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他们不可能获得机会检测风向和风速,所以这个调整只能是凭感觉,而无法借助任何计算。
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到达靶位后,想办法拖点时间恢复状态,保证在第一轮射击里中靶一弹,然后记住这个弹孔的位置,并以此为标准,在下一轮瞄准里自主进行调整。也就是说,倘若之前的子弹偏右2厘米,之后的射击便要主动将瞄准镜里的十字中心对准靶纸中心偏左2厘米,弥补因风机造成的误差。
说穿了,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道理。“没有风速仪的情况下该怎么办?”这样的问题不是没有在射击课上学习过,只不过从理论到实践总还有点距离。有时候这距离一脚就能迈过,有时候则非得反复练习才能把新的思维习惯刻进血肉里。
第二天一早醒来,学员们或失望或兴奋地发现狂风大作,急雨阴云。楼下的树噼里啪啦地响着,在尖锐的风声里,仿佛随时有可能被刮断似的。这样的天气,不要说射击训练了,通常其他的训练也会被取消的。
然而袁教官说:“打个枪有什么好挑三拣四的,天气不好就不打仗了?现在部队的长官啊,真是惯得你们一个个跟娘们似的。”
齐桓吹着哨,每日的主粮——10公里跑步一如既往。
雨水挟着风势,劈头盖脸而来,活像被人用一个大号苍蝇拍往你脸上招呼,瘦弱些的人恐怕都要觉得站不稳。这里是环形操场,于是每跑两百米就要感受一次风向的变换。顶风而行的时候固然极为艰难,顺风而行时,脚步稍微慢点就可能被风雨顶一个大马趴的感觉,也着实不怎么好受。
湿嗒嗒的内外衣物变得足有几斤重,24一边跑一边对吴哲嚎:“我生平第一次如此渴望裸奔!”
吴哲扯着嗓子喊回去:“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完全没法儿交流。
齐桓的哨音却和传说中的神功传音入密似的,穿透风,穿透雨,穿透命运让所有人相聚。吴哲一边跑一边欢乐地联想着,如果他经历的是一个武侠小说,铁路是反派大boss,袁朗是专为他干脏活的奸人头目,齐桓这个内功深厚远高于袁朗的人,有没有可能是铁路安插在袁朗身边的一枚眼线?
这样的故事里需要一个主角,吴哲看看前面浩浩荡荡的大部队,悲伤得发现这个人显然不是自己。那么会是许三多吗?心静如水,大智若愚,能力卓著,并且在很早之前就为奸人头目关注并伪其好友,这样的针对行为必然是出自某种原因不明的忌惮。
又一声急促的哨音吹过,齐桓半开车门,冲门外的吴哲大喊:“跑完了还不赶快滚去射击,打算在这养老啊!”
一个未来武侠小说家的诞生就此被打断了,吴哲呆呆地转换方向跑向射击场:
25圈已经跑完了?
齐桓重重关上车门,邀功似的对袁朗说:“这小子进步真快,一开始是倒数,现在已经是中后段了,再练一阵子,没准能赶上咱们队的平均水平。”
袁朗懒懒地侧过头去看还在跑步的学员:“跑得比他慢的,全部扣两分!”
☆、残暴的枪法
打靶场中。
“什么情况!” 吴哲的瞄准镜里一片模糊。他茫然地左顾右盼,却只看到同样茫然的同伴。
动手脚动得这样光明正大,过分了吧!
瞄准镜如果没有校调精确,是会出现轻微偏差的,放在这种射击环境里,约莫也没什么人能很快发现,就像上次那样,只会莫名其妙地成绩极差。可是这一回,他们直接把焦距倍数都乱弄一气,摆明了告诉你瞄准镜不能用。面对这种连骗都懒得骗的轻慢态度,真是比被骗都更让人生气啊!
成才率先放弃瞄准镜,凭肉眼试着去击中目标,托永刚看看他:“靠,打盲枪啊,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穿越到15世纪了!”
