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其实并不是这位江左盟宗主的真实姓名。他姓林、名殊,正是十二年前惨死梅岭的那位赤焰军少帅。十二年前事发时林殊有幸被琅琊阁老阁主所救,他隐姓埋名十二年不惜耗尽心血、筹思谋划,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再回金陵,讨回十二年前的那桩血债,还赤焰军与祁王一个清白。
“萧景睿与夺嫡之事虽无牵扯,可他父亲谢玉却是太子的人,你就这么跟着他住到宁国侯府去,会不会太冒险了些?”
“你放心吧,金陵的筹划也非一日,我即使住到谢玉府上,也足以自保。”
为保梅长苏两年之内能在京城顺利施展他的复仇计划,性命无忧,蔺晨亲手为其配制了一瓶救命丹药随身携带。其实若以一个医者的观点来考量,就梅长苏现在的身体状况,蔺晨并不希望他再为报仇去耗费更多的心神。但是作为好友,他从十二年前就知道,梅长苏终究是要再回到那个权力中心去的。既然拦也拦不住,只能尽力的帮他完成心愿,让他再无遗憾。
京城之中,八月中秋之期已过。梁帝早已下令诏告整个天下甚至四方诸国,要公开为云南穆氏的霓凰郡主比武招亲。除了一直被云南王府死死压制十年的南楚,各国都纷纷递交国书,表示对霓凰郡主有求娶之意。现今一大批青年才俊、江湖高手都聚集金陵,所为的却也不是穆霓凰本人,而是她统领了十年的云南十万铁骑罢了。
霓凰郡主自幼蒙太皇太后主持,与林殊订有婚约,二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非常好。本来十二年前出征之时已说好,待林殊回京后二人便会成婚,谁料天有不测风云……
整整十二年,霓凰始终无法对林殊忘情,她不相信赤焰军会谋逆,更不相信她的林殊哥哥会这么不明不白就死了。潜意识中,她还在等着那个身披战甲、跨马出征的少年有一天会回来。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捉弄,让这二人在林殊重回金陵的第一天就在城门口遇到了,可惜,纵使相逢亦不识了。时隔十二年,一个,音容全改,年少疏狂的少年将军成了文弱书生,几乎就是另外一个人了;另一个,已经由当年待字闺中的青葱少女,变成了久经沙场经历过战火洗礼的浴火凤凰,早已振翅高飞,为云南王府撑起了一片天空。
梅长苏坐在马车里贪婪的望着那道英姿飒爽的银色身影。这些年来他随时派人关注着她的情况,他知她心中一直有他,即便现在答应了梁帝的条件招婿,也是事急从权,最后结果终是不会如梁帝所愿的。可他却希望霓凰这次能有幸得遇有缘人,觅得如意郎君,毕竟他时日无多,能在有生之年看到霓凰有个好归宿也可放心了。
宁国侯府前梅长苏在皇帝御笔亲提的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前停留片刻,对于萧景睿所说的其父谢侯爷军功赫赫故有此殊荣不禁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谢侯爷的军功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有多残酷的心才能在友军征战疲惫之时举起屠刀,将七万英杰斩杀殆尽,又有多大的脸才能厚颜无耻的把被其所害之人的军功揽到自身,换来这赫赫威名?
梅长苏名面上是为了避让太子与誉王的招揽这才应萧景睿之邀来金陵的,自是不好马上表露出他江左梅郎的身份来。于是,他便嘱托萧景睿,他已化名苏哲,只是个因旧疾复发到金陵修养借住在萧景睿家中的朋友,一个普普通通的江湖人而已。
待见到谢玉本人时,梅长苏心中激起的一丝气愤反而慢慢的平息了下去,十二年来他一步一步走的坚定,削骨锉皮之痛都能生生忍了过去,眼下只是见到一个讨厌的人,又有什么忍不了的?
