫鬟传了回话,让莺儿给了点散钱打赏,那丫鬟欢天喜地的去了。
因得了这话,宝钗心中再不能安稳的,她素来知道凤姐,生怕薛蟠是闯了什么祸求凤姐圆,或是两人合伙生什么坏主意,因此和探春说了几句话,便借口告辞,探春看她心神不宁的,也不多留,由着她一径儿去了,心中却在暗暗纳罕。
薛蟠吃过饭先歇了午觉,醒来后在院子里溜达着消了消食,活动活动筋骨,刚走了两圈,便见宝钗带着丫鬟回来了,只是眉头皱着,似有什么烦难。
见薛蟠在院子里,宝钗停了步伐,走过去笑道,“凤姐姐身边的丫鬟让我传话给哥哥。”说着将那丫鬟的话学了。
薛蟠听见允了,便盘算着给凤姐送什么东西,虽两人是表兄妹,不过他知道凤姐事忙,如此贸然求了人家终究不妥,便着人到铺子里取了两根上好的人参,一大包上好的燕窝包好了送过来。
宝钗原本担心,但是见他取的这些东西便放下了一半的心,不过还是问道,“哥哥有什么事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求到琏二嫂子身上,说给我也听听。”后半句话带了几分娇憨。
薛蟠本不想说,又深知宝钗和薛姨妈对自己不放心,说了也省的两人胡思乱想反倒添乱,因此便将要向凤姐学理家的事儿说了,听是如此,宝钗真是惊讶至极,万万没想到是这个!
这冲击有点大,宝钗心中真是惊涛骇浪,不过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笑道,“原该如此的。”说着进屋和薛姨妈商量去了。
薛姨妈是知道这事儿的,见宝钗担忧便笑道,“你哥哥如今变好了,这不,上午还让香菱找了本四书看呢,他上进是好事,你怎么也担心起来。”
宝钗捧着茶不说话,让她如何和薛姨妈讲,就怕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若能变好了自然好,若不能,岂不是空欢喜一场?不过看薛姨妈兴兴头头的样子,宝钗也不好说什么,待吃过晚饭便告辞了。
而薛蟠则是一下午都和香菱猫在房里,对着本四书学认字,一个教一个学很是消磨时间,薛蟠自问不是笨人,之前也胡乱上过几天学,但是也并不快,一个下午才学了二三十个,不过自己也很是满意,时间长着呢,慢慢来。
下午的时候东西就送到了,薛蟠让人放好,打算等自己好的差不多了,最起码脸上的伤看不大出来了,打听凤姐哪天有时间再过去。
晚上的时候,薛蟠正自对着灯光念书,嘴里念念有词,发现香菱拿着枕头和被子进来了,要睡在脚踏上,这才想起来这几日为了伺候他,香菱都是睡在脚踏上的,丫鬟则睡在外间。
他哪儿能让香菱继续睡在脚踏上,想了想便让人上床来睡,香菱应了一声,将床铺好,让薛蟠睡到里面,自己则在外面躺着,然后吹熄了烛火。
按理来说,软玉温香在侧,应该是很有冲动的,薛蟠虽脸上破了相,但是自觉黑灯瞎火的并不影响,何况对香菱也是很久没碰过了,怪想的。
因此他闭上眼睛,摸了摸小薛,想让他稍微硬一下,结果刚一起这个心思,脑海立时一道刀光劈来,吓得他额头一阵冷汗,下面也软了下去,那刀分明是他的断头刀!
薛蟠惊叫一声,香菱立马起身,问他是不是身上疼。
身边响起香菱的声音,薛蟠的神智渐渐回笼,不过此事诡异,不可轻易与人言。
薛蟠张着大嘴呼呼喘气,心中一片冰凉,只觉得如坠冰窟,却还是强笑道,“无事,我就是觉得太挤了,你还是回你房里睡吧,我今日想一个人歇息。”
香菱觉得奇怪,却还是尽责道,“大爷,我睡下面脚踏吧,万一您半夜想要个茶水之类,也好照应。”
“不用,你赶紧回去吧。”薛蟠极力控制自己,不想露了行迹,香菱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的收拾东西回到自己房里了,薛蟠此时也顾不上她了,自己关好了门在被子里摸着黑一遍一遍的试探。
闭上眼睛一阵黑暗,并无他事。但是只要他一有那方面的想头,脑海中便一道刀光劈来,吓得他什么心思都没了。
这可真是要了他的亲命了。
呼吸,再呼吸,过了好一会儿薛蟠方才冷静下来,把心一横,细思一番,定然是菩萨不让自己沉湎于儿女情长,要立一番事业,才许传宗接代。
一定是这样,他安慰着自己,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深夜才辗转睡去。
第4章 第 4 章
此后薛蟠偷偷的试了几次,皆是一般的结果,借口脸上伤口麻痒,找了太医借机来看,也没看出什么来,只说一切皆好,太医看不出来,此事又关乎尊严,薛蟠只好胳膊折了藏袖子里,偷偷憋着,并不肯和人说。
旁人管不到他的房里事,虽香菱有所察觉,她面皮薄也不好直接问,因此此事竟瞒了一段时间。
却说薛蟠伤好后自觉能见人了,此时他已经修养了十多天,也认识了百十个字,虽不多,比起之前已是强了不少了。
对着镜子照了好一会儿,换上新鲜的衣衫,薛蟠自觉容光焕发,因提前说过了,今日便带着两个小厮提着东西,往凤姐处去了。
凤姐见他先笑了两声,彼此请了安,薛蟠将东西递过去,凤姐让人接过东西掂量一番,很是高兴。
东西虽不多,不过意义却非凡,薛蟠虽不堪,到底是外头走的爷们儿,如今这人却要跟着自己学本事,凤姐自觉面上很有光辉。
见他果真实心,真心实意的佩服自己的本事,便高兴道,“姨妈管家是管老了的,不过慈母对着儿子总下不了狠心教导,纵然有千般的本事,只怕也传授给不了大哥哥。我便拿个大。表哥果真要拜我为师,我也不好推辞,这样,一会儿媳妇们过来回话,你先看着,有不懂的只管问我。”
薛蟠应了,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陆续有媳妇子们在外头候着,凤姐儿悄悄的指了一下里间,让薛蟠去里头听着,自己便办起事来。
薛蟠在里间竖着耳朵,只听媳妇们一个个的过来,有支用东西支银子的,有回事情的,有送银子的,还有各种人情往来等等不一而足,听得他头都大了,待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晕晕乎乎的从里间出来。
见他这个样子,平儿忙先捧了盏茶上来给他,凤姐好容易闲下来,看看时间马上要去伺候贾母和王夫人午饭的,因此抽空道,“刚才的东西,大哥哥可都听清楚了?”
薛蟠茫然的摇摇头,只觉如坠云雾,脑海中茫茫然一片,刚才竭力记住的词句此时被凤姐开口一问全都丢到了爪哇国,凤姐和平儿相视一笑,然后挑眉道,“我原以为你纵使没什么悟性,也能学到些皮毛,不过终究还是高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