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沐之看了她一眼没吱声,正好走到书房门口推开门,木家的姑娘跟悦君是同岁呢……季想容眼眶有些温热,这老头就是倔脾气,嘴硬,心软。
推开门似有春风拂面。
“爹——”季悦君站在屋里笑着望着他,“容儿——”
季沐之木讷的揉揉眼睛,另一只手捏了捏着季想容的胳膊,季想容微微张开嘴巴父女两人互看一眼这才确认,忙进屋关上门。季想容跑过去抱住季悦君哭道:“姐——真的是你吗?”
“好想你啊,好想好想你,这么多年你一点消息都没有,把爹和我急坏了。”季想容想到这里心里止不住的委屈。想着季悦君刚去周国时季想容还不在京都,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每次想到这里季想容总是懊悔不已。本想着给姐姐写信也能有姐姐的消息,寄出去的信如石沉大海。一连七年多没有一点点季悦君的消息传到季府来,季沐之和季想容从原先的急迫到无奈到现在的用心挂怀。
季悦君抱着自己的妹妹内心甚是激动,看到季想容流泪的样子忍不住眼泪也跟着往下掉,“我也好想你们,好像回来看你们……”季沐之背过身偷偷抹了抹眼角渗出的泪水,父亲的背影只有为儿女才会带有不同寻常的感情。季悦君帮季想容擦干眼泪,静静地走到季沐之身后跪下来,“爹,君儿不孝,让您老担心了。”
“起来吧。”压抑太多的情绪的声音有些沙哑。
季沐之半天没有转身,季悦君不知道他怎么了,走到他面前看到在朝中呼风唤雨风骨硬气的老者老泪纵横,心里的防线瞬间一败涂地,颤声道:“爹……”
一听到季悦君叫他爹,熟悉的声音在些年不知多少夜晚错听过,每次抬头寻觅便是失望。一听到她叫“爹”面前见惯风浪的老者眼泪几乎像是夏天一样来的猛烈而措手不及。
“爹,”季悦君又叫了一声,脸上挂着泪水。
“君…儿……”季沐之拉着季悦君的手哽咽道。
三个人围坐在桌前,说着这些年的变化。季沐之才知道,为什么每次派人去打探消息都无功而返。季悦君和照国的一切的消息渠道都被周皇切断,她在周国皇宫里生活两年常年郁郁寡欢,对周皇也十分疏远消耗掉周皇打扮的耐心之后,对她的关注就没有从前那么多,反而给季悦君较多的自由时间可以去结识一些有能之士。第三年季悦君遇到了梅焕和梅焕的师父,梅焕的师父有一个师姐乃是隐世的医圣,两人见面颇有眼缘。季悦君央求很久才得以跟谁大师学艺,周皇本是不同意无奈此位大师对周朝几位皇上都有过救命之恩,最后也只能答应。季悦君说得一半为真,其实是他在皇宫里生了一场大病差点丢了性命,周皇慌忙派人去传梅焕的师父古先生,看完季悦君的病情古先生问周皇想不想救活她,如果想就要把季悦君交给她带出宫。为了给她治病古先生带着她去寻他的师姐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那姐姐你如今岂不是医中圣手?”季想容崇拜似地看着她。
季悦君笑道:“容儿真是我的妹妹,姐姐可不是什么圣手,圣手是我师父。”
季沐之沉思片刻,问道:“君儿,既然有高人愿意教你,你好好跟她学。就是不知道这位高人姓氏名谁?”
季悦君歉意地道:“爹,不是君儿不说,是师命难违。”
“嗯,”季沐之点点头,“有才之人多少都有些自己的脾气。以后有机会,爹一定登门拜谢。那君儿是怎么到照国来的?如今皇上几乎关闭了和周国的来往。”
“送我来的是梅焕,梅公子他家是莫国世家。我跟着他从莫国进到照国,离家七年,我想回来看看你们。”季悦君深深地望着他们。季沐之思索道:“莫国的梅家?梅庄主,梅逆是梅焕的什么人?”
季悦君点头道,“他是梅焕的叔叔。”
“难怪这位梅公子能出入周国和晋国,他爹就是周国驸马,右相梅逝吧。”见季悦君点头,“既然是这位梅公子送你到照国,他人身在何处?”一直听闻梅逝有为才貌俱佳的大公子,就是此人吗?
季悦君没想到季沐之会问到梅焕,迟疑道:“他在季府外面候着呢。”
“怎么没请他进来?”