枪支这种武器从诞生起,就是为了打中敌人。而一支枪能否打中敌人,一方面靠的是枪本身的精度,一方面靠的就是瞄准的精度。前者决定了子弹出膛后是否按照设计者安排的路线前进,后者则决定了子弹目标是否是射击者期待的那一个。一个没能瞄准敌人的枪和没有子弹的枪一般无二。当然,碰巧的流弹不算。
因此自□□发明以来,人们就在孜孜不倦地研究如何让枪打得更准。十五十六世纪起已有人试图在枪管上增加瞄具,一个简单的金属准星,和射击手的眼睛,以及射击目标,形成三点一线实现瞄准。之后的数百年间,人们不断地去完善这个瞄具,甚至还有控制旋钮对它进行调整以适应不同距离的目标。直到二战,终于有人结合了望远镜的功能,研发出了现代的光学瞄准镜,使射击者能够在看清远处的情况下实现精确度更高的射击。
可是现在,他们即使手握着国内最新一代的制式武器,却只能看着靶标干瞪眼,因为他们无法瞄准。理所当然,他们的成绩比上一次更差,连上靶的子弹都没有几颗。
袁朗没有放过他们,雨声有点吵,不过他有扩音器:“我本以为这次的距离比上次近了那么多,你们该有所进步了,然而依然只是一群调/教不出来的蠢猪!把枪搁你们手上就是在浪费子弹!打起仗来只能祈祷你们的子弹没有打偏到辛辛苦苦养着你们这帮废物的老百姓身上!”
学员们内心怒吼:这次的射击距离确实比上一次近了,然而上一次是在倍数放大的瞄准镜里看靶标,这一次却是用肉眼,视野条件反而变差了好吗?
雨水模糊了面容,却模糊不了他们面上的不忿。
“这帮狗日的心理变态!为了刁难人连脸都不要了。”拓永刚喃喃自语,声音不小。
成才听到了,他就站在拓永刚身侧。他的嘴微微翕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选择了沉默。然后他听到他的室友用吃奶的劲吼着:“报告!”
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炸雷响彻半个天空!
袁朗走过来,站到拓永刚的面前,站得很近,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听清对方的声音:“27说话。”
拓永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道:“浪费子弹的不是我们,是提出这种不合理要求的教官。”
袁朗嘴角一勾,充满讥嘲:“我要求的成绩很合理。”
“合理个屁!”拓永刚激动起来,喘着粗气说:“说什么[没有瞄准镜就不会射击了]?这是现代社会,我们是现代化的军人!不给我们提供现代化的枪械设备,回到小米加□□的时代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吗?要不要干脆再学学怎么骑马射箭?练习一下十八般兵器?”
说得好!众人无不在心中连连为他点赞。
拓永刚瞪着牛般大的眼睛,使出全身力气,盖过风雨:“知道你在要求什么吗?盲射!一个不依靠瞄准镜百发百中的传说,一个随着科技进步早已被世界淘汰的传说!”
如果是晴朗天气,他的口水恐怕已经溅了他的教官一脸,然而在这样的大雨里,吐沫星子刚到半途就被雨水打落,沉到满地的泥浆之中。
袁朗却很平静:“敌人不会总给你瞄准的时间。”
拓永刚讥嘲回去:“变身超人飞起来一样可以躲避射击,你怎么不带领我们练习一下怎么飞呢?”
“你不相信有人能做到?”
“我不信!”
“如果我找个人做到了呢?”
“要是有人能做到,我收拾包袱自己滚蛋!”拓永刚哈哈大笑,雨水流进他张开的嘴里,他不得不把雨水咽进肚里再继续说:“可要是没有呢?”
吴哲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不相信拓永刚会输,但莫名觉得这个FLAG立得有点危险。
雨水顺着袁朗的额头流下,遮住了他复杂闪烁的神情。他侧过身,面向所有人:“你们也不相信有人能做到?”
扩音器发出吱吱的杂音,像恐怖故事里的巫女诅咒,恐怖寓言。
许三多大声喊着:“我相信!”他个子矮,站在队列的末端,声音被雨声打散,完全消失掉。
袁朗的眼睛不再看向拓永刚,他盯着拓永刚的身旁,盯着成才,再一次重复他的问题:“你们,也不相信有人能做到吗?”
成才站得笔直,目不斜视,事不关己。许三多几乎已在嚎喊:“我相信!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大家终于听见了他的声音,但为什么是许三多呀,这人很傻,他被袁朗耍得那样狠,还信他。所以他的话,不可信。
拓永刚口气愈发张狂:“他既然相信你,我也不找别人,就你!你能打出所谓的合格成绩,我退出;打不出来,你认输!”
袁朗目无表情:“把你的抢给我。”
暴雨倾盆,已经下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纵然地下设施建得不错,地上依然快要流成河。铁路站在办公室窗口,看着窗户玻璃上水流如注,思绪纷乱。
建立蓝军旅的经费已经批下来了,最近正在扫荡一些市面上不好买的军备。听说中航私藏了一架来路不明的F-16战机,铁路也在通过上层关系看看能不能给弄两个仿品出来。
最大的问题还是缺人。士兵好办,各个部队随他们挑,但能入铁路眼的优秀军官实在凤毛麟角。难得有一个好的,在自己部队里也是前途无量,蓝军旅对他们的吸引力就没那么大。陆军部队里的尚能请上官代为转圜,空海两军和他们却是又隔了一层,实在是有力使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