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太子,看着底下低着头的秦见深,圣人的眼神流露出哀伤。
吴总管也不由得有些感慨,造化弄人,圣人当初但凡再谨慎些,今日何须如此苦恼。但是帝王无错,也只能说秦见深命不好。
“边关起了瘟疫。”圣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仿佛一道惊雷在殿内二人耳旁炸开。
贾赦、秦见深脸色瞬间变了,瘟疫!这可是件大事!
“怎么会起瘟疫?”贾赦下意识地问道,这眼下才是秋初,瘟疫一般都是在春夏之际爆发,这瘟疫的时间不对头,叫他不得不多想。
秦见深沉吟着说道:“这消息可传出来了?”
圣人心里对二人的反应很是赞许,发生此等事情,第一要紧的是先控制好局面,他摆摆手,“此事尚未传出,京城还无人知晓。”
秦见深心里松了口气,这件事若传出来,定然会引起民心大乱,到时候就如同火上浇油,事情只会越来越麻烦,如果在这瘟疫的事传到京城前,先处理好,也不至于引起民乱。
“至于为何会起瘟疫?”圣人的脸上露出几分怒色,“那探子来报,此事尚未查找到源头,边关一带的大夫不比京城,些许头疼脑热,还能医治,这瘟疫,他们是束手无策。”
贾赦了然,这古代不比后世,寻常人家但凡有些好东西都是藏着掖着,好比那些药方,这些都是治病救人的,但是却大多藏在一些世家手上。
世人趋利,这本无可厚非,只是难免令人叹息。
“我已经打算派些御医随你们二人前去。”圣人下定了决心,这件事现在也只能交给他们二人去办,他们二人是户部官吏,派二人去理所当然,也不至于让人怀疑,而且这二人向来行事聪慧,料想到了边关定能给随机应变。
贾赦、秦见深二人自然不会拒绝此事。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大安如果起了动荡,那将殃及的是百姓。
见秦见深二人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圣人反倒有些不自在,闭上眼睛深思了许久,才缓缓道:“这次去边关,指不定会碰上不少麻烦。朕赐你二人尚方宝剑,若遇到意外,你们二人代朕行事便是。”
吴公公心里大惊,眼皮颤抖了下,这等权限……
他的神色惊疑不定,像是难以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句话。
反倒是秦见深、贾赦二人面色如常。
贾赦上辈子倒是不曾遇到瘟疫这事,不过,他向来看东西都是过目不忘,倒是记得一些治理瘟疫的办法。
但凡瘟疫这种突发性大规模爆发式疾病,要么是从空气传播,要么是从病源上传播,甭管是哪种方式,首先就得先备好口罩、酒精这些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陈旭冉拎起一块四四方方左右各有一条带子的布料,满是疑惑地打量着手上的玩意儿。
“陈大人,这是贾大人命人制作出来的新玩意儿,说是边关天寒地冻,用来带在脸上保暖的,名字叫口罩。”旁边一官员说道。
“保暖?就这玩意?”陈旭冉嗤笑了一声,抖了抖手中轻飘飘的布料,“你瞧这玩意,风一吹就飞,能保暖才怪了。”
那官员赔着笑,“这下官就不知道了,贾大人那么一说,下官也那么一听。”
陈旭冉把手上的口罩随手丢在桌上,看来这贾恩侯除了运气好,没什么了不起的,用军饷做这东西,十有八/九肯定是借机捞钱。
不过,也好,陈旭冉嘴角掠过嘲讽的笑意,现在他可学聪明了,贾恩侯要怎么做由着他去,到时候,他把这些证据一搜罗,往陛下面前一递,贾恩侯就死定了。
“打听到什么消息?”裕亲王府内,徒进瞧见从外头走进来的严禄,连忙起身问道。
严禄摇了摇头,心里头有些不安,他爹在边关向来每月都会给他发一次家书,但是这个月的家书却迟迟未到。
徒进捏着手指,皱着眉头:“父皇让秦见深、贾恩侯二人护送军饷和一干物资去边关,这件事,我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头。”
“王爷,难不成是……”严禄想到了徒进往边关送的那些钱,徒进在城外养了一批多是从边关那里重金买来的精兵,又偷偷摸摸地买了一些兵器私藏着。
徒进也想到了这点儿,但是眼下他们什么都不清楚,若是轻举妄动,反而要出乱子,徒逢那家伙虽然也和他一样,怀揣着不轨的心思,但是谁也暂时不想当第一个出头的。
“也不一定就是这事。”徒进咬着牙,自我安慰地说道。
他手心里却满是汗水,如果真是这事,那……
“王爷,荣国府那边儿什么消息都没传来。”小厮低声地在徒逢耳旁说道。
徒逢捻着黑子的手指顿住了,“贾政是怎么说的?”
