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赢熙……跟朕长得很像?”嬴政轻笑,“你从小把他养大,就没动过别的心思?他可比朕好掌控得多……朕说的对吗?摄政王——苏哲?”
“没有……”扶苏没有急着辩解,他只是坚定的开口道:“我没有!”
“你敢说他的心思你不知道?”
“我知道。”
“朕不想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嬴政淡淡的开口道,“只是,扶苏,你我之事,朕要好好考虑一番了。”嬴政转身向外走去,“那玉玺,哪拿来的放哪去,别人用过的东西,朕不要。”
“你不信我……”扶苏叹道,“我和赢熙什么都没发生过……你……独一无二,无可取代……”
“扶苏,你曾有妻妾,朕在意的并不是那些。朕也信你和赢熙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嬴政停下脚步,并未转身,“但你好好想想,你在想得是谁?你束手就擒为的是谁?你那千刀万剐为又是谁?你想清楚的再来找朕……朕,不屑做他人替身。”
直到嬴政走到密道尽头,扶苏也未追上来,嬴政顿了顿,冷哼一声,也不急着推开暗门走出去,如果猜得不错,这附近应该遍布了寻找他俩的士兵。两个拿着玉牌大摇大摆的走进皇宫的陌生人,怎能没人禀报,怎能不引起上面那位的注意?如果连这点掌控力度都没有,哪天被刺客摸进去刺杀了,刺客都跑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等了片刻,扶苏走了出来,沉默的握住嬴政的手推开暗门,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直到快要走到宫门时,被早已等待的皇帝近卫拦住。
“两位留步,皇帝陛下今日听闻有故人后人来此,特命属下在此恭候二位。陛下已经在殿内设宴,邀请二位一同赴宴,以尽地主之谊。”一个穿着将军服饰的男子上前,朝着扶苏和嬴政抱拳后恭敬的说道。
扶苏看了一眼关闭的城门,又看了看将军身后杀气凛然持弓搭箭的众多士兵,轻笑,随手把玉牌甩给将军,一手揽住嬴政的腰呼吸间就从将军身边闪过,跳上城墙,飞跃而下。“替草民向皇帝陛下问安,顺便告诉陛下,这玉牌臣替先祖还给陛下了。”
话音犹在,两人的身影已然不见,将军甚至来不及下令抓人,握紧手中玉牌,将军低头细看,果然如密卫禀报的那样,玉牌大小有如虎符,背面刻有一副栩栩如生的九龙戏珠图案,正面四角雕有四神兽图案,中间刻有‘卿恕九死,子孙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十八个字,和史书里记载的一模一样,是五百年前武帝赠与帝师扶廖的信物,是一千年前二世扶苏命人用剩余的和氏璧角料雕刻而成,后赐予蒙氏一族以示恩宠的免死牌,上面的字乃丞相李斯亲手所书的小篆,精美绝伦,无人能模仿。将军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个,即使抓不住来人,也可以和皇帝交差了。
回到客栈,扶苏才松开嬴政。一路上,嬴政没说话,扶苏也没说话,直到此刻,嬴政抬眼看向扶苏,漆黑如墨,深沉冷淡的双眸带着审视,他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朕要去骊山皇陵。”
“可以,我陪你。”扶苏看着眼前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的嬴政,不由自主的伸手抚向那双斜飞入鬓,浓黑似墨的长眉,再也没有人能将英气与俊美如此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了。这双眼,曾经高高在上俯瞰整个天下;这双手,曾经搅动七国风云统一宇内;这个人,曾经冷酷无情的像个九天之上的神灵。他费了多少心力才追了上去与之并肩,此刻绝对不可能放手!
“你留下。”嬴政从狐裘中伸出一只手,白皙修长的指尖搭在扶苏手背,一点点的把扶苏的手推开。
扶苏能清楚的感觉到那指尖起初是温热的,却在极短的时间里冷了下去,冰冰凉凉犹如美玉雕刻而成。扶苏反手握住:“不可能。”
嬴政猛的抽出手指,毫无预兆的一掌击向扶苏胸口。看着捂住胸口踉跄着退后几步,不可置信看着他的扶苏,嬴政转身去开房门,低沉和缓的嗓音带着冷酷与决绝:“在朕面前,你没有说‘不’的权利。”
恍惚间,扶苏好像见到了在春日大祭上穿着玄黑帝服,头戴冕旒,手持着长剑的帝王,他面临渭水站在祭台之前,视身后嘈杂的刀戈之声于无物,尽管周身只剩下几个影密卫,也没有理会尽在咫尺的刺客,他转身,十二串珠帘遮掩下的双目眸光流转间,是让人胆战心惊深沉威严。过分纤瘦以至骨节分明的手握在剑柄之上,拔剑而立,霸气凛然,动魂摇魄,让人肝胆俱裂,心甘情愿俯首跪倒他脚下,任他驱使。
不行!不能让他走!