行礼、打招呼,梅长苏成功的扮演了一个初见到好友父亲的晚辈角色。而谢玉,此时并没意识到眼前这人就是他和太子正在寻找的麒麟才子江左梅郎,更是做梦也不会想到江左梅郎就是昔年金陵城中那个最为耀明亮的少年将军林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喜欢电视剧里的霓凰的,尤其是她去救驾的时候,骑在马上一杆□□,过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帅呆了。
☆、誉王所谋
誉王府
沐怀瑾一把推开偏厅的门,而此时慕容昭刚刚送走了再次登门的秦般弱。“你这是怎么了?”见他脸色不好,平时严刻谨守的礼仪都顾不上,门都不敲下就闯了进来,慕容昭赶忙询问。
“我问你,庆国公在滨州侵占他人田产逼死人命的事,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听他说完慕容昭才放下心来。“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没错,我早就知道。庆国公这人,年轻的时候南征北讨战功卓著,还算是个忠君爱国的英雄人物,可后来一过上太平日子这人就不行了,变得越来越贪心。不只他,近些年来朝中勋贵在民间圈地成风,这些你都该知道才对。宫里送来消息,说悬镜司的夏冬已经进宫受命接了这案子,想来陛下这次是准备拿庆国公开刀杀鸡儆猴了。”
慕容昭似是而非说了这么多,但这次显然没成功歪楼,沐怀瑾还是怒气冲冲看着他,“你别左顾而言他,我问的是什么你很清楚。”
“好吧,好吧,我说还不成。庆国公因为兼并土地逼死了人命,甚至屠尽一村之人,这个我都清楚,但那是在事发后,事发之前我若能出手阻止,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当然要将此事利益最大化,这样那些无辜惨死的人才不会白死不是吗?”
听他说完这话,沐怀瑾的脸色终于才稍好了点。“你若在一开始发现这事的时候就上报,也不会有更多的苦主受害了。”
“朝中贵族生活奢靡,顶风作案的如过江之鲫,我若动手,触动的可不是一个人的神经。这事若真要有个主刀的,只能是老头子。”慕容昭笑笑,喃喃地说:“人们总说,好了伤疤忘了疼,那就让这伤疤烂的深点,疼的狠点,看他是会一直忍着,还是要剔骨削肉去除顽疾。”
已经十二年了,沐怀瑾跟在慕容昭身边这么久,受他的为人处事、行事作风所影响,也不再是当年那个风光霁月为民请命就敢跟皇帝仗义执言的人了。很多时候他都在痛苦自己的这种改变,但毕竟不是当年那个纯白不曾染色的年轻人,明白世间之事不可能非黑即白、恩怨两分明。
誉王有誉王自己的考量,这个国家已经开始腐朽了,要么任其继续毒入骨髓、最终灭亡,要么就揭开那一道道疮疤,即便是灭顶之痛也要忍住了,这样才能迎来新生。
沐怀瑾也是跟誉王一起多年才稍微弄明白了些他的这份心思,但是对誉王的做法始终无法认同。“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弯子?”
“因为我不是皇帝,因为我们这位皇帝陛下太过多疑、无容人之量,因为已经有人在我之前用过了另一种方法变革,但他失败了。”
不是沐怀瑾一再追问,慕容昭也不愿这么早就牵扯到他的伤心事,不过此事总是要说起的,只分早晚而已。“暴风雨已至,庆国公一案也只是个开始。咱们这位陛下只会是那个动刀的人,若想成事还需要个局外人来推手,我和太子都身在局中,所以……”
“你说……景琰?”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你以为我愿意选他吗?要不是老八那小混球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我至于选这么个直筒子来拆我的台?”
“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把景琰拉进夺嫡这个旋窝里来,他的脾气秉性太过刚直,过刚者易折。”
“你放心,会有人帮着他的。况且现在又出现了个最强的外援,有‘得之可得天下’的麒麟才子相助,他萧景琰要是还立不起来,那就趁早让老头子给他块封地,滚出京城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吧。”
沐怀瑾实在跟不上他这跳跃的思维,“这关梅长苏什么事?他为什么要帮景琰,就算他想施展抱负,一展才名,也该从你跟太子之间挑才对啊。”
慕容昭伸出两根手指来在他眼前晃晃,“两种假设,一是像你说的,他要施展抱负,扬名天下:太子已是国之储君,扶他做皇帝有什么成就感?我?我在朝中势头大好,此时已犹如烈火烹油,他之于我只是锦上添花罢了。反倒是老七,情况就好比当初的北燕六皇子一般,我若是梅长苏,那我就会选靖王,能把这么一个手里什么都没有的郡王扶上皇位,才算配得上琅琊阁的那句评语。”
“你这就是歪理。还有第二种呢?”
“这第二种么,是因为卫峥。”
沐怀瑾听到卫峥的名字也认真思索了起来。“你是说他想要帮赤焰翻案?”
“要是你两年前没认错人,那这个假设是一定成立的。能帮卫峥遮掩行踪的一定是跟他有过命交情的人,他既能甘冒杀头之罪也要帮卫峥,那就绝对不能容忍卫峥身上背负着逆犯这个身份。更进一步分析,他也许是一个跟卫峥同样的人也说不定呢?就凭林殊当年跟萧景琰的关系,此人入京,选择要帮的必定会是萧景琰。况且,老七他有一样东西也是我跟太子都没有的。”