“他说贾恩侯院里的人都撬不开嘴,打听不到。”小厮道。
“废物!”徒逢几乎把手上的黑子捏碎了,一张俊脸阴沉如水,“跟他说,若是再探听不到消息,往后就安心当他个员外郎!”
“是。”小厮应道。
第75章第七十五章 ...
金秋九月。
边关的城墙外, 放眼望去是碧绿无垠的草原。
风吹草低现牛羊。
眼瞧着到了丰收的季节, 这年头又没有什么大旱大涝,守城的士兵、将士该高兴才是。
但是此时,边关内气氛却是格外压抑。
南安郡王严老将军严承恩已经下令下去, 将那些发热的士兵集中到一个兵营当中,又把边关内所有的大夫都集中在一起琢磨该如何医治这突发的瘟疫。
可是疫情并没有好转。
发热的人越来越多, 建立起来集中处理的兵营也是一个接一个。
城里头已经有人偷偷要跑了,若不是南安郡王手段果断, 第一时间勒令下去, 将那些暗自偷逃的人处死, 现如今城里已经空了。
陈家陈迹在此时也是难得的和南安郡王配合默契。
但是,形势并没有好转。
是人就会怕死, 如果疫情再不得到控制的话,就算南安郡王和陈迹联手,不说平民老百姓, 就是那些士兵也要跑。
“这次来的人是谁?”南安郡王严承恩大阔步走到营帐里面,他蓄着一把胡子, 气宇轩昂,不怒自威,在军中很有威信。
身后紧跟着进入其中的是副将陈迹。
边关这边儿的消息除了陈昇之外都没法递到京城里,这二人在前半生互相斗得你死我活,到了这生死关头,却不得不合作。
陈迹道:“户部尚书秦见深和侍郎贾恩侯。”
“怎么是这二人?”严承恩皱起眉头,一双铜铃大的眼珠瞪起。
秦见深也就算了, 确实是个人才,那贾恩侯什么时候成了户部侍郎?这倒是件稀罕事。严承恩和荣国公贾代善也算是老相识了,对于贾赦也算是有些了解,不过是个富贵闲人,叫他当个虚职也还行,这次这么大的事叫他来,岂不是儿戏?
陈迹也有些困惑,但是他向来谨慎:“圣人既然让他们二人来,想来这二人也必定有过人的本事。”除却要避人耳目外,能让他们二人来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严承恩若有所思地点头,确实,这倒是实话。
“二位大人,京城来的几位大人已经到了城门口了。”探子报道。
严承恩和陈迹互相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说曹操,曹操到,昨日才收到消息,这些人在虎山镇,没想到今日竟然赶到了。看来,这些人的效率不低。
“怎么打算?”严承恩站起身,身上的盔甲发出铿锵的声响来,他左腰处系着一把弯刀,刀鞘上有些黑红的痕迹,那是战场厮杀留下来的,日积月累,已经去不掉。
陈迹:“走一步算一步。”
严承恩嘬了下牙花子,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横竖那两个小娃娃也奈何不了他,只是若是有那两个人的消息,就更好了。
徒进和徒逢那边儿一直以来都不曾把有关秦见深和贾赦的事情传到边关来,一来是从没想到会发生瘟疫这种事,贾赦他们二人会和严承恩他们打交道,二来是他们和贾赦交手都是落在下风,这种事瞒都来不及,怎么会说出来。
阴差阳错,就造成了严承恩和陈迹现在棘手的局面。
“怎么样?”贾赦低声问着一旁骑在马背上的秦见深。
秦见深微微皱着眉头,“这轮班的次数太少,士兵大多面带愁色,恐怕情况比我们想的还要糟糕。”
贾赦并不意外,这在外的将士报喜不报忧的情况多得是,来之前他已经想好最坏的打算了,现在这种情况倒也还算可以接受。
“他们来了。”秦见深扬起鞭梢往不远处出现的一行人说道。
贾赦勒住缰绳,眼神顺着秦见深鞭梢的方向看去。
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打头的相貌是个五十来岁的汉子,估计就是南安郡王严承恩,身后跟着的男子样貌约莫三十出头,则应该是陈迹了。
严承恩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一路卷起沙土无数。
“吁——”严承恩抓紧缰绳,骏马高抬起马蹄,昂首嘶声。马上严承恩却稳如泰山,一双浑浊中带着精明的眼睛飞快地打量了贾赦和秦见深二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