“君儿今日是回来和爹、容儿见面的,时间宝贵不想在牵扯其他人。”
“我派人请他进来,爹想见见他。”
第一百四十五章
季悦君本想拒绝,无奈不想让季沐之失望心里虽有抵触,仍是答应让人去把梅焕请进府。季想容羡慕地望着季悦君道:“姐……我觉得你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季悦君心里一紧,“姐姐,还不是你的姐姐哪里会不一样。”
“那是自然,蓉儿说的不是这个,”季想容手放在嘴唇上思索片刻,“嗯……姐你似乎变得比之前强大了,有种……有种”季想容挠挠头,“对了!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就是……就是……遇到什么风浪都不怕。”
“那是你姐姐长大了,不像你还依赖着爹。”季沐之赞许地望向季悦君,“君儿,容儿,爹可以陪你们一时终不能陪你们一世。”
“爹——”两个女儿不满的眼神盯着他,季沐之皱皱眉头,语重心长的道:“爹不是迂腐之人,不信什么长生不老的谎话,只盼着你们能找到托付终生之人,若是寻不到也能靠自己在这世上活得潇洒……”
季悦君和季想容互看一眼,她们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全身心的爱着她们两个,心里的感动和幸福如涟漪般从小变大。“君儿去请梅公子吧。”说完季沐之呷了口茶水。季悦君在心底叹口气,难道父亲也听到周朝那边的消息?
季悦君站起身,犹豫再三终是问道:“皇…皇上,还好吗?”
本想到季悦君不会问他,季沐之暗嘲还是不懂女儿心,“你问当今圣上?”
季沐之这话一出,立时给季悦君和林瑄之间划出一道横沟。
“对,我是问他。”季悦君话问出口反而坚定,季想容看看季沐之的表情有看看季悦君的面孔,心里也跟着紧张看来姐姐还是记挂皇上的。
季沐之抿抿嘴道:“勤政,寡欲。”见季悦君依旧盯着他季沐之认命了,“你若问爹皇上过得好不好,爹没法回答,什么样子叫过得好?爹只能告诉你皇上这些年都在干什么,自从皇上登基全年都扑在政事上,乾坤殿里经常是彻夜长灯,一年到头除了必要的节庆皇上从不休息。七年,国库存银翻了三十多倍,招揽有才之士十多位,不可不谓勤政。登基时,户部给皇上拨出修皇陵的银两全被皇上用到治兵上,他当时在朝上笑着说,‘朕还年轻,这笔钱不急。若是兵部不强,朕头颅他人随时能取,如今朕要把棺材本放到你们兵部。’吃穿用度不讲排场,没有任何奢侈的爱好,也不爱金银财宝,若是哪个地方有灾害皇上拨银两从不含糊。有时候连爹都怀疑怎么会有人做皇帝做得这么苦,可低下的官员都拼命为他效忠。圣人常说:读书治国修身齐天下,常常有人做到庙堂上却身不由己,所忠之君欲壑难平鱼肉百姓,可是景帝他不是,他让有兼济天下的人看到了希望,这些人前仆后继的正为他卖命。大学士杜蓬莱,定北侯江陵月,英兰将军年轻以北对皇上的拥护,爹为官三朝,对景帝是心服口服,他天生就是帝王之才,以后的照国基业不可限量。”
“……”季悦君听了季沐之的话心里一阵悲凉,想起林瑄哀唤她的声音。
“皇上和天下是分不开的,他没有个人的部分。”季沐之不忍心说但他还是决定说出口,“对于皇上来说天下才是他的归属。”是啊,林瑄再也不有机会去做一个潇洒王爷,林家没有人了,这重担他不挑背负的就是千古骂名。拿起的权力真正能放下去的有多少人?古今皇位下不知堆了多少痴心。季沐之不想让女儿苦等没有保证的结局,事情发展至此已经不是林瑄个人意愿能控制的,何况照国皇宫如今坐着一位正宫皇后。
“爹,你误会了。这趟回来君儿是专程来看你们的,”季悦君强笑着,“我不会去见皇上。对他,……无论他是身份什么选择是什么,君儿默默支持他所有的选择,只希望他能够幸福快乐。”哪怕这…幸福和快乐和她无关,她也愿意去祝福,她不关心他是不是勤政是不是寡欲是不是父亲口中的好皇帝,她只想他每天能多笑一点……皱起的眉头能少一些……
梅焕也常问她是不是担心太多,如果当皇上都不开心的话,这世间怕没有什么能让他开心。她却常想难道做皇帝一定会开心吗?林瑄还是雍王那会儿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雍王而多快乐半分。
季想容听得眼睛泛起泪花,曾经她也怨过皇上又娶了莫国公主,可是她也曾见过皇上对姐姐的真心。不过这几年每次见到皇上都觉得他变得比之前深沉许多,虽然常常微笑依旧读不懂他在想什么。
心里一疼,季沐之有些羞愧,他怕景帝见到女儿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当初林瑄送走季悦君林瑄心碎的神情实在是让难忘。这会儿正是照国关键的几年,他不想让林瑄分心。可况他一直觉得季悦君和林瑄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没想到女儿如此实心眼儿,这么多年对林瑄仍是情深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