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声跑的喘不过气来,见它扑进屋子里,赶忙行礼说鸦魂走了之后小黑就一个人在房间里乱飞,刚才开门不注意就让他跑了出来直接往这边来了,惊扰了德妃和十锋殿下真是该死。
鸦魂叫雪中声退下,把小黑从肩头拿下来放在桌上,它老老实实的站在那,一双黑豆一般的眼睛望着求影十锋,求影十锋只觉得脑中一阵混乱,看着那只乌鸦呆了半天。
“这是陛下拿来的。”鸦魂说,求影十锋咬着牙开口,“与禽类同居一室休息,似乎不太好。”
“它倒是不太吵人。”鸦魂喝了一口茶,“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被那只乌鸦这么一弄,求影十锋只觉得脑中犹如黄钟大吕,震的人发晕,只好咬着牙说不记得了,还是先休息吧。鸦魂看了他半响,打了个哈欠说好,我也懒得走回去,就在这里歇息好了,说完直接去床上躺着,那只乌鸦被鸦魂叫了宫人进来请去外面,求影十锋磨磨蹭蹭的站在床边,手不知道往哪放。
两兄弟以前也是同寝过的,在鸦魂神志不清的那一段时日里,每晚求影十锋都是与鸦魂同睡一床,只怕半夜有什么变故,好照料,直到鸦魂身体慢慢好起来,才重新回到偏殿去睡。那时并无什么其他感觉,而此时求影十锋只觉得手脚无措,似乎连呼吸都有困难。
鸦魂侧躺在一边,空出一大块地方,求影十锋小心翼翼的躺下,一个不查手碰到鸦魂的背部,顿时像被刺一般收了回来,鸦魂却仿佛睡的十分安稳,呼吸轻而沉稳,求影十锋闭上双眼,身侧的感觉却越来越强。
心里有些无可奈何,听的身侧的呼吸声平缓,想必是已经睡了,悄悄睁开眼睛,撑起身体看着睡在一侧的人,悄悄的伸手撩开落在额前的头发,仔细的在心里描绘他的双眼,鸦魂的手突然一动,求影十锋顿时吓的全身僵直,发现只是鸦魂并没醒,悄悄的呼了一口气。
鸦魂的脸色一直有些病态的苍白,呼吸极轻极浅,似乎很容易被惊醒,就算在睡梦里也微微的颦眉。
求影十锋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伸出手想触摸他的唇,伸到一半似乎被惊醒一般缩回手,捧着自己的头呆了半响。
第17章
求影十锋望着鸦魂的睡脸叹气,鸦魂眼皮动了动,似乎有醒来的迹象,求影十锋大惊,迅速躺好,闭紧双眼,少刻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似乎是撑起来看了看,随后有人拉着被子替自己盖上。
估计是刚才躺下太匆忙,忘记把被子拉上,求影十锋紧闭着眼,心中苦笑,感觉一个温暖的物体靠近自己,真实的体温传达,求影十锋的手一动,就可以碰到鸦魂的手。
恍惚间求影十锋突然想起小的时候,自己隔着院墙看到鸦魂的样子,当时他还小,鸦魂也是少年模样,面容清俊,却已经是不爱多言,一头长发在背后束起,手脚修长,眉眼间顾盼神飞,文才武俊,进退有礼,深得父亲宠爱。
当时的十锋,是没有资格出入厅堂的,甚至与鸦魂站在一起并列的资格都没有,下人们提起来,也只是含糊的说一声二少爷,伺候却是从来都不尽心极力的。吃的用的,都是下等之物,更别提读书习武了。
鸦魂在庭院里练武的时候,十锋常常躲在一边偷看,有一次被鸦魂发现,吓的动弹不得,缩在角落里生怕被打,却被鸦魂拍拍头说以后不要躲在一边,你想学,我教你。
有时候还会看到太子,也就是烨世兵权来找鸦魂,两人兴致来了也会过招,一起喝酒,一起讨论怎么对付夫子的功课,烨世兵权总是偷偷拉鸦魂出去看美人,眉飞色舞的说那太君治生就一副如何的容貌,眉目如画,冰肌雪骨,真真温润如玉,盖世无双。
小小的十锋听见了,眼睛里却只看到端起酒杯浅笑着的鸦魂,心想,兄长才是我心中的盖世无双。
政变之后,十锋似乎就没见过鸦魂笑了,记忆十分深刻的是与烨世兵权再见的那一日,他骑在马上,神色冷峻,目光复杂,鸦魂挡在他面前,神色无畏,却只是开口要保住身后之人性命,付出任何代价亦可。
烨世兵权只是沉默,随后将他们软禁于前王府,没有命令不得擅出,恭亲王收押入狱,直到烨世兵权一统太宗国土,祭天登基,都在没有出现在他们兄弟面前过。
那段时日,十锋每日陪伴鸦魂,一举一动均被严密的监视着,鸦魂时常发呆,直到有一日,有人来报说他们可以出府了,十锋很高兴,却看到鸦魂一脸苍白,摇摇欲坠。
对于恭亲王,求影十锋并无太多印象,也并不很看重,看到鸦魂一脸痛苦,怯生生的拉了拉他的袖子,说兄长我想出去。
鸦魂蹲下来抱住他,求影十锋有些发楞,只感觉肩膀上有温热的气息,他举起手,认真的说兄长你是在哭吗?