鬼使神差的,扶苏以掌为刀,再一次劈向嬴政颈侧,嬴政头也不回的伸手挡住,化掌为爪,捏住扶苏手腕,“扶苏,上次是你侥幸……同一种方法,不应该第二次用在朕身上。”
扶苏不语,稍一用力挣开嬴政的手,转而去抓嬴政的肩,嬴政后退两步,在转身的瞬间抽出天问长剑,反手横置于扶苏颈侧,虽然还未贴上皮肤,但强劲的剑气划伤了扶苏的脖颈,一丝血线渐渐显现,冒出一颗又一颗的血珠。“不想死就住手。”嬴政冷冷的开口道。
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如此近,近到扶苏能看到那只握剑的手,带着冰雪一样的颜色,圆润的指甲上甚至没有半点血色;近到扶苏能看到那双之前尚算带浅薄红色的唇此刻满是青紫;近到扶苏能看到那本来就肤色偏白的脸此刻苍白道了极致,额角鬓边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然而嬴政的表情依然沉静到无动于衷,握剑的手沉稳到不见一丝抖动。他漆黑如墨的双眼就这么沉沉的看着扶苏,羸弱的身体掩盖不了刚强高傲的灵魂。
“阿政,你的身体不适合动武……”扶苏淡淡的陈述道,没有在意横跨在脖颈上的剑。
“所以?”嬴政挑眉,他自己的身体他当然清楚,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在密道出口处等扶苏带他出来的原因。
“太虚弱了……”扶苏叹道:“你并没有得到我全部的血,三分之二的血虽然能让你醒来,雪凝丹的寒气却并没有完全去除……此刻正是冬季,一年之中最冷的季节……”
嬴政冷笑:“对付你绰绰有余。”
扶苏:“阿政,你吃定了我不会对你下狠手,是吗?”
嬴政:“扶苏,你诱朕动手,还不是吃定了朕没有体力与你纠缠?”
扶苏轻笑:“是啊,所以阿政,你现在还站得稳吗?”
嬴政不动声色的道:“你觉得呢?”
“阿政,别生气了……”扶苏垂下眉眼软声道:“我和赢熙真的没什么,我不爱他……你明知道的……”
“……”嬴政当然知道,若连扶苏所说的话的真假都分辨不出,他这始皇帝就白当了!更何况,此时距离当初已过去了三百年,在这三百年里,扶苏不知他有意识,在他面前畅所欲言,却从未提起过赢熙。赢熙密室的那些书籍,扶苏在他的询问下并没有第一时间想起,只能说明扶苏从未把赢熙放在心上。
可是,就连嬴政自己都不太清楚,为什么他会发如此大的脾气,在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只觉得胸口郁闷难忍,心痛如绞,全身发冷,好像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扶苏有些心疼的看着嬴政的持剑的手开始发抖,脸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嘴唇青紫,连呵出的气都带着凉意。
乘着嬴政分神,扶苏抬手打掉天问,一手伸至嬴政背后,一手置于嬴政膝间,把人抱至床榻之上,拉过被子就裹了起来。“很冷吗?屋里没生火,外面正下大雪,阿政,你忍着点,很快就好。”轻轻在嬴政额头印下一个轻吻,扶苏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嬴政垂眸,遮去眼底所有思绪,确实太冷了。
扶苏以最快的速度吩咐店里伙计去找火盆,自己则去厨房找了汤碗小刀和刀伤药,急匆匆的又跑回客房。眼都不眨的朝着手腕狠狠的割了一刀,滚烫的鲜血顺着深可见骨的伤口躺下,瞬间就装了满满一碗。扶苏随意的撒了些药粉在伤口上,撕了下摆一条布带捆了捆,端着装满鲜血的碗坐到床边,扶起嬴政靠在自己胸口,端着碗凑到嬴政唇边,放柔了声音哄道:“阿政,喝吧,喝了就不冷了……”
嬴政从头到尾看着扶苏动作,此刻垂眸看着碗中的血,也没和自己身体过不去,启唇含住汤碗边缘,一口一口的喝下这带着浓烈铁腥味的血。
“够不够?”扶苏侧身放下手中血碗,笑着抬手擦去嬴政唇边溢出的血迹。“我以为你不会喝。”
“朕为什么不喝?”渐渐回暖的嬴政从扶苏怀里起身,伸手掐住扶苏的脖子,稍一用力,就把未曾抵抗的扶苏压至床榻,嬴政从上而下俯视着扶苏,眼神淡淡,手指渐渐用力。
被细腻温凉如白瓷的五指掐住脖子,扶苏渐渐呼吸不畅,却没吭声,只伸手揽住嬴政被子里的腰身,隔着层层衣物不紧不慢的安抚。
“你爱我?”嬴政直直的看尽扶苏眼底,渐渐收回掐住扶苏脖子的手,掌指间是属于扶苏温热的体温,那般暖和。于是他缓缓的问道,嗓音低沉优雅,话尾微微上扬,带着引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