鸦魂没有回答,只是松了手出去,跟站在外面的人说了些什么,便跟着他一起出去,求影十锋坐在大厅里,呆呆的等着他回来,求影十锋到现在还记得,鸦魂是被烨世兵权抱回来的,那天下着大雨,鸦魂嘴角流着血,全身冰冷,衣摆上斑斑血痕,触目惊心。
小小的求影十锋愣在那里,伸出手去抓住床榻上的鸦魂的手,隔了半响才哭出声,说兄长不要死,被烨世兵权叫人牵着手拉出去,床榻上的鸦魂紧闭着双眼,任凭他怎么哭闹也不睁开眼睛,他哭了一会,照看他的宫人吓唬他,说再哭兄长就真的死了,于是他拼命压抑着自己,只看到宫人拿着满是血的衣服出来,手脚冰凉。
再后来鸦魂被接进宫里,跟他远远的分开,直到有一天,烨世兵权来到他面前,说你想见你兄长么,如果你不吵不闹,我就带你去见他。
他点头,于是第一次进了德清宫,看到的却是已经丧失神智的鸦魂,坐在窗前,一双灵动眼睛如死灰一般毫无生机。
他不敢哭,他怕烨世兵权把他带走,于是他很乖巧的走到鸦魂身边,跪下,握着他的手,尽力用自己的手温暖鸦魂,叫了一声兄长。
他有感觉到鸦魂的手动了一动,虽然并没有太大的动作,仍旧是让人欣喜,他也听到身后烨世兵权的叹息,最后烨世兵权说,你就留在这里吧,也好照顾他。
求影十锋就这么在德清宫住了下来,直到鸦魂痊愈,也没有搬走。
心里百转千回想了一通,身边的人早已经睡下,温热的躯体靠近,求影十锋突然有些想落泪,手指缓慢的动了一下,有几分大胆的握住身边人的手,感觉到一丝挣扎,却没有放松,紧紧的握着,似乎表示着什么决心一般沉沉睡去。
等求影十锋入睡,睡在一侧的鸦魂睁开眼睛,神情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求影十锋,莫名的觉得有些无奈,手被抓的很紧,挣扎了一下没有松开,也就懒得去管了。
第二日清早,鸦魂醒来发现十锋已经不见,雪中声捧着衣袍和用具等在外面,说是十锋殿下赶早出去了,似乎是与万古长空副统领约了有什么事情,另外今日是新入宫的昭仪过来拜会的日子,得准备了。
新入宫的昭仪?鸦魂有些头痛,扶着头想了半天才明白是那个日盲族的千叶传奇,慢吞吞的下床来,梳洗好,去书房看了一会书,有人通传说昭仪到,已经在前院候着了。
鸦魂坐在正殿上喝茶,下方站着的是新入宫的昭仪千叶传奇,见礼之后站起来,鸦魂抬眼看他,少年面孔,墨黑深沉的眼睛,眉眼间神色内敛不动声色。
千叶传奇站在下方,大大方方的抬起头看着鸦魂,对于烨世兵权后宫中的几位,他早已经有了解,对于鸦魂的地位,颇感觉有些微妙,见他眉目冷淡,神情中更是挡不住的一股倨傲高贵气质,虽然身体略显羸弱,抬眼间气势却并不显得弱气,心想与之前猜测的大抵没什么区别,神情更加的恭谨。
两人说了些话,无非也就是日盲族的一些事,鸦魂久居深宫,对日盲族独特的风俗也有些感兴趣,两人正聊着,有人来通传烨帝驾临,鸦魂只是放下茶碗,站起来迎接了几步,正欲见礼,被烨世兵权扶起,瞧见身后千叶传奇,挥手让他起来,关切的问了鸦魂身体如何,有没有按时喝药什么的。
千叶传奇说日盲族虽然地处偏僻,但是须知上好的药材只长在穷乡僻壤之处,方显得珍贵,日盲族更是以此为生,此次进宫也带了些来,若德妃不介意,叫人送了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
烨世兵权点头,称赞千叶传奇果然知礼,鸦魂一只手被烨世兵权握在手里,扫了一眼坐在侧座的千叶传奇,烨世兵权问了几声千叶传奇进宫后是否适应,千叶传奇见鸦魂眉眼间有些倦色,十分乖巧的告退,说还要去拜会几位嫔妃,就不打扰德妃休息了。
说着起身离开,离开的时候,转身看了一眼坐在烨世兵权身边的鸦魂,他低下头,一只手摸着茶碗边缘,神情若有所思。“日盲族的太阳之子,果然有几分意思。”
“怎么,你也觉得?”烨世兵权一手握住鸦魂的手,一手替他拢了拢衣领,“他看上去倒是几分人才的样貌,小小年纪甘愿为日盲族牺牲,也算是值得敬佩了,怎么不多穿些出来,前几日才有些风寒,当心又被风吹了,还是找个时候让素还真来给你看看,冬日容易出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